在那一瞬间,劫火化成的金鸡紧紧附着在大黑明神的身上,将祂披着的黑色翎羽灼烧得骤然褪色,以至于无论是劫火还是翎羽,看上去竟是齐齐化为一片霜金。
紧接着,劫火金鸡的金冠变得愈发颀长和飘逸,身后翎羽更延伸出了主尾、次尾和飘翎,显得繁复而艳丽。
于是,三头黑羽怪鸟既没有变成安丰侯口中的檐下黑燕,也没有变成先前丁承礼所声称的凤属玄鸟,而是先化为一只霜金白燕,又在劫火的附着下展露出凤鸟之形。
大黑明神低头略一打量,忍不住大笑三声,双脚在两面黑色天鼓上一蹬,旋即当真如同一只凤鸟般在天穹上振翅展翼,朝着秋神尊像飞腾而去。
就在这时,忽有一声长叫传入众人耳际,听上去苍老而悲凉,似是一条老狗在对月呜咽。
九真郡城里的家犬何止千百,本就因为四处火起乱生而吼叫不休,此刻听到这声呜咽,先是陡然而静,接着就狂吠应和,比之先前洪亮了数倍,将其余种种杂音尽数压下。
一时间,满城只闻犬吠之声,此起彼伏、震动天地。
大黑明神所化的霜金凤鸟如遭雷击,白羽上附着的劫火剧烈抖动,身形立刻就慢了下来。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只见一条不甚起眼的黑灰色老狗蹿上苍穹,甫一现身就扬起四爪狂奔,狗躯轻轻一纵就跃出十余丈,眨眼间就挡在了霜金凤鸟面前。
比起那头正与安丰侯打得难解难分、疑似天狗的彗尾妖狗,黑灰色老狗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因为头上的大块黄癣、身上稀疏的毛发、皲裂如同龟纹的肌肤乃至一条瘸了的左后腿,显得颇为狼狈丑陋。
随着又一声老犬长鸣,满城犬吠由近及远、渐渐止歇。
黑灰色老狗则是人立而起,身上狗皮褪去,化为一个跛足癞头的灰袍子老道。
眼见又来了一位修为高强的不速之客,别身化霜金凤鸟的大黑明神惊疑不定,便是安丰侯和彗尾妖狗也遽然分开,各据一方、遥遥对峙。
跛足癞头老道环顾一圈,却是先朝底下的齐敬之挑了挑眉毛,笑吟吟地问道:
对于这位前辈的出现,齐敬之倒是毫不意外,当即遗憾摇头道:
跛足癞头老道咂么咂么嘴,状似颇为遗憾。
他的目光扫向远处那头彗尾妖狗,冷笑道:
彗尾妖狗始终在盯着安丰侯,闻言也不动怒,只以眼角余光斜斜一瞥,口吐人言道:
跛足癞头老道嘿嘿一笑:,虽然看上去像狗,但生来秉性高洁,妖邪蛊毒难侵。老道侥幸得了一张豀边之皮,炼为裹身护道之衣,以之渡此红尘浊世,哪里是你这等惑众欺世、腌臜腥臭的妖孽能比?
()(e) 闻听此言,丁承渊轻笑一声,接口道:
老道斜睨了这位安丰侯一眼,忽地哈哈一笑:
丁承渊登时神情一凝,双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被称作狗皮道人的跛足癞头老道赞叹一声,却没有报出姓名,更没有泄露出身。
问出这话时,丁承渊的语气里已是带了一丝阴沉,对老道也不再以道兄相称。
狗皮老道嘿嘿一笑,全没将安丰侯显露出的戒备之意放在心上。
他将目光转回面前的霜金凤鸟,上上下下来回打量,同时口中啧啧称奇:
狗皮老道脑袋一偏,伸朝身后的秋神尊像指了指,乐道: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
这个不请自来的狗皮老道竟是在三言两句之间,就将另外三位大修士得罪了个遍,以至于众人一时间都摸不清此人究竟是敌是友、有何图谋。
齐敬之惊愕之余,实在想不明白这位前辈为何如此不智,偏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将人家的底细挨个扒出,弄得自己满眼皆敌。
短暂的沉默之后,早已经面目全非的丁承礼略忽地哼了一声,阴沉开口道:
狗皮老道立刻摇头:
到这里,狗皮老道已是冷笑连连:
罢,狗皮老道忽地扬起双臂,将又脏又破的灰色袍袖挥展开来:
话间,九真郡城之中忽然再次响起犬吠之声,同时四面八方皆有密密麻麻的人影飞上天空,纷纷朝着白云宫后园的方位飘了过来。
狗皮老道话音才落,整个白云宫后园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死灵,远方天际仍有更多的死灵飞来,这里头有虞渊宗的妖僧,也有侯府和郡军都统麾下的甲士,更多的则是郡城之中的寻常百姓。
与先前的魏氏族人不同,这些死灵身上都蒙着一层淡淡的黑灰色光晕,就像是裹了一张老道口中的豀边之皮,两只掌更是如同铁爪,泛着森寒冷光。
只看它们这等模样,就知道绝不只是来旁观见证的。
齐敬之几乎是一眼就发现了崔氏老仆的身影,只因他身上的光晕并不是老道赋予的黑灰色,而是保持了虎煞的黑黄斑斓,看上去极其微弱,宛若风中残烛。
这位老丈虽不是死于丁承礼掀起的九真变乱,却因为浑浑噩噩被众多死灵裹挟,来凑这个凶险至极的热闹。
至于虎女则并不在其中,想必是已经入了。
齐敬之想了想,暂时熄灭了银煞风母血焰,果然发现自己依旧能瞧见这满园死灵,便知它们已经类似于虎伥,而那些有关天狗伥和恶鬼枨枨的传,确实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e)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犬吠之声明显大了起来,明显在朝着白云宫后园飞快靠近。
院墙外,人喊马嘶、箭雨破空之声随之大作,斑奴的嘶吼和竹牛的哞叫尤为洪亮。
哥舒大石跃上墙头,朝安丰侯丁承渊大声禀告: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自称天衣教天狗一脉的狗皮老道看似单打独斗,实则竟以一己之力发起了围攻,要以此向姜姓丁氏讨个公道!
丁承渊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得极远,冷漠而决然:
哥舒大石毫不犹豫地抱拳领命,朝身后招呼一声,旋即从院墙上飞身而下,径直穿院而过。
冲到齐敬之和魏豹近前时,他更是撞入两人中间,一一个扯起两人就跑,口中低声喝道:
齐敬之拔腿就跑,魏豹反应则是稍迟,立刻被拽得双足离地而起。
齐敬之一边跑一边仰头看去,恰看见丁承渊从自己三人身上收回了视线。
只见这位安丰侯伸出双各自在腰间一抹,竟是分别从袍子上拽下了一串金线铜钱、一串北斗七星。
他朝狗皮老道淡淡一笑:
只见这位安丰侯信一抖,铜钱串子登时就变成了一柄短剑,镂金的剑柄、金漆的剑身,锋芒含而不露。
几乎同时,北斗七星则化为了一柄奇形长刀,似钩又似刀,背厚而刃薄,寒光耀耀、欺霜赛雪的刀身上嵌着七颗金色星辰。
丁承渊袍袖鼓荡,朗笑一声:,这一把!
话音未落,他蓦地身形一闪,已是出现在了彗尾妖狗的身前,七星辟寒钩决然劈落。
刹那间,彗尾妖狗自额头至
裆下已是被斩开了一道虽细却深的骇人伤口。
任谁都没有想到,口口声声要垂钓天狗的安丰侯取出兵刃,竟没有选择与丁承礼合击狗皮老道,反而出其不意,首先拿彗尾妖狗开刀。
下一刻,一声虎啸在众人耳际轰然炸响。
彗尾妖狗气息暴涨,一爪狠狠探出,与捅刺而来的落日熔金剑硬拼了一记,另一爪煞气纵横,在七星辟寒钩的刀身上一捏又一甩,登时就将丁承渊掀飞了出去。
紧接着,头尖嘴长、上红下白的狗妖之皮骤然爆裂,一个黄袍黑领的道士从里头跳了出来。
这道士御空而立,身形竟比先前的彗尾妖狗还要高大壮硕,方脸隆额、颌生虎须,一对招子又大又圆,眼珠泛着淡金色,顾盼之间、凛然生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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