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我们就这里所有人了。”
沉重的声音传来，杨涛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跟他预料的差不多。
这场地，一看就是那种多年没人打理的，再看这些人的穿着，一看就跟电视剧里的主角那样，整场下来都是一身衣服。
若是个正常工厂，谁会任由厂区破落至此？
一旁的秦老也是相当无奈啊。
先前陈老跟他起这事的时候，他还想，怎么也是个工厂吧，多少人得有吧。
他们现在最缺的可就是人啊。
却不想，人，就这么几个？
还都是老人。
他一度怀疑，老陈是不是拿他寻开心啊。
这样的话，还不如从后勤处抽几个工程师呢。
秦老没了兴趣，直接走到一旁看着旁边枯黄的盆栽，仿佛这发黄的植被比眼前的人更有兴趣似的。
当然，他只是个领头的，真正做主的还是杨涛。
所以这次他来就是看看，仅此而已。
秦老的动作众人看在眼里，不自觉的低下头。
那是一种失望，对他们第三电厂的失望。
杨涛看着面前有些局促的王厂长也不知道什么。
这座工厂来之前秦老就跟他讲起过，也知道工厂的过往，清楚这是一家有着悠久历史的工厂。
甚至杨涛还想过工厂的模样，生产制造各种飞的配件。
可来到这里后，看到的一切，让人很是失望。
实在的，制造飞这么大的事，陈老按理应该不会开玩笑。
可现在，给的这几个人，能干嘛？
就是各个都是刘大明，都是八级工，也
不顶用吧。
心里想着，但面子上还得有，最起码要照顾陈老的面子。
甚至有可能，或许是，陈老也不知道这边的情况。
否则这座工厂也不会破落至此。
亦或者
这几个人，有大用！
“王厂长，相信你也接到上级通知了吧。”
“是的，杨总设计师，我，我们接到通知，现在开始，就，就接受红星械厂的领导。”
“我代表我们整个第三电厂为此非常高兴，也愿意在红星械厂的领导下，发光发热”
王旭山搜刮肚子里能用的词都用上，中间还加了些墙上看到的口号，总算是将这见面的场面话完。
只是看他话停停顿顿的样子，不知道是在组织词语还是衣服穿少了，冻的。
不过，杨涛很是耐心的听着，不时给予回应，显得很是认真。
等王旭山完，杨涛看了眼几人，也没有继续客套的意思，“王厂长，我这次带来些东西，先让同志们帮忙卸车。”
杨涛对着王旭山道，然后对刘军点头。
刘军也是有眼力色的，连忙招呼着，“同志们，来来来，我们可是带来很多东西啊。”
“来，搭把。”
一边着，一边想着，可不是带很多东西吗，这可是杨涛让准备的见面礼。
吃的用的也都是按照百人份的，结果倒好，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这电厂啊，白瞎这个名字。
其他人听了却不管这些。
听有东西拿，几人立马抬起头往车子上凑过去。
他们都不是年轻，还会有面子里子的，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只要能够养活一家老少，还要啥面子啊。
于是六人立马跑到开车前，然后警卫打开车厢，瞬间几人愣在一旁。
靠前的人，更是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只见在最外面的是两扇猪肉。
那长长的，白里透红的，还有条棱纹理，一看就是上等猪肉。
两扇猪肉也就是了，后面还有一堆面袋子，初步一看竟然有十来袋。
这可是需要粮票才能买的白面啊。
白花花的大馒头，就是过年也不一定家家能吃上的。
在之后高高摞起来的是一颗颗白菜，中间还有一些粉条，至于还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间愣在当场。
“愣着干啥？赶紧搬啊。”
刘军见几人还在发呆连忙催促着，同时跟警卫拽着猪肉往下送。
“快快，老李，老孙接住，我去收拾地方。”
胡峰将嘴边的哈喇子一擦连忙往工厂里跑去。
老李两人连忙搭把将一扇猪肉搬下来。
这下不远处的王旭山看到后，眼睛都直了。
“这，得有个百十斤吧。”
老李感受着上的分量，欣喜着。
这么大块头的猪可不好养，而且能够养这么大，一般人还真搞不到。
也就工厂能够做到。
“是，是，肯定少不了。”
“这是给咱们的？”
“废话，没看到拉过来了吗？”
“可这也太多了，这么多肉，这么多面，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啊，这，这怎么感觉好像是做梦啊！”
“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老孙在一旁着，两人上动作却是不慢。
虽然心里清楚，这是给整个电厂的，但现在工厂里就他们七个人，跟给他们有啥区别？
“快快，赶紧的，都是咱们的，可别车子跑了。”
不赶紧搬下来，要是车子跑了咋办？
老李一听立马加快脚步。
两个人速度之快，一点看不出快五十了。
“还有！”
王旭山原以为一扇就够震惊了，没想到后面秦明跟周立颢又搬了一扇，这下再也矜持不住，目光看向杨涛，感慨道，“杨总，您这见面礼实在是，太，太丰厚了。”
杨涛却是摆摆，“既然今后都是一家人，那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
“我们红星械厂看重的就是团结一心，只要是家人，就不会区别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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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旭山听了若有所思，然后很快点头。
“杨总您放心，我们几个虽然年纪大了，但也能抡的起锤子，扛的起麻袋。”
话间，就看到王立这家伙吃力的拽着一袋子面粉，拎了两下都没扛起来，让王旭山感觉被自己的话打脸了。
不过这更让他坚定跟随械厂的信心。
主要是，给的太多了。
杨涛也没在意，“王厂长，咱们里面话。”
看了眼秦老还在那里研究盆栽，显然没有搭理这边的意思。
“好，杨总设计师，您请。”
王旭山收拾心情忙带着杨涛往屋子里去。
跟在王旭山后面，杨涛左右看着。
心里也是一阵好奇。
这工厂并不大，真要算起来，还没有械厂随便的一个车间大。
但周围的房屋不少，甚至杨涛还从门口破裂的牌子上看到名字，应该是先前各科室的用处。
只是可惜，这些房子门窗破裂，又常年被风吹雨淋的，早就成了危房。
估计维修的费用比起推倒重建都大吧。
“这些房子多久没人用了？”
杨涛看着周围房屋开口询问。
王旭山前面走着回头答道，“上次有人在的时候，还是二十多年前吧。”
“原先人多，我们还有功夫打扫打扫，后来人渐渐离开，就剩下我们几个老家伙，就没了那份心思。”
到这，王旭山有些感慨物是人非。
“到来，这就是我们平日里待的地方。”
王旭山领着杨涛来到一处房屋，看起来这里比其他地方都好一些，起码门窗没有破裂，而且周围地面也清理起来。
“杨总设计师，里面请。”
王旭山推开门，杨涛迈步走进去。
屋子里很冷清，没有炉子，阳光倒是充足。
四周也没有什么家具，两张桌子，一把椅子，拐角处还有几个长木凳
王旭山走进来，想要找水，却忘了这里根本没有水壶，也没有烧水的地方。
一时间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
“王厂长！”
杨涛扫视一圈就知道，平日里这地方只是个聚聚的地，几人应该还有其他活计，要不然怎么维持着一家吃穿用度。
不过这些都是人家的私事，他也没有打听的意思。
眼下还是确认下这些人能够干什么。
实在是啥也不能干，看在陈老的面子上，让他们去后勤帮忙，养活一家人还是可以的。
“杨总设计师，您叫我老王就行。”
王旭山实在是没脸提起这个厂长，一个工厂就七个人，六个还都是主任，有啥好的？
“好吧，老王。”
“我这次来，是有任务来的。”
王旭山咽口唾沫仔细听着，然后就听杨涛道，“现在上级成立飞研究专项组，外面的秦老是此次的组长，而我是技术负责人。”
“陈老推荐你们电厂”
杨涛还没完，王旭山却是身体抖动着，出言打断道，“杨，杨总设计师，您，您刚才什么专项组？”
杨涛看过来，发现对方的脸颊竟然有一种不出的潮红，像是激动，像是兴奋。
“飞研究专项组。”
杨涛重复一遍，王旭山双眼发光，“研究飞的？”
“对！研究飞的。”
“我们是研究飞的？”
杨涛听着王旭山一连串的询问，还有那不敢置信的神情，心里有些不忍拒绝，“对，让你们加入就是研究飞的。”
“不过，你们这”
杨涛环视周围，有些不确定的意思。
王旭山听出杨涛的意思，不过眼下工厂的情况确实不尽如人意。
只是听到研究飞，他心里就火热起来。
不过很快就冷静的看着杨涛，“杨总设计师，您要研究的飞是哪种？确定是那种飞起来飞？”
看着王旭山伸比划着，杨涛点点头，没有话。
王旭山却是眼中色彩更盛，“真的是那种飞？真的让我们参与研究？真的?”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等了这一天，终于有人想起我们了，终于可以设计发动了。”
“终于，终于”
或许是太过激动，王旭山整个身体往后倒下，吓得杨涛赶紧上前扶住，王旭山却是毫不在意，一个人按着桌子，语气混乱的着，甚至有些话不太着调，不知道的是什么。
这一幕，让杨涛对他们的过往好奇起来。
他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位王厂长，在自己出飞研究时明显变得亢奋。
这，或许是他的心事。
而缓过劲来的王旭山就跟疯了似的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笑着，一边喊着。
“胡，王，过来，都快过来啊。”
“好消息，好消息啊！”
“咱们要研究飞了，要研究飞了”
“咱们又要研究，飞了！”
奔跑着，呐喊着。
杨涛从未见过五十多岁的男人蹦蹦跳跳的场面，而今天，他见到了！
声音穿过院子，前方几人听到后忙跑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
“我们这次是研究飞的，研究飞啊。”
王旭山大声的着，好像害怕几人不信忙解释道，“杨总设计师亲自的，这次咱们去械厂，就是要研究飞的啊。”
“老胡，研究飞啊！不用再挑大粪了！”
“王，你也是，咱们要研究飞了！”
“研究飞，研究飞！”
王旭山一个个走到跟前大声呼喊着，仿佛想要用尽力气告诉面前的兄弟，让他们尽快接受实事，一起兴奋起来。
可几人，都木愣在原地。
任由王旭山呼喊，却是不敢置信。
“真，真的？”
“不是抡大锤子？”
啪
有人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猛地笑起来，嘴里还嘟囔着，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真的！”
“真的啊！”
啊
老胡突然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声音嚎啕，充满心酸。
“明哥，我，我要做飞了？”
一人呼喊着，对着旁边的人抹着眼泪。
“出息，就这点出息，哭啥哭！”
明哥拍着对方肩膀，但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到嘴唇边，还是那么干涩，还是那么苦。
“兄弟们！”
王旭山声音颤抖着，将老胡拉起来，刹那间，七个老头子抱在一起。
又笑又哭
杨涛走到门口看着眼前让人无语的一幕，心里的那种感觉却是更加强烈。
就像是闻战而喜的战士。
这些人听到研究飞，就高兴成这样，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有坚持的疯子。
院子外，秦老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看着面前的场景默默无语。
杨涛能够感受到的，他同样看的出来。
心里感慨着。
看来老陈还是靠谱点的。
只是这些人，为啥会这般落魄？
秦老眼中闪过一抹狐疑，对着身边的警卫挥挥，后者来到跟前，声叮嘱一番，警卫迅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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