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听见了，青阳的最后一个字，答非所问。</p>
边上的刘青刀低声道：“她去了。”</p>
贺灵川望着掌中的笛子出神良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p>
然后他收起笛子，认认真真对着青阳的遗体作揖送别。</p>
这是强大的敌人，也是可敬的敌人。</p>
妙湛天陨落之后，她独自用上一把烂牌，硬生生挡住贺灵川和龙神军长达大半年。</p>
可惜，气运不在她这一边。</p>
不愧是青阳国师——九幽大帝对她的评价，这几字足矣。</p>
他跳下大树，对罗燮道：“以礼相待，厚葬之。”</p>
青阳国师乃是人杰，应该走得体面。</p>
罗燮立刻应是，亲自上树。</p>
须陀等人也从树上跳下来，左顾右盼。</p>
“木宿真君呢？”须陀气恼，“被这厮逃走了！”</p>
打完架了，它走路就有点瘸，于是变回牛犊身材，这样腿部负担一点。</p>
贺灵川伸出浮生刀，挑起地上一截断藤，看着它渐渐化作灰烬。</p>
刘青刀足尖点地：“看，这鼎还活着。”</p>
木王鼎的碎片里伸出无数根须，彼此互相缠握，一块又一块，一块接一块，速度虽慢，但看样子是要重新拼合起来。</p>
这只鼎虽被重创，但立刻就想修复自己了。</p>
贺灵川走了两步，胸襟里的神骨项链忽然发热，而且一下就十分烫人。</p>
它想吃东西了，特别想！</p>
他立刻低头寻觅。</p>
不多时，他就踢开一块大石，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p>
一块木王鼎碎片正在变形。</p>
这是很不起眼的一块，原来木王鼎的表皮是黄铜色的，像金属多过像木头。它的变形也很古怪，像是要重新揉合成一个木鼎，但最多只有巴掌大。</p>
并且它一边变形一边沉入地面，黄泥已经没过腰了。贺灵川要是晚来个几息，它很可能已经遁入地下逃走。</p>
“跑什么跑？”他抡戟为斧，狠狠劈开这块碎片。</p>
咣当，它又碎得很干脆。</p>
木王鼎破掉之后，也没那么难砸了。</p>
贺灵川即从中刨出一个青色球，只有鹌鹑蛋大，带着琥珀的通透，但捏一捏还很有弹性。</p>
一被他挖出来，这球就颤个不停，甚至滑溜起来，想从贺灵川里滚走。</p>
贺灵川哪能放它跑了，用力挟住它喂给了神骨项链。</p>
项链一口吞下，也就不再发热。</p>
而地上的木王鼎碎片也没有动静，不再补完和修复自己。</p>
可见那枚青琥珀的重要性。</p>
这时，龙神军也提过来一个俘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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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倒霉蛋先前就被浮生刀砍下来一只脚，走不动也跑不快了，青卫撤退时，他就被丢了下来。</p>
但他一直待在木王鼎外，见证了全过程。</p>
贺灵川问他几句，听木宿真君合身扑在木王鼎上，然后融合进去，不由得有些诧异：</p>
“你，他没再和鼎分开？”</p>
俘虏的回答也是十分肯定：“至少在我们看来，没有！”</p>
须陀奇道：“那这是怎么回事，木宿真君以身殉鼎？”</p>
他只见过法器碎裂护主的，没见过主人为护法器而死的。</p>
边上的刘青刀听了，略一思索即道：“恐怕这是障眼法？”</p>
“啊，什么意思？”须陀问师兄，“你祂逃走了？可是，逃就逃了，没必要在这些俘虏面前做样子吧？”</p>
“不，我是，或许‘木宿真君’本身就是个幌子。”</p>
贺灵川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刘青刀之意了：“刘长老是认为，‘木宿真君’只是个身外化身，其本体乃是木王鼎？”</p>
有些仙人会炼制身外化身，也叫身外法相；可是一只鼎能炼出人形法相？</p>
啧啧，倒反天罡。</p>
贺灵川能作此想，是因为千幻真人干出来的事情也大同异。祂的本体是个大蚌壳，却炼出好几个人形的法相。</p>
“不错。或许它刻意造成这种假象，让旁人误以为人形才是木宿真君的本体。反正法相成天带着本尊，谁主谁次又有什么关系？要知道上古时期许多仙人成名，其实并非自身实力有多强悍，而是本命法器非常厉害。所以它还能瞒得下去。”</p>
贺灵川点了点头。</p>
他在盘龙世界读过许多典籍，包括灵山送来的古籍也提到，上古仙人往往有两条路子可选，要么强修自身，要么专修法器。</p>
强修自身最为根本，但又难又苦又危险，一不心膈屁的人多得要死；</p>
专修法器就相对安全，关键是得有几件特别牛掰的法器，然后不断地打磨、强化、喂饲反正那也是本命法器，跑不到别人那里去。它越强，不就相当于主人也越强？</p>
当然，资源特别充足的人，可以两条路一起走。</p>
刘青刀指着地上的碎片，“你们把木王鼎撑坏，就是一步到位把它本尊打爆，身外化身扑回去加持本尊，但也无力回天。”</p>
贺灵川立刻想起被神骨项链吞吃的青琥珀。大方壶的眼力，一如既往地毒啊。</p>
须陀是幻宗群仙中最后一个加入师门的，见识没有师兄们广博，这时也啧啧：“一件法器，居然也能修成妖仙。不过大帝你扔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树种？当真了得。”</p>
此时，龙神军将士们也站在巨木脚下仰望称奇。</p>
大家听了刚刚发生在这里的仙人大战，对龙神更加崇仰。</p>
一刻钟内从无到有种出这么高大的神木，直接撑爆仙人宝鼎，这听起来果然是龙神才能办到的神迹呢！</p>
贺灵川笑了，也不瞒他们：“青阳得没错，这是大方壶的笔，兼具了问道树与具罗木的特性。”</p>
从前，这种秘密他打死也不会；</p>
可事到如今，他已不需要再刻意隐藏自己与大方壶的关系。</p>
更何况，幻宗这两位长老一直都知道，贺灵川可以动用大方壶的力量，他再遮遮掩掩就是把人家当外人看了。</p>
果然须陀听了就哦一声不再追问，显然觉得这个答案很合理。</p>
贺灵川派出两支队伍去追袁铉等青卫，自己与两名仙人收兵往回走。</p>
路上，须陀向师兄细述方才的战斗经过。</p>
刘青刀也听得讶异，没想到贺灵川的修为精进若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