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啊，这奉城第一床厂是真大，真牛掰啊。</p>
奉城在此时被誉为“中国床之乡”，怎么样？派头够大了吧？</p>
但是，在加工行业，奉一的名头只会更响！</p>
国内但凡提到工业母，岂有人会不知道奉城第一床厂？</p>
奉一不仅是奉一，还是“中”一。</p>
人民大报誉之为“我国第一座新型的工作母制造厂”。</p>
曾在“一五”期间，被列为国家一百五十六项重点工程项目之一，是当之无愧的工业龙头企业。</p>
第一台吉普车研制单位，重点骨干企业啊，产业化基地</p>
据一厂的负责人介绍，他们厂拿奖拿到都软了。</p>
李怀德听到这里的时候都有些专注和惊讶了，这火车不是推的，牛哔不是吹的，人家这是有底啊。</p>
“真不是跟您大家炫耀什么，我当然也知道红星厂的荣耀。”</p>
负责人面带自豪，语气却是很客气地道：“这是我们一厂几万名工人用血和汗换了回来的。”</p>
这倒是实在话，李怀德并未在意他的语气和态度。</p>
人家负责铸造了新中国首枚金属g徽，就连60年的2元纸币上都画着它的产品，这荣誉实打实的。</p>
看厂区规模，以及生产车间内的工人和械，听着负责人介绍这里年产3500台各式车床，李学武也是点头服气的。</p>
至少京城第二械厂达不到这种水准，也没有这个产能。</p>
三五年，这里是满洲器株式会社所管辖的矿山械修配厂。</p>
四五年，鬼咂跑的时候把全部技术资料和档案全数带跑了。</p>
毛子哥接收后并没有继续经营，而是将主要器设备几乎尽数运走，剩余设备十不存一。</p>
几经转，一地鸡毛的工厂最后被运输大队长的人收回接管。</p>
四六到四七年期间，工厂先后改名为“经济部奉城第四器厂”和“资源委员会有限公司奉城器厂”。</p>
不过，那个时代，运输大队长底下的人腐败混蛋，非但没能进行生产，反而变卖了工厂设备。</p>
直至奉城解放时，这座工厂依旧完全处于瘫痪状态。</p>
随着新中国的成立，工厂也正式更名为奉城第一床厂。</p>
作为共h国的工业长子，奉城第一床厂一经启用，就投入上百台进口的苏制床作为工业母。</p>
也不负所望地成功研制出中国首台自主设计的六尺皮带车床，昭示着新中国械工业就此正式起步。</p>
而在五零至五二年期间，奉城第一床厂研制并生产了a型全齿轮车床、336型650毫米牛头刨床、c630型普通车床。</p>
为“一五”时期改扩建奠定了基础，也是国家基础工业体系中最重要的一环。</p>
五三至五五年，在毛子哥专家的指导下，奉城第一床厂以莫斯科红色无产者床制造厂为蓝本完成了总体改造。</p>
因同属社会阵营，“老大哥”还提供了当时精密度最高的a6型车床的工艺文件作为援助。</p>
这使奉城第一床厂成为了这个时候社会阵营中，最为先进的床厂之一。</p>
随后的两年里，奉城第一床厂的产品种类也增加至4个，年产超3400台，出色的完成了“一五”计划中的各项指标。</p>
五五年自主生产了第一台普通车床——c620-型卧式车床，并仿制生产莫斯科红色无产者的a62、Д63a型车床。</p>
五八年，试制中国第一台精密丝杠车床。</p>
六四年，自行研产ct305型半自动凸轮轴车床，是汽车和拖拉生产制造行业必选的床。</p>
六五年，为巨庆油田和钢城钢铁厂研发生产了专用床。</p>
六六年，相继研产cw663、cw60、cw600系列普通车床。</p>
听负责人介绍到这里，李怀德已经足够羡慕一厂的风光了。</p>
可李学武在参观和调研过程中却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情况。</p>
当然了，人家是邀请他们来参观和调研的，不是到红星厂下属企业来工作的，面子当然要过得去。</p>
李怀德正在跟对方的负责人寒暄，商业互吹，互相捧着。</p>
可李怀德不负责具体的业务，即便对方负责人再希望红星厂能在这里留下一笔订单，哪怕是有感兴趣的项目一起合作呢。</p>
但是，老李很清楚自己的水平和能力，轻易不会下这个决定。</p>
业务上的事要交给专人来做，这一次他带队来奉城，队伍里可不全是委办的秘书们。</p>
技术、销售、生产、金融、贸易等等部门，都有人参与。</p>
没有这些专家或者业务团队给出相应的建议，就是对方把东西夸出花来，李怀德也不会上套的。</p>
当然了，他也是把奉承的话出了花，一个劲的吹捧着奉城一厂的荣誉和风光。</p>
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风光。</p>
李学武带着团队看了对方给出的介绍材料，以及对各种数据的对比，再结合从车间里看到的情况。</p>
他和团队总结出来的意见是相同的，奉城一厂已经空了。</p>
不是车间空了，或者仓库空了，而是整体实力空虚了。</p>
原因李学武没有做更深入的调查和研究，但考察历史原因，无非就那么几点。</p>
一个是五八年老大哥走的太匆忙，支援计划太过于短促了。</p>
另一个则是目前大学习活动，虽然奉城不是京城，可京城学习的风也吹到了奉城，还不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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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内工作的人都知道，上面定的决策或者政策是，那么到了省里就会变成，再到市里就成了，再到县里则成了。</p>
不能再往下排列了，因为排列不清楚了，原决策的不知道变成了什么，都有可能是，甚至是b。</p>
在工程参与管理的时间越久，李学武的眼力越深厚，有些事情不用，不用问，他一看就知道。</p>
看厂职工工作时候的精神面貌，看工艺和工序的严谨程度，甚至是看工作环境和卫生管理情况。</p>
你有可能了，卫生管的好，产品的质量不一定生产的好。</p>
没错，这话绝对是正确的。</p>
但是，连最基本的卫生都管理不好，产品的质量一定不会好。</p>
床是什么？</p>
床是加工械的最基础装备，有着严格的加工标准和工艺，对精度和质量要求极其严格。</p>
可以精度直接决定了质量。</p>
但参观和调研团队中的生产专家在看过车床产品后，给出的结论是，有诸多缺陷，是不合格的。</p>
缺陷有多大？</p>
可能只有头发丝那么细，但就是这么一点缺陷，在精确度上就是不合格的，就是不能用的床。</p>
这跟家具厂生产家具是两码事，木头多一分少一毫的可以用漆面或者刨子修补，钢铁件怎么修？</p>
李怀德从李学武的眼神里已经读懂了他的意思，也是调研团队的最终结论，所以话愈加的客气。</p>
一厂的负责人是有意协调于涵副主任留客的，想要请京城红星厂的客人们吃个晚饭。</p>
于涵通过胡可问询了李学武的意思，李学武在跟李怀德沟通过后，礼貌地婉拒了，诚恳地向对方表达了感谢以及歉意。</p>
理由是今晚红星厂的调研团队要开会，跟陆启明副主任刚刚敲定的几个意见还要细化处理一下。</p>
这婉拒的理由当然很充分，不过一厂的负责人也看出了红星厂的意思，是不看好与一厂的合作呗，或者人家看出什么来了。</p>
等送红星厂一行人上车的时候，一厂的负责人偷偷拉住了胡可的胳膊，悄悄地聊了两句。</p>
“胡副主任，能不能帮我们再，这个会实在是太难得了。”</p>
负责人轻声但语气急切道：“红星厂在钢城和营城投建了几千万建新工厂，在京城也有新的轻工产业落地，绝对需要床的。”</p>
“哪怕能让我们拿下钢城的工业械采购订单呢，也知足了。”</p>
“刘主任，我这可是下了血本了，人都给你领来了，你们留不住我能怎么办？”</p>
胡可急的也是直跺脚，给一厂负责人道：“全新的轧钢厂啊，他们还有跟法国合作的大订单正在谈着呢，床采购订单岂止上千万啊，你今天的表现可不好。”</p>
他点了点负责人的胸口，道：“别想着忽悠人了，我早就跟你提醒了，主要对象不是那个老李而是那个李！那位才是业务管理。”</p>
“收起你们那套躺在功勋上吹牛皮的姿态，来点实际的。”</p>
胡可示意了正在上车的一群白衬衫，道：“那里边至少有七个华清大学的专家教授，你蒙谁？”</p>
负责人也是傻眼了，看着正在上车的队伍，以及站在车边寒暄的红星厂负责人，他心里也难过。</p>
一厂现在的状况是暗疮满身，不仅产品质量问题频出、人才大量流失，而且工厂入不敷出，几乎快要到了濒临倒闭的地步。</p>
原因他不想，也没法，可几万名工人指着工厂吃饭养家，要是在他的任期把工厂搞黄了，那他跳河谢罪的心思都有了。</p>
“我都不想你什么了。”</p>
胡可也是有些生气，道：“你拿以前的荣誉比现在，人家是来看你吹牛的，还是来看产品的？”</p>
“你至少也要在生产和管理上让人家看出你们厂有能力合作吧，啥啥都不行，硬吹啊？”</p>
“那怎么办？”</p>
负责人沉着声音道：“您再跟领导？帮我们争取争取？”</p>
“您也知道我们厂目前遇到的困境，光凭我们自己实在是无力回天了，我们也不想拖累省里，也想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可是”</p>
“领导那边我再帮你一下，但会得是你自己把握。”</p>
胡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愿意看到曾经最为辉煌的工厂走向没落。</p>
“明天他们要去看工人新村，因为红星厂要在京城打造更为复杂和全面的一体化居住环境。”</p>
“上午陆副主任会陪同调研，到时候请领导找会情。”</p>
胡可伸拉住了他的胳膊，道：“但你们今天晚上就得行动，你自己考虑好，到底怎么合作。”</p>
“哎——胡副主任。”</p>
负责人见胡可交代完就要走，急忙拉住了对方问道：“您能不能给我一点提示，这合作应该怎么谈啊，我们连一点儿底都没有啊。”</p>
“我一个，你们自己想。”</p>
胡可看了一眼正在上车的李学武，回头对着负责人道：“红星厂在跟京城第二械厂合作，搞联合工业，生产和仿造进口械。”</p>
“你们自己考虑吧，人家不是财神爷，东西不白送，那几千万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得送给你。”</p>
完，也不再跟负责人多，跑着上了李怀德那台车。</p>
看着车队离开，一厂负责人刘作栋站在那感慨万分，难受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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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风光的时候，一厂哪里需要如此低声下气，省里主管工业的干部们围着他们转。</p>
可你看看现在，他们倒像是成了臭狗屎一般，人人避之不及。</p>
这一厂还没到破产倒闭的时候呢，咋就成了这幅模样。</p>
-----------------</p>
奉城一厂没能留下红星厂的人吃晚饭，这件事在车队还没回到辽东宾馆的时候陆启明便知道了。</p>
作为奉城最大，也是最好的械厂，工业皇冠上的明珠，主管工业工作的他自然是不能放弃的。</p>
所以，当车队停在宾馆门前，李怀德等人下车，边往大厅里走，边安排着晚上工作的时候，就见陆启明带着秘书等在了大门里。</p>
“陆副主任？这太客气了吧”李怀德笑着同对方握了握，道：“于副主任的接待和安排已经很好了，您让我受宠若惊了啊。”</p>
“哈哈哈——应该的！”</p>
陆启明笑着请了李怀德往里面走，解释道：“下班了，晚上没什么事，想着中午没喝尽兴呢。”</p>
他轻轻碰了李怀德胳膊，声开着玩笑道：“您这远道而来，我必须得陪好啊，不然下次去关里，我怎么去找您李主任喝酒啊。”</p>
“哈哈哈——”</p>
李怀德大笑着道：“这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去了京城，那必须是我来招待你啊！”</p>
他心底已经了然了，知道这位陆副主任为啥晚上又来陪他喝酒了，绝对不是什么晚上下班了，没啥事，谁信谁是大傻哔啊。</p>
似是陆启明这种级别的干部，晚上下班哪有按时回家的，这不是开玩笑嘛。</p>
一方面是安排红星厂参观调研奉城一厂，但没有收到理想的效果，没有让红星厂满意，所以他是觉得有歉意在里面的。</p>
另一方面则是，红星厂受邀前来，里掐着大笔的订单，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块肥肉从他眼巴前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飞走了。</p>
所以，不用一厂，他也知道该怎么做，怎么找补这件事。</p>
虽然在心里暗骂着一厂不争气，没有把工作做到位。</p>
可实打实的，这是自己的基本盘，他是要当家做主，为对方谋求最后的努力的。</p>
他开口，红星厂的李怀德一定会给几分面子，但这份面子是薄还是厚就得看他的实际行动了。</p>
这钱在红星厂的兜里，他总不能伸去掏，去抢吧。</p>
一个厂的械订单大还不一样呢，李怀德即便给了面子，一厂吃了不顶用，这面子白要了。</p>
再了，李怀德给了他的面子，那红星厂以后在辽东就得有他的支持和帮助了。</p>
出门在外，面子值不值钱，还是得看自己的能力和水平。</p>
看得出来，为了红星厂，晚上这顿饭陆启明是花了心思的。</p>
东北菜本身菜量就很大，再加上招待规格和标准，刻意为了红星厂准备的，这一桌子菜就够看了。</p>
按照李学武的心里准备，晚上这顿饭本应该是在一厂吃的，对方招待的水平不会比这里低，但招待标准绝对达不到陆启明陪同。</p>
而应对另一种情况，招待宾馆这边也会准备晚饭，也绝对没有这么丰盛，陪同的应该就是于涵。</p>
这种临时加码的情况也并非少见，至少李怀德就有心理准备。</p>
所以在面对陆启明的时候，很是坦然，也很松弛和随意。</p>
双方在酒桌上你来我往，没有了中午的拘谨和约束，在下班时间也敢多碰杯，多敬酒了。</p>
陆启明当然是有所准备的，除了于涵和胡可，还叫了今天没回去等着红星厂的钢城工业负责人王璐，以及营城工业负责人葛平一起。</p>
红星厂这边则是以李怀德和李学武为主，顶着对面喝，打阵地战，打防守反击。</p>
李学武一个人反击，李怀德带着其他人防守。</p>
但见李学武频频举杯，杯杯亮底，知道这是来了酒仙人了。</p>
对面的火力便都集中在了李学武的身上，也因着他年轻有为，能会道，且是红星厂协调工业和业务的负责人，所以喝他没问题。</p>
这顿饭，刚开始喝的时候是没有起工作的，更没有提起下午的调研和参观，就是聊风土人情。</p>
其实聊什么都没用，李学武的嘴和脑子，喝的多，转的快。</p>
有着带队负责人的职务便利，他敬过去的酒也都是很给面子地喝了，可对面喝着喝着就觉得不对了。</p>
这特么是酒桶还是酒缸啊？</p>
菜都还没上全呢，二两的杯子，这都打几个来回了。</p>
怕不是二斤酒已经下肚了，可看李学武的脸色只是微微红，一点醉意都没有啊。</p>
靠！今天这局真是难了！</p>
为啥？遇着不讲理的了！</p>
酒桌上就是这样，有的时候真没辙，明明看着他往嘴里倒酒，可你看他就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喝。</p>
传菜备桌上的白酒瓶子已经空了几个了，对面还在倒酒呢。</p>
码的，谁上？！干掉他！</p>
一定是强弩之末了，绝对的！</p>
就有喝酒脸不变色的，怎么喝都那个样，最多三斤的量，一到量准趴下的那种。</p>
所以笃定李学武即将倒下了，这些人便轮番地开始打进攻。</p>
李学武是杯杯干，杯杯见底。</p>
有人心眼子多，还以为李学武耍滑头，把酒喝肚子外面了呢。</p>
借着敬酒的会，凑近了看。</p>
结果怎么着？</p>
好家伙，真往嘴里灌啊！</p>
正在跟李怀德话的陆启明看着也傻眼了，我们才是东道主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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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李副主任的量不多，可能是回老家了，心情不错。”</p>
李怀德还在这风凉话呢，他还不知道李学武是啥量？</p>
红星厂合作的那些单位有几个没叫他和李学武这对组合给祸祸过，喝吐了多少个负责人啊。</p>
这么吧，只要他们想，只要对面敢喝，没有一个厂的负责人能够站着走出红星厂的招待所。</p>
那真是，你就喝吧，一喝一个不吱声啊。</p>
东北人喝酒，比京城猛，比南方凶，很少见钱杯，酒桌上最的都是二两的，这叫客气杯。</p>
钱杯那都是老头，老太太，坐家炕头了，舍不得喝酒，一钱二钱的那么琢磨滋味儿。</p>
这边酒桌上，二两先品着，喝着喝着就得换饭碗了。</p>
顿顿顿，人巴掌大的饭碗倒满了，最少最少也得有半斤了。</p>
还有更狠的，二大碗，盛菜的那种，倒满了，一斤酒快有了。</p>
就端着喝，不停气的那种，灌进嗓子眼里跟过火似的，嗷嗷爽。</p>
这一碗酒下肚，人要是不倒，拿在十里八村的酒桌上算是出了名了，没有人再敢跟你叫号喝酒。</p>
可这样的场面是上不得现在李怀德等人的酒桌的，毕竟还是组织上的关系，交朋友也不能这么喝。</p>
所以，二两的杯子，李学武真是打得对方哑口无言，目瞪狗呆。</p>
钢城工业负责人王璐是位女同志，可也是酒精考验的老了，喝酒比一般的男同志不逊色多少。</p>
可跟李学武碰了几杯，她就很明智地往后退了，知道今天陆副主任算是遇着茬子了。</p>
眼瞅着李学武吊打自己这边一众人的同时，还能向自己进攻，陆启明也是有点慌了，这特么撂我？</p>
他也是借着李怀德的话，问起了回到家乡的缘由，没听李学武是东北人啊。</p>
不过有一点他感觉到了，李学武话有东北口音，但不全。</p>
东北人对外地口音是很敏感的，尤其是从东北出去的，在南方转了一圈回来的那种。</p>
都不用时间长了，就半年，口音的变化绝对听得出来。</p>
但这个时候，跨区域任职是很少见的，尤其是李学武的年轻。</p>
听闻李学武的介绍，家里老太太是东北人的时候，陆启明又借着老太太那个时期的事，讲起了东北当年的往事，顺便引申到了工业。</p>
-----------------</p>
“确实挺难的，难的还不是技术，要是技术我就不可惜了。”</p>
饭后，陆启明请了李怀德和李学武到会客室喝茶。</p>
他咧着嘴，十分遗憾地道：“一厂是有技术的，给几个大型企业设计的床都收到了赞誉和好评，这是看得见的成绩啊。”</p>
“但是，我们必须得承认，这些年技术是发展了，但管理上走进了死胡同，尤其是抵抗风险的能力。”</p>
这会客室里人不多，红星厂这边是李怀德和李学武，以及两人的秘书栗海洋和彭晓力。</p>
辽东这边则是陆启明、于涵、胡可，以及钢城工业负责人王璐。</p>
一个秘书做服务工作，再无其他人在场，所以他的话也开了。</p>
“关于这一点，是我对一厂最不满意的地方。”</p>
陆启明皱着眉头指了指门外，严肃地道：“顾头不顾腚，到头来产品质量下降严重，技术人员又流失殆尽，搞的一团糟。”</p>
就在他们吃晚饭的时候，一厂负责人刘作栋追了上来。</p>
他本意是想找红星厂再私下里沟通一下，争取一些会。</p>
没想到陆启明副主任就在这边，他都已经到这了，走是不敢走的，只希望能跟红星厂见个面。</p>
刚刚来会客室的路上，陆启明都没搭理他，在门口的时候更是没让他进来参加会谈。</p>
所以，刘作栋这会儿就在走廊里罚站呢，陆启明的话也是给他听的，就是要臊臊他。</p>
“为什么要邀请红星厂来辽东，我为什么又要安排你们去奉城一厂参观和调研？”</p>
陆启明没喝多，但脸色很红，他话还是那么的条理清晰，只是多了些情绪化的语气。</p>
“我是心疼东北工业的底子啊，我是不忍看见功勋工厂烂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啊，我心疼啊。”</p>
他言辞恳切地道：“我是仔细了解过红星厂的，胡可同志给我讲，京城有个红星轧钢厂，已经开始准备晋级工作了，是要大发展，跑部前进。”</p>
“我这有什么呀，不东北，且辽东，哪年不出几个晋级的，哪年不出几个骨干企业？”</p>
“可是啊，胡可同志给我讲，人家轧钢厂在大学习活动前后的工业指标对比是翻了几倍的。”</p>
“他还跟我讲，红星厂的对外贸易口子开的都让一部和外经贸吵起来了，还五年内八千万的总投资，好家伙，我一下子就傻了。”</p>
“八千万，别奉城，就是辽东，东北，也没有哪个企业敢五年投资八千万干事业的。”</p>
陆启明感慨地道：“我在一七厂挂职过，我很清楚企业投资的核心目标和关键，这八千万的数据一出来，我就知道我被他装里了。”</p>
“呵呵呵——”</p>
众人被他的话逗笑了，胡可轻声插话解释道：“当时鲁主任也在现场，他也是不信的，还问呢。”</p>
“搁谁谁能信啊——！”</p>
陆启明自己也是笑着，一拍沙发扶道：“我当时差点骂了胡可谎报军情，后来他给我拿了调查资料和报纸来叫我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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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五金工业反哺冶金工业，冶金工业带动汽车工业，汽车工业连通造船工业这一系列的工业发展捋下来，我知道红星厂了。”</p>
“呵呵呵，您过奖了，其实我们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p>
李怀德笑的有些压不住嘴角了，其他人夸都无所谓，这是辽东主管工业的副主任啊。</p>
“我们当初搞三年计划五年规划的时候也是胆战心惊的，很怕完不成任务指标，牛吹大了。”</p>
“哎——我是不这么觉得。”</p>
陆启明摆摆道：“行家一出，便知有没有。”</p>
他讲道：“别的我不看，也看不过来，我只看你们厂的变革和发展脉络，一下子就点着我了！”</p>
“66年年初开始，到现在也不过才一年半而已，这变化可不是摸着石头过河能做到的。”</p>
陆启明指了指自己这边坐着的于涵和王璐等人道：“我给他们一年半，你问问他们敢集团化不？”</p>
“我是不敢的，所以我是来取经的”钢城工业负责人王璐笑着道：“我跟红星钢城炼钢厂董主任聊过，也是红星厂布局钢城，建设轻重工业混合产业的见证人。”</p>
“你看看，王璐同志也了，她比我看的清楚，她就在下面。”</p>
陆启明笑着点了她，对李怀德和李学武道：“那天我还批评她来着，一点都不会做人做事。”</p>
“一个红星厂在钢城接连投资了五金工业、电子工业、汽车工业、联合工业等等，甚至还革新了冶金工业，这么重要的投资都看不见，到底是怎么做工作的嘛。”</p>
他也是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道：“要是我啊，我早就买张火车票上京了，我一定是要到红星厂拜访的，感谢人家的信任和支持啊，感谢把企业落户钢城啊。”</p>
“是，这是我工作上的失误，对工业服务和认识上不到位，我认真做检讨，接下来我会跟李主任和李副主任多沟通，多亲近。”</p>
王璐也是趁着这个会，用半是玩笑且轻松的语气向陆启明做了检讨，同时也向红星厂赔了礼数。</p>
李怀德笑着摆摆道：“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客气，我们厂投资投建企业是不看这些关系的。”</p>
他的话倒是回答了陆启明和王璐的客气态度，接着道：“钢城的工业投资环境好，不用你王副主任来找我，我也能看得见。”</p>
“我们厂在钢城是有大布局的，是要打造一整套集成化工业体系的，不是要搞工业孤立联合。”</p>
李怀德解释道：“我们恰恰是相中了钢城的重工业基础，相中了辽东的重工业基础，所以要做集成化产业，要整合打造配套产业。”</p>
“也就是上午会议上，我们李副主任所提到的供应链系统。”</p>
他看向陆启明问道：“陆副主任，我给你个数据你就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搞供应链系统了。”</p>
“京城第一汽车厂正在生产的22型吉普车，全品类零部件自主生产和组装，它的售价是多少？”</p>
这个问题倒是把陆启明问住了，他还真没有关注过这个事。</p>
不过于涵清楚，他主动轻声回答道：“在辽东这边，22吉普车的采购价是三万一千元。”</p>
“三万一，您觉得这价格是贵还是便宜？”</p>
李怀德问完之后，也不等他回答，继续介绍道：“红星厂也搞了一台吉普车，红星羚羊吉普。”</p>
“在性能上不比22吉普车差，但在生产模式上完全不同，我们除了核心零部件，以及优势零部件是自己或者联合工业生产，其他全都依靠供应链系统提供。”</p>
他看着陆启明问道：“您知道我们厂的红星羚羊卖多少钱吗？”</p>
“红星羚羊城市基础售价90元，全高配990元。”</p>
“红星系列最低的售价是工程款，只有0元。”</p>
李怀德出的这个价格，直接让陆启明等人惊呆了，还以为酒喝多了，听错了。</p>
“性能相近，价格差了三倍”</p>
他很是认真地讲道：“这就是我们在搞的供应链系统。”</p>
“除了核心零部件，其他都委托生产和采购？”</p>
陆启明皱眉问道：“可除了要应对政策风险，工艺风险怎么保证，你们也不敢确定所有零部件的生产都是合格的，对吧？”</p>
“对，这也是供应链的一个优势，因为我们的采购不对单位。”</p>
李怀德介绍道：“一颗螺丝，我们至少要给十几家工厂派送委托，谁能保证自己的工艺合格，那么通过考核，就能给供应链提供这枚螺丝了。”</p>
“我们不止要这一家的，十几家委托中可能要三家、五家，或者全要，但会区分标志，跟踪考核。”</p>
“如果该委托的工件工艺不合格，那我们就要扣掉尾款，冲抵这一部分的损失，也提醒供应链企业要谨慎产品质量问题。”</p>
李怀德摊开道：“相比于价格上的优势，我们在对比其他风险时，认为只要拥有合理的制度，就能约束这种风险。”</p>
“嗯，确实值得思考，供应链系统”陆启明皱着眉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做了记录，随后点头道：“看来红星厂的成功是有原因的。”</p>
“您客气了，都是为了组织工作，我们也是经历过风雨的。”</p>
李怀德谦虚地道：“一厂正在面临的问题和困难，其实也是我们曾经遇到的，感同身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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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事故频发，工人生产积极性不高，是李副主任监管了安全生产，这才有了今天的成绩。”</p>
李学武讲话的时候捧着李怀德，现在李怀德问题的时候，多是带着李学武。</p>
两人的默契和配合也是让辽东工业人员尊重和佩服的原因。</p>
陆启明了然地点点头，理解了李怀德话里的意思，但还是为一厂争取了一下：“我听你们也有联合工业的项目。”</p>
他示意了门外，道：“一厂的技术和基础还是有的，不知道能不能在这方面有合作的可能？”</p>
“陆副主任，其实我们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李学武接过话头，诚恳地道：“开诚布公地讲，我是相中了一厂的生产环境和基础的。”</p>
“但是，综合考虑之后，我们都觉得不太合适，我给您解释。”</p>
李学武看向陆启明讲道：“您也提到了，一厂有技术，缺的是资金，缺的是管理，缺的是思想，可是，我们厂从国外引进了先进的技术，并且跟京城二在合作。”</p>
“在技术层面我们是不缺少核心关键生产设备的，在联合工业这方面，我们厂反而是技术输出方，我们提供技术和关键设备，同样需要成熟的资金和管理来合作。”</p>
他讲到这里顿了顿，摊开道：“我很可惜一厂的技术，尤其是全品类床的生产能力。”</p>
“但是，以技术见长，且希望以技术开展合作的一厂跟我们实在是没有契合和合作的优势。”</p>
“嗯，我明白了。”</p>
陆启明听懂了他的意思，点头道：“是我的理解错了。”</p>
“很抱歉，陆副主任。”</p>
李学武当然不能让李怀德出拒绝的话，那太不合适了。</p>
所以只能是他来当这个恶人了：“如果有会，我们一定首选一厂来合作”</p>
咚咚——</p>
李学武的话还没完，敲门声响过，门便被推开了。</p>
一厂负责人刘作栋走了进来，他先是向陆启明歉意地点点头，随后决绝地看向红星厂的李怀德和李学武道：“我知道红星厂对我们是失望的，但请给我们个会。”</p>
不等皱眉的陆启明开口，他快速地讲道：“一厂愿意拿出核心工艺和技术与红星厂合作，组建新的联合工业，我们可以不要管理权，且提供最好的工人和设备。”</p>
他语气认真地道：“我们只要订单，专业订单可以交给联合工业，一般订单可以交给一厂。”</p>
看见红星厂那位负责具体业务的“李”微微皱眉，刘作栋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吸引了对方。</p>
他继续讲道：“股份设置完全可以协商协定，我们不会过分地提要求，我们只希望能有一个转型的会，就像红星厂那样。”</p>
“我们可以为红星厂所有在建工厂提供全方位的械设备解决方案，一台器一台器地过检。”</p>
刘作栋诚恳地道：“我们愿意委派干部到红星厂交流学习，也请红星厂委派干部指导我们完成工业管理制度的转型。”</p>
“怎么样？李主任，李副主任。”</p>
陆启明见刘作栋完了，并没有责怪他的莽撞，而是看着红星厂这边道：“我可以给一厂作保，联合工业，包括股份和管理，一切由红星厂决定，只要帮助一厂转型，就这一个要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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