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是？”</p>
张松英听到前台报告，急匆匆地从办公室下来。</p>
见休息室门口站着一些人，便跑了过来。</p>
一名保卫和一名服务员正在听李学武的秘书彭晓力交代着什么。</p>
“张副总——”</p>
保卫和服务员最先见着她，也是最先打了招呼。</p>
她点点头，目光却是看向了彭晓力，以及欠了条缝的休息室的房门。</p>
“李副主任来了？”</p>
“您稍等，”彭晓力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并非傲慢，而是为了节省时间。</p>
他轻轻敲了房门，顿了三秒，这才推开门轻声汇报道：“国际饭店的张副总来了。”</p>
“请她进来吧——”</p>
李学武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在彭晓力的示意下，张松英走进了休息室。</p>
并没有很复杂的状况，屋里只有李学武和圣塔雅集团的总裁香塔尔两人。</p>
虽然香塔尔总裁像是刚刚哭过一样，但情绪已经相对稳定了一下。</p>
“领导、香塔尔总裁——”</p>
张松英目光一扫，确定了屋里的情况，主动同两人打了招呼。</p>
在下来的时候，她已经了解了一些状况。</p>
这会儿进来，也是防备一些情况的发生。</p>
比如香塔尔是个外国人，还是个长相漂亮的外国女人。</p>
梨花带雨、哭哭啼啼的，传出什么来就不清了。</p>
“韩总正在楼上开会，用不用我请她下来？”</p>
“干城同志在吗？”</p>
李学武坐在单人沙发上，两条胳膊搭在扶上，右腿叠在左腿上，很松弛的状态。</p>
他看向张松英眼睛微微一眨，目光里带着些许信号，配合他的问话已经是表达的很清楚了。</p>
张松英同他当然有这方面的默契，从一进来，她就在等着李学武的安排。</p>
这会儿听他问起，便立即回答道：“周副总回外事馆了，是有工作。”</p>
“他走的时候交代，如果有事再联系他。”</p>
她目光斜了香塔尔一眼，问道：“领导，用我给周副总打电话，请他回来吗？”</p>
“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p>
李学武故作不满地道：“平日里总在这边晃悠，躲清闲，一用到他时却不见人了。”</p>
“真是的——”</p>
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沙发扶，示意了香塔尔的方向介绍道：“香塔尔女士很担心外事馆那边的情况。”</p>
“这”</p>
张松英不确定香塔尔会不会中文，或者听不听得懂。</p>
既然李学武讲这些话，是带有防备的意味，那她自然要懂得配合。</p>
“我这就去给他打电话，不过”</p>
话了一半，她犹豫着提醒道：“听是波及很广，我不确定电话能不能打得通。”</p>
“而且，听周副总离开时话里的意思，好像他们单位也很被动，这会儿”</p>
她的话就停了，有些不能，有些不敢，有些是故意不。</p>
只是当她介绍了一些外事馆的情况时，明显有感觉到香塔尔的情绪变化。</p>
果然，这法国娘们是听得懂中文的。</p>
即便是不会，或者听不全，但配合张松英的表情和情绪，也是能听懂一些意思的。</p>
“唉——”</p>
李学武瞅了张松英一眼，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嘴里却是叹气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p>
——</p>
“唉！真是不应该，太不应该了——”</p>
他嘴里这么着，又用法语对香塔尔解释了一下自己两人刚刚的对话，随后讲道：“是有些年轻人热血上头，没有大局观和外事观念。”</p>
“这已经不仅仅是误会那么简单了——”</p>
香塔尔哽咽着，用沙哑的嗓音对李学武道：“我对目前内地的外事环境表示担忧。”</p>
“经过这件事，我们是要重新评估内地的营商环境，”她抿了抿嘴角，道：“我对这里已经缺少了必要的合作信心。”</p>
“如果您有暂缓合作，乃至是取消合作的决定，”李学武长出了一口气，道：“我只能对此表示遗憾了。”</p>
“我本人对今天您和您的家人所遭遇的困境表示遗憾和歉意。”</p>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顿了一下，这才又继续道：“暂且不讨论外面发生的事是对是错。”</p>
“仅仅就咱们之间的立场谈。”</p>
李学武用比划了自己和对方，讲道：“中国有句俗语用来形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叫四大铁。”</p>
“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一起那啥那啥”</p>
“那啥那啥？”</p>
正在认真听他讲话的香塔尔愣了愣，问道：“那啥那啥是什么意思？”</p>
“”</p>
张松英紧紧地抿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p>
领导引申的这个俗语实在是不合适用在这种外事交流的场合。</p>
“就是你们法国人最喜欢做的事——”</p>
李学武意味深长地一笑，继续道：“我觉得今天这件事的发生也有好的一面。”</p>
“比如你和我”</p>
“一起那啥那啥？”</p>
香塔尔并没有完全理解李学武话里的意思，所以这会儿听他了，便也就问了。</p>
“咳咳——”</p>
张松英实在忍不住，轻咳两声掩饰了自己的笑意。</p>
见李学武看过来，她示意了门外轻声道：“那，领导，我现在去打电话问一下。”</p>
“嗯嗯——”</p>
李学武点点头，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助攻了。</p>
凭借刚刚的形势研判，相信自己一个人绝对能拿下这法国娘们。</p>
待张松英出门，他这才纠正道：“我只是想用四大铁的关系来论证咱们之间的关系。”</p>
“不一起经历苦难，怎么验证情谊。”</p>
到这，他还意有所指地抬起，歉意地道：“当然了，我没有映射您丈夫阿德里安先生的意思。”</p>
好么，这话得香塔尔一愣，要是没有李学武的提醒，她兴许就没有往这边想呢。</p>
“我们中国人对友谊和感情的理解，可以有患难与共、守望相助。”</p>
李学武指点了点掌，道：“今天有幸，我能护您的平安。”</p>
“我也对咱们之间来之不易的情谊倍感珍惜。”</p>
他诚挚地讲道：“作为朋友，我有责任和义务保护您和您的事业在内地的安全。”</p>
“这就是我和我的单位，对您，对这份友谊的尊重和态度。”</p>
“我当然相信您——”</p>
香塔尔用里的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长出一口气舒缓了内心忐忑的情绪。</p>
看见绢上的白色碎花，这才想起是刚刚自己进来时他递给自己的。</p>
一想起这些，难免的要回忆起刚刚被对方抱在怀里，保护着走进大楼。</p>
在她的记忆里，在她的印象中，李学武永远有一个成熟男人的风度翩翩，更有一名保护弱的绅士品格。</p>
有了这些回忆和印象，再考虑他刚刚过的话，内心因为恐惧而产生的想法再次犹豫了起来。</p>
——</p>
正如对方所，在自己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向自己伸出了援助之。</p>
这正是友谊和感情的体现。</p>
如果在这个时候，她停止了与对方的合作，那不成了恩将仇报了嘛。</p>
很明显的，外事馆的问题与面前的李学武没有任何关系。</p>
况且她早在进入内地投资合作时就有了这方面的准备。</p>
在回法国同董事会那些老古董们面谈的时候，她也是用身先士卒的勇气和决心来劝他们重视这一次的合作。</p>
目前混乱引起的问题还没有答案，但她现在的安全应该是有所保障的。</p>
“李，刚刚在大门口，”香塔尔认真地看着李学武问道：“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是这个原因吗？”</p>
在大门口，李学武面对她的求助问了一个问题，她和那三台车是以什么身份和目的进来躲避。</p>
刚刚李学武已经用明确的态度告诉了她，会给她和圣塔雅集体提供庇护和安全保护。</p>
那么，反过来，李学武对三台挂着外事牌照的奔驰轿车，以及车上的人，要持辩证的态度来对待。</p>
“我可以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和我的单位，对友谊和友商的态度。”</p>
李学武看着她，很是认真地道：“但我和我的单位，也要在组织的领导下，在外事服务的政策和框架下开展业务。”</p>
他很直白地点了点香塔尔道：“你我是朋友，圣塔雅和红星厂是合作伙伴。”</p>
“但是——”</p>
李学武微微摇头道：“那三台车，以及车上的人，如果要进来，那便是业务和工作。”</p>
“我对咱们之间的合作倍感珍惜，”他再次强调道：“也希望您不要因噎废食。”</p>
“这件事我相信组织会有一个交代，对外事工作也会有一个明确的态度。”</p>
他坦诚地讲道：“这件事过去以后，不定外事环境会变好”</p>
他讲的这些话，香塔尔都听明白了。</p>
内心的情绪波动已经平复，强大的思维能力也逐渐接管了她的大脑。</p>
只是这会儿再什么，利用这次事件来谋求什么也已经失去了良。</p>
不得不，李学武就坐在这里陪着她，安慰她，已经让她忘了用激烈的态度对谋求什么。</p>
况且他稳定的态度，合理的分析，也让她对这件事有了更为全面的认知。</p>
为啥她的丈夫会果断地离开？</p>
恐怕她睿智沉着的丈夫同面前这位年轻人的想法是一致的。</p>
或者可以这两个男人都拥有绝对的洞察力和眼界。</p>
国际饭店接纳这些记者和普通外事人员没有问题，并不会引起太多的误会。</p>
但他的汽车，他们夫妻双方进入国际饭店，就已经能够代表一些态度了。</p>
李学武在面对这种选择时，有出言提醒是很礼貌和必要的。</p>
三台车一旦进了这道门，李学武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他们。</p>
但同样的，她在这里的性质也变了。</p>
李学武面对她就不是红星厂的友商圣塔雅集团的总裁了，而是法国外事参赞的夫人。</p>
到那个时候，她的丈夫进来的容易，再想出去就困难了。</p>
红星厂和国际饭店不会强制对他们做什么，但法国外事馆那边绝对会有不一样的态度。</p>
问题会随之复杂和升级，国际饭店所提供的就不是普通的保护了，而是庇护。</p>
这是两种概念，完全不同。</p>
所以，香塔尔在反应过来自己丢失了一个要挟红星厂的会并没有懊悔。</p>
恰恰相反，她很庆幸自己没有这么做。</p>
因为李学武也放弃了一个坑自己夫妻，要挟外事馆的会。</p>
孰轻孰重，份量是否相当，她不用去猜测和评判。</p>
正如李学武所，她更应该考虑双方的感情和友谊。</p>
——</p>
“抱歉，我来的有点晚了。”</p>
周干城匆匆地从外面进来，看着休息室内正在吃饭的两人有些尴尬地点点头。</p>
李学武并没有过多地苛责于他，对着站在门口的彭晓力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进来坐。</p>
周干城打量着香塔尔的表情，选择了李学武的对面坐下。</p>
“还没吃饭吧？”</p>
李学武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微微一笑，看着周干城道：“帮你要了份午餐。”</p>
并没有用服务员，他拿起桌上的红酒给对面的酒杯倒了半杯。</p>
“我知道你忙，但事已至此，天就算塌下来，也得吃个饱饭，对吧？”</p>
倒完酒，腕微转，将酒瓶调整了个角度放在了桌子上。</p>
这倒是被香塔尔看在了眼里，看向李学武的目光里更是充满了探究和意外。</p>
据这个男人从未出过国，土生土长的京城人。</p>
那他到底是如何拥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和社交技能的？</p>
总不能是这个古老的国度特别培养出来的吧？</p>
真要是这样，也不至于用在工厂，用在她的身上。</p>
“法国菜，还是配洋酒更正宗一些。”</p>
李学武抬抬，示意了周干城自便，嘴里则是道：“菜品因为材料和厨子的缘故可能不是很地道，但这酒绝对正宗。”</p>
“钻石风味香槟？”</p>
周干城疑惑地看了看酒瓶，瓶子是洋酒的瓶子，但怎么没有标签呢？</p>
“你这洋酒正宗？”</p>
他端起酒杯闻了闻，挑着眉毛道：“我虽然出国的会很少，但你也别连自己人都骗啊。”</p>
“咋可能不正宗！”</p>
李学武故作不满地一板脸，强调道：“这是我们自家酒厂酿的，还能不正宗？”</p>
“嗤——”</p>
就连应该满怀担忧的香塔尔都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p>
她喝了半天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来，这会儿倒是才发现，这酒瓶上怎么没有标签啊。</p>
周干城差点把嘴里的香槟酒喷出去，忙用捂住了。</p>
“你们厂自己酿的？”</p>
“怎么？不好喝？”</p>
李学武打量了他一眼，道：“您不会没喝过香槟酒吧？”</p>
“别寒碜人啊——”</p>
周干城再次端起酒杯品了品，这才打开了皱着的眉头，很是意外地问道：“真是你们厂自己酿的？”</p>
“赖茅的技术，你听过吗？”</p>
李学武轻笑了一声，问道：“你，如果我们贴国外酒庄的标，能不能以假乱真？”</p>
“你是开玩笑吧？”</p>
周干城没什么，香塔尔却是一愣，狐疑地看着李学武。</p>
李学武却是靠坐在了椅子上，摊了摊道：“别这样看着我，这又不是什么多么羞耻的事。”</p>
“嗯，足可以匹敌一些酒庄的口味了——”</p>
周干城仔细地品味了一番，点点头道：“味道很醇正，回味无穷。”</p>
“您觉得如何？”</p>
李学武笑着看向了香塔尔，问道：“刚刚咱们喝了，我看您并不反感。”</p>
“不，我倒是觉得味道很好。”</p>
香塔尔看着李学武的眼睛，道：“我倒是对你刚刚的话很感兴趣。”</p>
“贴标生产吗？呵呵——”</p>
李学武就知道对方是一条鳄鱼，母鳄鱼更凶猛。</p>
只要是谈到了生意，对方就像闻到肉味的巨鳄，死死地盯着不松口。</p>
即便这种生意对她来不合适，但并不妨碍她感兴趣。</p>
其实做生意也好，做学问也罢，干什么都一样。</p>
你必须对这件事饱有热情和时刻专注才能做得好，做得长久。</p>
什么叫在商言商，就是要时刻保持用专业的思维去考虑问题，保持头脑的专业程度。</p>
“您或许会觉得贴牌仿造不合适，”李学武笑着道：“那这样，我们去法国收购一家酒庄好了。”</p>
“随便它有多么的落魄，哪怕酒庄里的葡萄藤都死没了，酿酒的设备都毁坏了也无所谓，只要它真实存在，拥有酿酒牌照。”</p>
他看着香塔尔，问道：“您会为了一瓶酒去酒庄实地探访吗？”</p>
“就算您去了也无所谓，我们可以这些酒都是陈酿，历史的味道。”</p>
“你真是个商业鬼才！”</p>
香塔尔直勾勾地盯着李学武的眼睛，道：“没有人会为了一瓶酒去酒庄实地探访，除非他是疯子，或者别有目的。”</p>
“只要你们不打算把这瓶酒卖到天价。”</p>
“您觉得这瓶酒的口味价值多少？”</p>
李学武好笑地转了转桌上的酒瓶，玩味地看着香塔尔道：“我们在边疆拥有绝佳的葡萄种植区，在京城拥有先进的酿酒技术。”</p>
“这样的起泡酒，我们一年能酿百万瓶。”</p>
“你们真是市场屠夫——”</p>
香塔尔微微摇头，感慨道：“任何商品，只要有你们的生产参与，就会让该商品变得廉价。”</p>
“所以，我们不会轻易破坏市场。”</p>
李学武坐直了身子，看着香塔尔认真地道：“它应该摆在橱窗里，而不是廉价区。”</p>
“能卖0美金，我们绝对不希望它成为一美金都不值的贱货。”</p>
“你们有这个实力——”</p>
香塔尔这话明着是肯定，实则是怀疑，也是一种试探。</p>
就像刚刚她对国内生产能力的评价，市场屠夫。</p>
</p>
任何一项技术被攻破，对国外生产商来都是一种灾难。</p>
法国才有多少酒庄，每个酒庄的土壤和水分，以及气候和地理位置不同，限制了洋酒的产量。</p>
但在这里，地大物博，适合种植葡萄的地区不要太多。</p>
即便是法国的葡萄品种，也能在这里找到合适的纬度和气候地区。</p>
而且，香塔尔不敢想象，当一个拥有古老酿酒史的酒庄，以悠久的历史向全世界喷射口感绝佳的洋酒时，会对市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p>
正宗的贴牌销售，就像李学武刚刚的那样，没有人会为了一瓶酒去找葡萄藤。</p>
法国有的是濒临破产的酒庄，它们曾经的辉煌会被邪恶的商业鬼才包装成酒瓶上的标签。</p>
从此它继续破败落寞，但它的名声会响彻全世界。</p>
每年生产的酒水会超过法国所有酒庄的产量。</p>
用古老酒庄的名声维持价格，用新产地和新技术提升产能。</p>
旧瓶装新酒，你敢这种商业行为不恐怖？</p>
还有，你真的觉得李学武是在谈酒的生意？</p>
这特么明明是在威胁和恐吓香塔尔。</p>
你敢撤出内地的合作，我们就敢把“香槟”贴牌，销往全世界。</p>
——</p>
“抱歉，阿德里安先生还在忙。”</p>
法国外事馆经济专员阿芒迪娜走到香塔尔的面前，在看了李学武等人一眼后，这才轻声解释道：“他安排我来接您回去。”</p>
“谢谢您的款待——”</p>
香塔尔点点头，并没有给自己丈夫的三难堪。</p>
中国有句老话，家丑不可外扬。</p>
法国虽然没有这么的，但也有这个道理。</p>
她微笑着对李学武道：“今天是我来中国收获最多的一天，谢谢。”</p>
“客气了，这是友谊，不是吗？”</p>
李学武笑着点点头，道：“国际饭店的大门永远向朋友门打开。”</p>
“我也代表红星厂对你的到来表示欢迎，期待与您的下一次相遇。”</p>
“我相信下一次不会太远。”</p>
香塔尔很优雅地上了汽车，并没有对丈夫的抛弃和绝情大吵大闹。</p>
更没有因为对方安排阿芒迪娜来接她表示愤慨。</p>
她现在是圣塔雅集团的总裁，而不是法国外事馆参赞的夫人。</p>
刚刚吃过午饭的她，精气神都很好，除了眼睛有一点点红，情绪上很是稳定。</p>
周干城的到来并没有给两人带来更多的消息。</p>
虽然李学武坐在休息室里陪着香塔尔，但外界的消息会源源不断地通报给他。</p>
这就是他自信的基础，也是稳住香塔尔最大的底气。</p>
周干城知道的，李学武也知道，所以他了什么，餐桌上两人都没有表示过度的惊讶。</p>
直到他起法国外事馆一会儿会有人来接她时，她的脸色才变了变。</p>
当时李学武并没有话，上午乱象时两人的旖旎早就被克制在了内心当中。</p>
那不值得挂在嘴边上，更不值得在这个时候回味和惦念。</p>
她还是她，他也是他。</p>
所以，当法国外事馆来车，她很欣然地同李学武道别。</p>
看着汽车离开，站在一边的周干城打量了李学武一眼，这才问道：“你刚刚的，是真的吗？”</p>
“什么真的？”</p>
李学武回过头看了看他，很是疑惑的样子。</p>
周干城却是着急了，提醒他道：“香槟酒啊，那瓶酒，你们厂真的能年产百万瓶？”</p>
“当然，才百万瓶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p>
李学武转回身，示意了一起往回走，嘴里道：“我们会制霸全球洋酒市场，让好年份的洋酒永远喝不没，不过还得等几年”</p>
“为什么？”</p>
周干城倒是着急了，他看着李学武道：“你们不是已经酿出香槟酒来了嘛。”</p>
“我跟你啊，那瓶酒！”</p>
他很是认真地道：“无论是味道还是酒精度，绝对的正宗，比洋酒一点不差！”</p>
“呵——呵呵呵——”</p>
李学武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轻笑了起来。</p>
这倒是把周干城笑懵了，他看着李学武问道：“你笑什么啊，我跟你正经事呢。”</p>
“能不正宗吗？必须正宗啊！”</p>
李学武边走边笑道：“那就是进口的洋酒，只不过是把标撕了而已。”</p>
“什么——”</p>
周干城被这突如其来的骚，差点闪了自己的腰。</p>
他是万万没想到，李学武会来这一。</p>
“红星厂确实有自己的酿酒厂，但目前还在专攻白酒领域，也就是红星茅台。”</p>
李学武走进休息室，解释道：“洋酒未来会做的，但不是现在。”</p>
“就像我刚刚的那样，得买酒庄，进口葡萄苗，还得种植和培养”</p>
他摊了摊，道：“五、六年之内是别想了，十年内能实现精品酿酒就不错了。”</p>
“当然了，你要那种垃圾洋酒，我们还是有绝对的实力的。”</p>
“你特么真的连自己人都骗啊！”</p>
周干城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李学武，一副你欺骗我感情的样子。</p>
“你现在的是真的？”</p>
“什么真的假的？”</p>
李学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只负责生产，五丰行和其他经销商会负责销售。”</p>
“红星茅台的商标在我们里，那种仿造的垃圾酒根本就没有商标，哪个牌子卖的好就用哪个牌子的。”</p>
“”</p>
周干城听他这么，好半天没话，到最后实在忍不住，这才问道：“还能这么干？”</p>
“我们也是出于无奈。”</p>
李学武耸了耸肩膀，道：“都是五丰行让我们这么干的，毕竟他们掐着我们的出口渠道嘛。”</p>
“嗯嗯，我理解了——”</p>
周干城习惯性地点点头，心里正在想着这种迫于无奈而配合生产的行为。</p>
但想了一会儿，见李学武收拾好了起身要走，这才觉察出来不对头。</p>
他站起身问道：“这主意是你出的吧？”</p>
“哎！别冤枉好人啊！”</p>
李学武站在门口，一脸正经地点了点他，强调道：“你也不去四九城打听打听，我李学武为人最是正派，怎么可能想出这种主意来。”</p>
“我信你个鬼——”</p>
见对方离开，周干城撇了撇嘴角，心道是差点又着了那子的道。</p>
真特么是防不胜防啊，骗老外也就算了，自己人也一并骗，他的话有没有一句真的？——</p>
“听你看了一出好戏？”</p>
周六这天下班，李学武刚出保卫楼，便见卜清芳走了过来。</p>
“这是专门等我呢？”</p>
李学武笑着打量了她一眼，玩笑道：“咋地，想约我处对象啊？”</p>
“可以啊，我没问题。”</p>
卜清芳也没在意周围人下班，哈哈笑着道：“找个伙子，反正我不吃亏。”</p>
“心你家老郑捶你——”</p>
路过的苟自荣笑闹了一句，惹得众人笑声更大了。</p>
“行，我回家要是吵架了，就知道是你告密的——”</p>
卜清芳是宣传口出身，要论口舌，还能怕了干销售的苟自荣？</p>
下班这会儿热闹着，她边着，边示意了李学武往一边站了站。</p>
“咋了，找我有事？”</p>
李学武笑着问道：“不会就为了问昨天的热闹吧？”</p>
他摆了摆道：“我可不像人家的那样，就是凑巧赶上了，啥也不知道。”</p>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的？”</p>
卜清芳撇了撇嘴角，随后认真地道：“昨儿你没在，这关院里可是热闹。”</p>
“哦——”</p>
李学武了然地笑道：“原来您提我醒，是看这个热闹啊？”</p>
“心点吧你，全都等着看热闹呢。”</p>
卜清芳看了一眼主办公楼的方向，声音压低了很多，提醒道：“老丁态度可模糊了。”</p>
“是嘛——”</p>
李学武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微笑，但目光却是锐利了许多。</p>
他点点头，道：“不碍事的，人家想要登梯子上房，你要拦着不成冤家了嘛。”</p>
“他们是闹也好，跳也好，都由着他们去，不闹不跳不热闹嘛——”</p>
“得，看来你是胸有成竹了。”</p>
卜清芳点点头，道：“是谷副主任让我来问问你，她对你还是很关心的。”</p>
“你也知道，这个时候。”</p>
“嗯，领导的心意我懂。”</p>
李学武了然地点点头，道：“你跟领导，该咋地咋地，这件事我会办妥的。”</p>
“那就成，你做事我是知道的，”卜清芳抿了抿嘴角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p>
“不至于的，我心里有准。”</p>
李学武这次是真的笑了，他看着卜清芳道：“没必要草木皆兵的，真当他们是人物了。”</p>
“领导担心的不是这个。”</p>
卜清芳表情严肃了几分，看着他道：“有风下来，上面要对红星厂的班子进行调整和补强。”</p>
“来的是谁不知道，会不会调走谁也没准，现在还是非常时期”</p>
她眉头微皱，提醒道：“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忍则乱大谋。”</p>
“怎么动，什么时候动，动多少，领导请你慎重把握，她那边会全力配合你。”</p>
“我明白，谢谢领导的信任。”</p>
李学武缓缓地点头，道：“上面的风暂且不急，现在是八月末，十月份应该差不多。”</p>
“晋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年底不可能了，应该是年初，所以”</p>
他看了一眼周围，道：“动不动不在我，而在形势，在对方。”</p>
“今天可以动，明天形势变了，可能就不合适动了，那就再等等。”</p>
“领导就是这个意思，你懂就好了。”</p>
卜清芳微微一笑，问道：“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有事话啊。”</p>
“放心吧——”</p>
李学武笑着道：“文宣队扩招的方案我批过去了，市里的几个剧院我都转过了。”</p>
“</p>
“行，没问题——”</p>
卜清芳干脆地道：“有你负责组织和协调工作，管委会才有了今天的成绩。”</p>
“快别这么夸我了，我再骄傲了咋整。”</p>
李学武示意了汽车那边，边走边道：“今天我同苟自荣谈了谈，把与供销公司的联系工作交给了他。”</p>
“同时也把经销点的后续工作全都转到了销售处。”</p>
“怪不得呢——”</p>
卜清芳扯了扯嘴角，看着门口的方向道：“我他平日里挺嘎嗗一人，今天怎么还跟我开上玩笑了，敢情吃了你这的香意了。”</p>
“您这词儿整的，我是接不住了。”</p>
李学武站在车边，笑着对她道：“昨天安全管制大半天，全厂的目光都被我们保卫组吸引了过来。”</p>
“您是知道我的，最不爱出风头，迫不得已，没办法。”</p>
他表情多了几分认真，道：“所以适可而止，低调一些总没有坏处。”</p>
“我年轻那会儿要是像你这样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就好了——”</p>
卜清芳羡慕地看着李学武道：“就这个分寸，就这个尺度，你算是拿捏住了。”</p>
“下班了，大姐——”</p>
李学武笑着示意了等着她的汽车，道：“您再夸下去，我真的要误会您相中我了。”</p>
“哈哈哈——”</p>
——</p>
周五的那场安全管制演习，切实地让全厂职工了解到了保卫组的真实实力。</p>
噤若寒蝉，缄口无言。</p>
无论关还是车间，在管制之下，没有人敢越雷池一步，这就是威慑力。</p>
任你有再好的政治素养，再聪明的才智，再好的口才，这一刻也只剩下沉默。</p>
这种管制的威慑力太可怕了，也太压抑了。</p>
这一次，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压力，也都清晰地认知了李学武的权利。</p>
以往保卫处之虎的形象再次浮现在有些人的心头，也让后来的职工仅听了几个传闻便为之胆寒。</p>
一时之间，全厂的治安状态达到了最优标准。</p>
这是李学武最愿意看到的，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p>
他想看到红星厂治安良好，却不想治安是因为这种压力而变好。</p>
但就像他对卜清芳的那样，赶上了，没办法。</p>
他是保卫组负责人，就得有这份担当和责任。</p>
虽然保卫组没有惩罚任何一个人，也没有恐吓任何一个人。</p>
但这种压力已经深入人心。</p>
李学武作为保卫组的负责人，就得承担厂职工畏惧的眼神和异样的目光。</p>
这还是让老李坐镇，他跑去了城里的结果呢。</p>
如果真在厂里表现出一副威严的面孔，作威作福，这辈子都跑不出这个圈了。</p>
即便他没有错，但也为这件事要付出一些代价。</p>
也许这是很多人希望看到的，毫不怀疑这一点。</p>
相比于厂职工切实感到的来自于保卫处的压力，某些人更为敏感。</p>
李学武远超常人的工作能力，早就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p>
这个时候李学武松一松，他们也能喘口气。</p>
所以，没有墙倒众人推，他没倒，也没人敢推他。</p>
是他急流勇退，真知灼见。</p>
有的时候退一步，真的就是海阔天空。</p>
当然了，退一步，把挖好的坑露出来，不然人家怎么跳，他怎么埋人呢。</p>
这世上永远不缺少急功近利的冤死鬼，李学武的铲子挥舞的勤快，埋他最在行了。</p>
——</p>
“不会是来接我的吧？”</p>
于丽看着走进大院的李学武，好笑地问道：“我突然有点不敢相信了呢？”</p>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是吧？”</p>
李学武笑了笑，点头道：“那我就假装不是来接你的。”</p>
他示意了院里方向，问道：“娄先生开完会回来了？”</p>
“哼——”</p>
于丽轻哼一声，道：“果然不是来接我的。”</p>
“你瞧瞧，我是没法了——”</p>
李学武一摊，道：“啥你都不信，我还能咋。”</p>
“你的话正着听，反正听，拆开了揉碎了听，”于丽撅了噘嘴，道：“怎么听都是假的。”</p>
她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灯光下满脸笑意的李学武，一个忍不住也笑了出来。</p>
捶了李学武两下这才解气。</p>
她示意了管理处的院方向，道：“我安排司和苏晴亲自陪着他来着，已经回来了。”</p>
“哦？状态怎么样？”</p>
李学武表情玩味地道：“有没有欣喜若狂、心花怒放、神采飞扬？”</p>
“毕竟是老人家了——”</p>
于丽拍了他一下，劝道：“这种事放在谁的身上都不好受。”</p>
“你要是他，在这个环境下，这个处境，也难。”</p>
“嗯，你倒是很理解他。”</p>
李学武笑着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我去看看他，一把年纪了，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也不好跟娄姐交代了。”</p>
“你还知道啊——”</p>
于丽嗔了他一句，随后解释道：“一打回来便是闷着，默默地收拾东西，明天回山上呢。”</p>
“唉——”</p>
李学武叹了一口气，道：“如果真的安全了，又何必开这个会议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