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中英街吗？怎么跟咱们县里赶大集一样？”“人多，当然就货好喽！待会儿你们帮我看着点儿啊！我去买点好东西”“你要买什么好东西？”“不可不可，我媳妇儿托我买的，娘们儿的事情你别乱问。”“屁，不我也能猜到，不是丝袜就是内衣，三十四五的人了还这么花花”“这么好，我也买几件给我老婆”“你特酿的三十九了就不嫌花花？”“男人四十一枝花，我不花花才怪了嘞！”参观团来鹏城的第四天，李野应李忠发等人的要求，让郝健给他们办理了前往中英街旅游的续，领着他们过来兜一圈过过瘾。现在的中英街比两年前更加出名了，很多人都觉得去一趟中英街，就跟出了趟国似的，大家好不容易来一趟鹏城，不去看看的话总有点美中不足的感觉。大家刚到中英街还没觉得什么，但一看货色一问价格，就再也管不住了，看什么都好，看什么都便宜。不过今天来中英街的少了几个人，王厂长带着几个随从昨天晚上提前回去了。原因是昌北械公司的技改组有了“重大技术突破”，打电话过来给王厂长报喜，王厂长带人赶回去主持大局了。到了中英街之后，李忠发找了个没人的会问李野：“野，你觉得那个重大技术突破，是真是假？”“那肯定是假的，”李野笃定的道：“王厂长搞的那个技改组，爷爷你也是见过的，我不信以你的眼力看不出来有几斤几两。”前些日子李忠发带着清水食品公司的参观团去昌北参观，王厂长还特意给大家展示了那个技改组，半个车间里零零散散的摆着一些零件，几个技改人员的脚、衣服都干干净净，怎么看都像是面子工程。“嗯，我虽然不太懂械，但也觉得有些糊弄事儿，那几个技术员一看就明显不是苦心钻研的人，不过王秦山不是个空话的人，既然技术突破是假的，那估计就是买现成的，跟那个什么中艾公司合作了，”李忠发看了看李野，忽然笑着道：“但是很奇怪，唐明泰前天听要扶桑人合作，还急头赖脸的跟王秦山吵，但昨晚接到消息之后，却不吵不闹跟个乖媳妇儿似的，你们是不是鼓捣了什么鬼主意？”李野诧异的道：“爷爷，伱这都看出来了？”李忠发把脸一唬，笑骂着道：“我都不用看，猜都猜出来了，这两年来你们甘心吃过亏吗？你们越是平静，就越是憋着坏。”“爷爷您真厉害，猜对了一半，”李野半夸奖半恭维的了一句，然后道：“我们这次没有憋着坏，我们是在准备跟那个中艾械公司技术竞争。”“你们要跟日子正面竞争？”李忠发顿时认真起来，沉声道：“虽然我在战场上不怕他们，但要论械，论技术日子着实不赖，你们得心。”李野看着李忠发，心里很是敬佩。他没有像某些人那样，“克服困难一定胜利”的大话、空话，也没“你们能行吗”的丧气话，他只是提了一句“得心”，也就是，李忠发打心眼里就没有犹豫，潜意识里就觉得应该跟什么中艾公司正面竞争，干他一架。李野平静的道：“爷爷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咱们内地跟扶桑在精加工方面的差距，他们要领先我们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如果这次是像2电视那样全原装进口货的比拼，那咱们是比不过的，真的比不过，毕竟人家的多轴床比我们超前太多，”李野顿了顿，忽然笑道：“但是它中艾械公司在鹏城啊！那咱还怕什么？”李忠发不太明白，于是问道：“他们在鹏城怎么了？你还能让郝健给他们使绊子吗？有些段是上不了台面的。”“我们不使段，是他们自己把自己的腿给绊住了，中艾公司在鹏城，那么就跟我们一样，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李野解释道：“我们内地没有的械材料，就需要花高价进口，但他们同样也要进口，”“如果他们核心部件在海外加工，那咱们通过港岛也能海外加工，现在看着成本高点儿，但日子多精明，早晚要涨价，看谁耗得过谁，”“如果他们要在本地加工，那他们能够搞到鹏城来的先进床，我们只要狠心下血本，也能搞到，”“他们就算是从扶桑请什么工匠过来那咱内地的老师傅水平也不差呀！”“那么接下来还比什么呢？不就是比技术吗？”李野信心满满的道：“爷爷，咱们现在确实落后于人，但咱们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传统，他中艾公司又不是什么超大型企业，他能请得起几个博士？能雇得起几个教授？”李野吸了口气，看似平静却极为坚定的道：“裴文聪今天已经回港岛验收新床去了，唐明泰也回了京城招人，接下来就是凭本事话，”“那伙扶桑人并不是只联系了昌北械厂一家，他们想拿着先进那么一点点的技术，以博大，我们先让他们飞一会儿，等到合适的时，就跟他上刺刀，”“赢了，咱扬眉吐气，喝一杯庆祝庆祝，”“输了，就是技不如人，拍拍屁股站来，再打一个回合就是了。”历经风雨的李忠发，愣愣的好久没有话，牙花子都嘬起来了。李野的这些道理，他当然也懂，而且他也认同跟对方竞争，但问题的关窍是“钱”呀！李野的这些，哪个不需要花钱？有钱，你这一条条的听着都有道理，没钱你子就是在放屁，那么多人就没有你能？人家引进一条先进水平的生产线，那是要用大量外汇的，你要没外汇还个啥？你就是有外汇孙子欸，咱们集中力量办大事，那是拿公家的钱去办，你这跟人家凭本事话，可是花私人的钱心疼不？肯定心疼，但是听起来怎么还有点痛快呢？“野啊！虽然你办的这些事儿，我也摸不太懂，但我听起来还挺带劲，放干吧！赔掉了裤子，爷爷养你。”李忠发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尽管嘬牙花子，但还是满脸正气的给予李野鼓励。孙子干的事儿，得支持。李野也笑着道：“爷爷你这话，听着也带劲嗯嗯？”李野话了一半，忽然愣了一下，因为他透过李忠发的肩膀，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逮劲”的人。4年的中英街上人流滚滚，有扛着大包来进货的买卖人，也有提着相左看右看的时髦游客，还有贼眉鼠眼捞偏门的扒骗子，所以不论出现什么人，都不足为奇。老宋戴着一顶一看就不便宜的太阳帽，戴着一架一看就不便宜的蛤蟆镜，里盘着两只铁胆，叮叮当当的转个不停。如果只是他这身装束的话，那其实也不算太稀奇，李野也不会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从而把这个遮住大半边脸的家伙给认出来。老宋个别就个别在他走的慢。来中英街的大部分人，都是脚步轻快的逛逛这个门市，看看那个店铺，但老宋迈的却是四方步，四平八稳一步一挪，跟老干部遛弯儿似的悠闲。这种人在中英街上，少见。但是所有不认识他的人，却都看不出他是个瘸子。跟在后面的李野，已经观察了老宋一段时间，通过敏锐的观察力可以确定，老宋其实走的很辛苦。一个瘸子能伪装的像个普通人，能不辛苦吗？所以他为什么掩饰自己是个瘸子呢？都瘸了这么多年了，又不丢人。李野跟了一会儿，没发现老宋在针对谁隐瞒自己瘸腿的事儿，但既然他知道老宋的底细，那肯定就有猫腻。在经过仔细观察、仔细辨别、仔细比对之后，李野终于锁定了一个人。那是个身材很高大的男人，得五十多岁了，也是在街上走走停停，里没买什么东西。老宋的目光，一直随意的左看右看，没有聚焦任何人，但是却一直跟那个男人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李野仔细看对方的脸型，好似明白了什么。那个男人跟关二大爷关慈英有几分相像，再想想老宋给自己过的那些事情，李野猜这个男人可能是关慈英的大哥关慈惠。关慈惠的弟弟关慈英是认识老宋的，难道是在躲他吗？夏天的鹏城，太阳狠毒，李野跟着老宋和那个疑似关慈惠男人，就这么逛了半天，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悄悄上去把老宋拖到一边问个明白的时候，最前面的关慈惠站住了。而老宋，也突然间好似中了定身术，站在路边没有了刚才的悠闲从容。李野顺着老宋和关慈惠的目光，看到了四道目光交汇点上的一个老头。那个老头头发已经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老人斑，但是身板儿挺的很直，眼神也很锐利，没有一点老年人的那种昏花浑浊。他就站在中英街属于港岛的那边，静静的看着这边的关慈惠，却没有注意到后面的老宋。“叮叮叮叮”老宋里的一对铁胆，因为腕发抖碰撞出了轻微的声音，昭示着此刻他内心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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