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取别人的记忆，真是方便的能力。</p>
不仅周培仁在看到了撑伞女人展示之后这么想，在星门之后云海之上，还有同样的人会发出如此感叹。</p>
博希蒙德，生前是伊洛波一个公国的领主。作为神教骑士的他从父辈中接过了代代相传的领主之位，和作为骑士的谶语与徽章。</p>
和他光辉灿烂且道貌岸然的祖祖辈辈一样，博希蒙德也成为了维尔京各种实验的主要赞助商。</p>
比起使用亚格的方法，主动退回六等能力者，扮演一个不是自己的人，来逃避天妒的惩罚，博希蒙德的家族更希望得到一个一劳永逸的长生之法。维尔京着力于创造完美人类肉体的实验，与博希蒙德家族的诉求不谋而合。</p>
不过，他们之所以没有选择亚格的方法，并不是什么道路的分歧，更不是什么不存在的道德感在作祟，只是因为博希蒙德家族缺少才能。</p>
因为缺少才能，所以作为神教骑士的他们极少出现七等水平的能力者，即便出现，也已经步入中晚年，马上就要面临天妒，根本没有时间去操作永生的流程，而成为七等能力者，是亚格方法的先决条件。</p>
博希蒙德家族并不认为自己缺少才能，而把这种平庸视为诅咒。他们代代相传的愿望，就是借助完美的肉体，催生出最为强大的能力者，即便不需要借助亚格那种软弱的方法也能在凡尘俗世比肩神明。</p>
只从实验来看，维尔京几乎成功了。</p>
而从结果看，博希蒙德也已经是家族传承中最为优秀的结晶。</p>
这位领主与骑士，在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觉醒为七等能力者，在这一档次的能力者中当然算不上天赋卓越，但已经是历代“博希蒙德”中最为优秀。</p>
他有着自由选择的权利，无论是切实有效的、亚格的方法，还是还没有完全成功的、维尔京的实验，都已经摆放在他的面前，随他挑选。</p>
只要他能在星门之后幸存，只要他不是被需要的用来补全星宫的骑士，只要能回到凡尘俗世，博希蒙德家族代代相传的野心终将成功。</p>
当然，那只是“生前”的野心。</p>
如今的“博希蒙德”伫立在星门之后，周围翻腾的不是如同白昼一般明亮刺眼的云海，而是如同风暴之中，乌黑压抑的层层浪涛。</p>
作为“博希蒙德”的人，已经死了。</p>
你要如何定义死亡。</p>
有人，人有三次生命。肉体的死亡，意识的死亡，以及记忆的死亡。</p>
如今的“博希蒙德”，因为身处在星门之后，无法经历肉体的死亡，而他的意识，已经被挤压成云海中翻腾的雾气，飘散如烟，彻底脱离和肉体的联系。</p>
至于记忆，话回来，读取记忆真是方便的能力。</p>
一个人可以有很多个身份，很多个称呼，但很少拥有很多种能力。</p>
而如果一个人拥有了近乎无限种类的能力，无限张面孔，无限的时间和无限的愿望，又该如何去定义他，称呼他？</p>
他是监察官，是十二代神子，是神子中的最强者，是终结了开拓时代杀死了异教徒圣骑士的人，是伊洛波历史的句号。</p>
如今，他还是“博希蒙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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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的声音，在黑浪的翻涌中响彻在他的内心，仿佛一千万个声音交织在了一起，带着回应共鸣与和声，不断回荡。</p>
那声音问：“那你要如何称呼你自己呢？用你父亲传承下的姓氏？还是你母亲为你取的名字？用你爱人对你的称呼，还是你敌人给你的名号？你喜欢世人的敬仰，还是他们的畏惧？”</p>
都不喜欢。</p>
“那你究竟是谁呢？你是‘你’吗？”声音又问。</p>
我当然是我，我也是你们，我是我们的总和。过去的名字，被取代的生命，被杀死的敌人，被埋葬的爱人，他们都曾经不是我。但如今，他们都是我，是我的一部分，也是我的过去，我的未来，我的现在。</p>
“读取人类的记忆，真是方便的能力呢！”</p>
是啊。记忆塑造了意识，得到了所有的记忆，就得到了所有的意识。铭记了所有记忆，等于拥有了全部的历史。掌握过去的人，才拥有现在。</p>
“那女人并不了解自己的强大，还在负隅顽抗，抗拒你的召唤。我们的召唤。”</p>
能力是愿望的折射，她没有足够伟大的愿望，也不会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成为七等能力者已经是她的极限。</p>
“但她还是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不是吗？”</p>
这确实是一座囚笼，一座专为神子打造的囚笼。如果遵循星门之后的法则，神子是不能以自己的愿望从这囚笼中脱困的。她几乎要成功了。</p>
“感谢‘博希蒙德’吧，感谢我们自己。”</p>
有人在帮助她。有人和她有着相似的愿望，同样的抗拒。也可能，只是希望模仿我们的成功。</p>
“这个世界，有一个‘你’就已经足够了。它容纳不下更多的‘我们’。”</p>
是啊，王座只有一把，神明也只有一位。这里只能有一个胜利者，不是他们，是我，是我们。</p>
“我们会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这世界唯一永恒的神明，一切意识的源头与终点，一切愿望的源起与实现。我们，就是世界本身。”</p>
我们就是世界本身。不会有人能挑战我，也不会有人能阻止我。异乡来客不过是我打开门的钥匙，芸芸众生是还没有拜服的养料，世间万物终将与我融为一体。</p>
“起那对兄弟，我们用作钥匙的异乡人年长的那个不仅拒绝了我们的邀请，还在给我们添麻烦。”</p>
那就找到他，杀死他，或者拥有他。</p>
“我们无法复制他的能力，在漫长的历史中，他也是绝无仅有。”</p>
很快就不是了。</p>
十二代神子高傲地俯视着这个被称为神明所在的星门世界，纯白可以被染为墨黑，存在也可以化为虚无。前进的时间会倒退，人类的历史也将迎来终结。</p>
神明要回来了，回来统治和占有祂愚昧的信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