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此事已不可为矣</p>
天中云层遮阳，殿内烛灯轻晃。</p>
偌大场间，一时沉寂无声。</p>
姜氏老祖转动视线一一看去，却无一人与他有着接触，或闭目作思量状，或避过与身旁人商谈。</p>
只有寒元子这一个局外人，微微笑着点头道：“姜道友勿要如此，姜氏一脉高义长存，岂是不顾大局之族”</p>
闻得此言，姜氏老祖闷哼一声，刚刚升起的喜意又转瞬消失，暗忖道：“你还不如不开口”</p>
寒元子的言外之意，是劝他不要把姜氏与陈沐的仇怨拿到明面上去。</p>
毕竟此时的陈沐关乎中洲大局，若无道念差异，就无需大动干戈</p>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真可恨！”</p>
姜氏老祖暗骂一句，还要争取道：“寒元道友此言有失偏颇”</p>
只是他刚刚开口，就见寒元子眸光一动，立时站起身形向外间看去。</p>
此时姜、刘二人风声鹤唳的神经还没松下来，见状当然为之一怔，眉宇骤然紧锁。</p>
其余之人也是暗中提气，同样顺着方向看去。</p>
只闻一道脚步声由浅入深，越来越近。</p>
虚云、素阳及冼剑池和仙隐洞天的真君相继站起，反而是溟玄等元婴一辈的门人慢了一拍。</p>
“呵呵呵”</p>
人还没到，朗苍笑声率先传来。</p>
“诸位道友今日拜山，老道来迟了，真是失礼。”</p>
来人须发皆白，周身环绕玄冥气，直视看去，仿佛载天覆地，让人生出“通达”之感，着实玄妙莫测。</p>
寒元子反应最快，笑呵呵的稽首一礼：“洞真道兄客气了，我等贸然拜山才是失礼之举，惭愧，惭愧”</p>
冼剑池、仙隐洞天两位真君也是附和出声，神情比方才要恭谨许多。</p>
不怪乎他们如此反应，实在是眼前的洞真真君太过强横。</p>
在其年轻之时，便已经力压中洲一众同道，于斗剑盛会夺得道子魁首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p>
百年圆满，又百年化神，直至如今已是化神后期之境，是中洲乃至整个太一玄灵界数一数二的修道之人。</p>
甚至曾有传言，如若不是此界仙缘稀缺，洞真道人早就有所突破，渡劫飞升了。</p>
而他们固然同样是化神之境，可在洞真面前，与晚辈无异，又如何不恭礼以待</p>
他们这边问礼的火热，姜、刘二人却是面色难看，一时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p>
好在他们的养气功夫不差，此时并无失态之举。</p>
洞真见状微微一笑，主动开口道：“姜道友，刘道友且落座吧，远来就是客，何需如此客气”</p>
姜、刘二人正暗自眼神交流，闻言不觉强起一抹笑意，拱道：“谢过洞真道兄。”</p>
众人再复落座，可形势却已经转变，且更为明朗了起来。</p>
“听闻姜氏的两位后辈为救我道宫门人而身陨，老道理解姜道友的心绪，同样痛心不已。”</p>
洞真摇头一叹，沉声道：“此事绝不算完，姜道友且放心，待此间事了之后，老道会着人追杀那行凶妖魔，定为姜氏后辈报此仇怨，也算是告慰，汝南姜氏的高义之举”</p>
到这，他顿了一顿，看向姜氏老祖道：“道友且看如何”</p>
寒元子等人垂目不言，一众元婴后辈更是不敢插嘴。</p>
殿内鸦雀无声，只剩下姜、刘二人传音交流。</p>
“证据不足，只要陈沐儿死死咬住适才所言，我等就无法定他为魔修暗子。”</p>
“寒元子他们定然作壁上观，不愿牵扯进来。”</p>
“最关键的是，洞真都站了出来，我等无理发作，却也不能够再胡搅蛮缠。”</p>
“姜老哥，此事已不可为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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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暗自咬牙，却也只能接受。</p>
在他们的视角当中，自然认为是陈沐故意引妖魔前去破局，不然只凭他一人，如何逃出姜荣藏二人的埋伏。</p>
之所以扯到“魔修暗子”名号上，无非是要及时止损，将陈沐给一把捏死。</p>
毕竟姜荣藏他们已经死了，怎么也要死得其所些。</p>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陈沐实在谨慎，在来时竟还不忘了知会秦氏一声。</p>
难道他就不怕秦氏真君援速极快，赶在自家族人身陨之前到达吗</p>
这是他们百思不解的。</p>
甚至更为存疑的，是那妖魔就真的如此凑巧，将那传讯玉简给损坏大半，只传回只言片语，导致他们定不了陈沐的罪</p>
“世上岂有如此巧合之事难道真是气运使然，上天都在帮助那儿”</p>
姜、刘二人眸光一颤，想到了一块去。</p>
“还是，那妖魔真的是与陈沐一伙的”</p>
瞬时间，二人思如泉涌，以往的种种疑问不解皆对上了号。</p>
“是了，如若他不是魔修暗子，又怎会有着恰到好处的妖魔助他破局”</p>
“我就一个北原修，凭什么能够夺得斗剑魁首，如今看来，背后还真是有着魔道支撑！”</p>
“此子心思实在缜密，费劲心思拜入黑白道宫，定当所图甚大！”</p>
“姜老哥，你我如若不尽快解决了他，待到魔劫之时，我姜氏危矣！”</p>
“姜老哥，你我还等什么，若极力指认儿为魔修暗子，就是洞真再如何施压，也免不了一番折腾，届时儿一路走来，又岂会没有蛛丝马迹”</p>
正如刘氏真君所，只要最后找出些许痕迹，将陈沐的魔修暗子身份大白天下，那姜氏的种种不利局势都会逆转！</p>
黑白道宫声望大减，姜氏则成了洞若烛照的修仙大脉。</p>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尤其是在这等万年不遇的魔劫之中</p>
想到这，刘氏真君已经隐隐压不住心中的兴奋，眸光闪烁，令洞真眉宇轻皱，可却没有出声追问。</p>
他知道此时二人正在传音商讨，他也愿意给二人商量的时间</p>
相较于刘氏真君的振奋，姜氏老祖就显得冷静了许多。</p>
或许是因为此次失利，让他一时之间变得谨慎起来。</p>
“刘老弟，如是万一”</p>
他暗暗咬牙，传音道：“如果万一是我等猜错了呢儿真就只是气运使然，而非是魔修暗子”</p>
“届时我等决然指认，必定惹恼洞真，甚至就连银华他们都会觉得我姜氏没有大局之念”</p>
刘氏真君愣了愣神，迟疑道：“那依老哥的意思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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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的意思，距离魔劫尚有数十年时间，此事无需急于一时，且让我等慢慢探查儿底细，如是真的找到了什么痕迹，再寻儿麻烦也不迟。”</p>
姜氏老祖眸光酌定，缓缓道。</p>
刘氏真君默然片刻，点头道：“既如此，那就照老哥的意思来吧”此行已经失利，确实不能再贸然与黑白道宫撕破脸皮。</p>
洞真既然出面，也算是在给他们台阶下</p>
“洞真道兄。”</p>
姜氏老祖突然起身，沉声道：“既然道兄开了口，姜某自然要给面子，今日之争且先作罢，只是那行凶妖魔，却是不劳烦道兄了。”</p>
到这，他深深看向陈沐，语气登时强硬，一字一顿道：“老夫要亲自前去，为我族中后辈报仇！”</p>
陈沐心有所感，神色不动的稽首一礼。</p>
洞真点了点头，叹息道：“合该如此，合该如此”</p>
寒元子适时出声道：“此间事已毕，可秦氏所言之事”</p>
“南疆只白晋一位道友，却是无暇看顾全境，为防南疆妖魔势大，我等还真要提前议出个章程来。”冼剑池银华真君接话道。</p>
秦未楚闻言连忙又是拜下：“晚辈多谢诸位真君。”</p>
上京秦氏距离南疆最近，若中洲放任不管，待到魔劫之时，必定是他们一脉压力最大。</p>
众人再次落座，开始谈起了南疆妖魔之事。</p>
在场的元婴修士插不上嘴，无关人等在溟玄掌门的示意下开始相继退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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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天近暮晚。</p>
多位真君初步商量出了个结果，之后详情还需知会其余宗门方能落定。</p>
秦未楚得到答复，又与陈沐道谢一番，方告辞众人，极速回返而去。</p>
洞真微微笑道：“秦氏道子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倒是诸位远道而来，我道宫当设宴款待，既然诸事顺利，不妨随我移步偏殿举宴”</p>
“道兄太客气了。”</p>
寒元子等人纷纷应和笑道。</p>
姜、刘二人却是如坐针毡，半分也待不下去了。</p>
之所以没有立时离去，无非是因为商议南疆妖魔之事，姜家作为中洲大脉，怎能缺席</p>
眼下却没有这个顾忌了。</p>
“诸位且去赴宴，姜某一心为族中后辈报仇，就先行离去了。”</p>
姜、刘二人拱了拱，便纵起身形，连陈沐也不再看上一眼，顷刻破界而去。</p>
洞真笑了一笑，也没有过多表示，引着寒元子几人往偏殿走去。</p>
待人影消缺，溟玄掌门轻笑道：“陈上真一路行来也辛苦了，此间事已落罢，你且回去修养吧。”</p>
他无意与陈沐深谈，毕竟妖魔之事敏感，为免陈沐会错意，还是交由真君去为好。</p>
陈沐自无不可，点了点头：“在下告辞。”</p>
踱步走出大殿，天色已是昏暗一片，只有数点星光隐隐闪烁，在夜色中朦胧不清。</p>
他没有着急回返，而是顺着石阶缓步而行，在心中思忖起此事缺漏。</p>
其实在收拾了火丘山争斗痕迹之后，他本没想那般多，收起太玄就欲回返山门。</p>
可是冥冥中心境不稳，他这才再三思索，将太玄放出掩人耳目，而他则作势去往上京秦氏求援。</p>
这也是为何秦未楚来的如此及时的原因</p>
从结果上来看，他这个决定很是明智，成功化解了姜氏指认，于旁人眼中洗去魔修暗子的嫌隙。</p>
可在正主姜氏眼中，那他就太过“幸运”了些。</p>
以他对姜氏老祖的浅薄了解，其纵使眼下看不出什么，可之后细细思量，也定会醒觉。</p>
届时无论他是不是魔修暗子，其都会尽量将他往这方面上靠拢</p>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p>
陈沐心中暗定：“我还需提前准备一些”</p>
夜色朦胧，玄袍好似融入其中，逐渐没了踪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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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熹微，旭日东升。</p>
上真宫前突然降下仙鹤，上有道童高声传道：“陈上真可在”</p>
陈沐听见动静，踱步而出。</p>
道童连忙躬身行礼，清声道：“上真，老祖传您。”</p>
陈沐早有预料，微微一笑道：“是哪位真君”</p>
“洞真老祖。”</p>
“哦”</p>
陈沐心中暗动，与凤莲等人点了点头后，纵起身形飞去。</p>
未出多时，二人就来到了一座高山之上。</p>
道童行礼退去，而陈沐则沿着石阶走去，到了楼亭之前，瞧了过去，就见洞真背负双，正在眺望远山风云。</p>
陈沐神色浅动，不慌不忙的上前稽首道：“真君。”</p>
洞真回转身来，和蔼一笑，指向远处山水道：“数十年没有如现在这般，闲情逸致的登高望远了，如今瞧见山中景物依旧，不免忆起曾经。”</p>
“陈上真，老道起来也不是中洲出身，而是东海之修，侥幸得恩师赏识，方拜入黑白道宫，一待就是千年有余”</p>
“老道知道你能走到今天实为不易，本来还担心你因此失了上进之念，可如今见你又有长进，实在让我心中极是欣慰。”</p>
“多谢真君夸赞。”</p>
陈沐拱一笑道：“一步未至，则犹不往也。大道漫漫，如果不能坚持到最后，岂不是一生憾事”</p>
洞真深深看了眼陈沐，忽然点头笑道：“你能如此想，可见终有得道之时。”</p>
完他又摇了摇头，叹息道：“只是大道难寻，老道我修道千余年，纵有千般壮志，可还是困在了此境寸进不得。”</p>
“如今魔劫在先，是此界之祸，却也是修道之士的造化。不仅尔等渴求借此会成就化神，老道我也是有所期望，希冀”</p>
他话没有完，看样子是无意深言。</p>
“魔劫临世，安稳修行的日子已所剩无多，你若想跟住这次会，需懂得明哲保身，如此方能进退自如。”</p>
“就拿此次而言，你固然可以借助妖魔之破局，一举甩掉姜氏二人纠缠，可也为此将自己置在了不利局面之中。”</p>
“不过这也是老道的失职，未能提前洞察姜氏动作，让你身处险境，所以此次道宫且为你按下此事。”</p>
“只是你需明白，魔修非是棋子，你若自恃聪明，觉得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那可就大错特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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