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外术室的铅衣本来就不多，一般在这儿接触放射线的只有骨科，只有术中途拍个片子看看骨头对的是不是严丝合缝，需不需要改一下角度。</p>
其他的，几乎约等于零。</p>
虽然都号称是杂交术间，可真能杂交的术并不多，很多都是凑数的。</p>
陈岩先穿上一件衣服，杨静和还站在里面，只剩下三套铅衣。</p>
“外科术，进那么多人，不怕感染么。”金荣灿霸道的拿过一件铅衣递给赵祥明，随后自己又穿上一件。</p>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没敢话。</p>
还剩一件铅衣，大家也没脸去拿。</p>
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冗余，一旦出事，穿铅衣的就要忙起来，还是留一件的好。</p>
赵祥明披上铅衣，觉得这玩意简直太沉了。再加上铅裙和其他护具，连走路都费事，更别提要做精细的术。</p>
做介入术的这帮人真是好体格子！</p>
“金院，我记得你们最开始做介入术的循环内科张春芳张主任现在退了吧。”</p>
“提前退休的，被南方医院返聘去了。”金荣灿有些遗憾，“张主任的水平很高，据她去的是山中的一家附属医院，带着整个团队直接空降。”</p>
“可惜张主任走了之后我们这面的技术水平倒退了至少5年。”</p>
“张主任能干，当年她披着铅衣熬下来，算是有心气，有本事。咱们经济还是落后，给不起那么多钱，留不住人才啊。”</p>
赵祥明掂量着铅衣，嘴上赞道。</p>
至于张春芳去哪，跟他没什么关系。这些年江北省走的人还少了？</p>
哪家大型三甲医院不被挖走千八百人的，还都是35-45岁的临床实打实的骨干力量。</p>
想想有些心疼，但却没什么办法。</p>
披上铅衣，几人走进术室。</p>
气密铅门关闭，把术室里外隔成两个世界。</p>
“术还是要多心一点，以后的趋势应该是连腹腔镜都要少做。开刀的话，能比腹腔镜少花不少钱。”</p>
罗浩对面，助在闲聊着。</p>
他似乎没注意到两个院长走进来，低着头拉钩，罗浩在开刀。</p>
“腹腔镜已经很成熟了。”</p>
“成熟不重要，少花钱，治好病是一把钥匙。青霉素，几块钱一支，国外青霉素老贵了。”</p>
“害。”柳依依披着铅衣站在患者头侧，眼睛盯着监护仪和呼吸上的数值，也没看见身后谁进来，“我听人，国外都不做皮试，国内的纯度不够？罗教授，是这样么？”</p>
“不是。”罗浩直接给了一个笃定的答案后随即沉默下去，专心术。</p>
“青霉素有很多种，主要是侧链的不同和青霉素上非常重要的3个性碳结构造成的。</p>
只有这三个碳原子以2s5r6r的形式存在，才会有消炎的效果，其他不同构型的青霉素，不但没有消炎的效果，还会在人体中代谢出致敏的成分。”</p>
“正常情况的青霉素，在常温下会发生水解和重构，也就是你生产的青霉素，即使是00%纯度，在室温下也会产生杂质并慢慢生成其他类型的青霉素。</p>
这个过程需要通过冷藏来避免。”</p>
柳依依一怔，是这样么？</p>
虽然是麻醉医生，但柳依依还真就不知道青霉素的药理学深层次上的知识内容。</p>
别是柳依依，即便是换药剂科主任过来，也不到罗浩这么详细。</p>
“主要起作用的青霉素g，医学证明人类几乎不对其过敏。</p>
造成过敏的是生产，运输过程中，以及注射到体内后的水解过程的产物和其他性结构的青霉素的代谢产物，这些产物在人体中会和赖氨酸结合变成致敏原，也就是其他答案里面的杂质。”</p>
“理论上讲，只要全程冷链运输再加上保存，只要花大价钱，肯定不需要试敏。”</p>
“不对吧，我还见过皮试没事，点完就过敏的。”柳依依争论到。</p>
“那是输液的时候出现了变化，这种情况很少见。”</p>
赵祥明怔住。</p>
医大一院这么高端么？</p>
一般外科术台上，大家闲聊一下是正常的，要是没人闲聊，那就意味着出了大事。而闲聊的内容，几乎都是开车，跑跑黄腔，这都是人之常情，大家喜闻乐见，谁都别站到道德的制高点上呲别人。</p>
可助和麻醉医生在聊青霉素的药理学，这也太高端了一些。</p>
赵祥明心中百味陈杂。</p>
“你以为国外不做皮试就可以了？点完滴后观察3个时，没事可以回家，但观察费用是要交的。如果过敏，那恭喜医院，会有一笔不菲的抢救收入。”</p>
“”柳依依没出过国，不知道国外什么情况。</p>
“国内讲普惠，花一千多的挂号费就能看见世界上最顶级的医生，这在其他行业内是不存在的。你看雷军，卖车的时候开个门就被大家称赞。”</p>
“你话太多了，少点。”罗浩淡淡道。</p>
他的助瞬间闭上嘴。</p>
“罗教授，紧张了？”柳依依问道。</p>
“没有，都扯到雷军上去了，我的车被撞完了后送去修，准备把后备箱改成透明的，和米n一样，等柴老板开年会来钓鱼，送他一份大礼。”</p>
“开车在中央大街炫耀钓上来的鱼？！”柳依依笑道。</p>
“不至于中央大街，其他地儿也可以。总之呢，越多人看见老板越高兴。”罗浩道，“准备。”</p>
助抬头，转身。</p>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赵祥明浑身寒冷，血液都像是瞬间凝结了一般。</p>
罗浩的助戴着一副墨镜，转身的动作有些滞涩。</p>
他不是他，而是它！</p>
器人，罗浩竟然用器人当自己的助！</p>
器械护士不在，器械台上放着一个箱子。</p>
罗浩的助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圆柱状的东西，放在患者的腹腔内。</p>
与此同时，罗浩、柳依依和杨静和转身，看见身后的人，罗浩微微颔首，随后来到术室的角落里。</p>
“罗，这是？”</p>
“有放射线，要用器固定放疗线光桶。所以带它上术，让它直接固定就可以。”</p>
“器人？！你用器人放？”</p>
“是啊，动作没什么难得，难点在于放射线剂量不，对术者有伤害。虽然一次两次没事，可要把这种术式铺开，就要考虑放射线对术者造成的伤害。”</p>
“戴铅套是可以的，可是吧，铅套笨拙，还不如让器人来放置。没问题的，我在一边看着，有事儿我第一时间修改位置。”</p>
术室里参观术的人全部陷入沉默。</p>
尤其是赵祥明，他知道罗浩在医大一院搞科研搞的风生水起，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应用在临床，还是这种术中放疗的高端术式。</p>
更是应用了器人来做一些“简单”的工作。</p>
“正常需要一个械臂或者其他东西，但咱不是有器人了么，让它拿着光桶直接放疗就可以。”罗浩见没人话，便又换一种方式重复了一遍。</p>
赵祥明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p>
他才意识到一点——刚刚和麻醉医生聊青霉素过敏问题，最后引申到普惠医疗这种本源问题的“人”，竟然不是人，只是一台器人。</p>
要不是转身的动作略有生涩，光是对话的话自己还真就看不出来。</p>
“罗教授，语音对话现在都发展到这种程度了么？怎么我车里的语音识别总是有问题呢。”赵祥明问道。</p>
“赵院长，这是最简单的。家里的爱同学什么的不是0年前就有了么。”</p>
“有是有，可是不好用啊。”</p>
“那是因为没有必要，智能家居总要利润，我这是科研，在这方面不要求利润，都上最好的。”罗浩微笑。</p>
他没看赵祥明，眼睛死死的盯着器人。</p>
器人里拿着放疗线光桶，光桶是铅制的，有些重量，但在器人的里像是一张纸似的。</p>
它拿着放疗线光桶放在某个位置上。</p>
“罗教授，给多大剂量？”器人问道。</p>
“2gy。”</p>
器人开始工作。</p>
它很听话，保持沉默。</p>
“你可以话，但不要把话题发散。”罗浩想了想，和器人道。</p>
“我还不知道您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p>
赵祥明甚至从器人的语气中听出来一丝苦恼。</p>
它在琢磨怎么给罗教授提供情绪价值？！</p>
“那有不需要皮试，也不需要观察的青霉素么？”赵祥明试探着问道。</p>
“有，药物设计者对侧链r的修饰来阻止核心结构的水解和跟赖氨酸的结合。感谢2世纪的生物科学，只可惜国内不能大范围做相关的试验。”</p>
“”赵祥明似乎听懂了什么，但却一点都不懂。</p>
“世界级的大药厂做相关试验都去印度或是非洲，成本拉到最低。咱们不行啊，除非港口停着055。”</p>
“多了，只医疗上的内容。055是谁跟你的？”</p>
“陈医生。”器人道。</p>
“他还什么了？”罗浩问道。</p>
“他了好多，但都不能在术台上。”</p>
器人很明显遵循着最基本的守则——听罗浩的话。</p>
“罗教授，这也太牛逼了。”赵祥明赞叹道。</p>
至于癌晚患者的生存期怎么样，对赵祥明来讲已经不重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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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教授能利用器人做术，光是这件事就足以震撼整个医疗界。</p>
哪怕它做的只是最简单的工作，里拿着放疗线光桶给患者做腹腔内的放疗。</p>
对话不重要？</p>
那是罗教授在炫耀！能话的器人，能提供情绪价值的器人，这要是出现在市场上</p>
赵祥明已经不敢想下去。</p>
用在医疗系统里，赵祥明觉得太浪费了，这种器人简直就是一座金山，只是随便一想就能想到有n+种用处。</p>
几分钟后，罗浩做了个势，器人把放疗线光桶拿起来，罗浩走上前看了一眼。</p>
“接受的辐射量多么？”</p>
“不多，对人体有一点点危害，但对我来讲没问题。”</p>
“这里，继续，还是2gy的量，给3分钟。”</p>
“好。”</p>
这回罗浩没回来，他站在术者的位置，看着器人给患者做放疗。</p>
放疗持续的时间很长，毕竟位置多，但术前对这个术式质疑的所有人都了解到了意义所在。</p>
临床上的放疗其实副作用很大，最开始的放疗散射线极多，以至于会出现放射性肺炎等等并发症。</p>
但随着器的进步，放疗越来越标准，能量越来越集中，只是费用不菲。</p>
开刀，直接对着肿瘤照射，这思路简直就是天外飞仙。</p>
效果肯定杠杠的，而且还切掉一部分肿瘤，患者的生存期质量大概率会得到改善。</p>
大约半个时后，器人把放疗线光桶收起来，并且拎着放到一个铅箱里。</p>
“好了。”罗浩看陈岩，“陈主任，咱一起？”</p>
“好。”</p>
陈岩上台。</p>
罗浩很自觉的走到助的位置，陈岩也没客气，他清楚罗教授的想法。</p>
虽然有执业证，做术的资格是有的，但他还是很谨慎的避免任何麻烦，不给人以口实。</p>
他上台术，总是要披一层外衣，而自己就是那层外衣。</p>
“罗，你的器人看起来真不错。”陈岩开始寻找出血点，一边术，一边闲聊。</p>
哪怕身后有两位院长在观台，陈岩研究没忍住。</p>
“还行，时间还是短，尤其是话太多太密。外形也不好，我捉摸一下修改修改，老孟就不错，不行以后按照老孟的外形做。”罗浩伸钳子，夹住出血点，陈岩直接用电烧止血。</p>
两人配合天衣无缝。</p>
“话多点就多点，有什么大不了的。”</p>
“它还要和患者家属做沟通，话多有失。国内和国外不一样，比如青霉素过敏，真要是死人了，患者家属能把医院给拆掉。”</p>
“换做国外，不国外，香江前段时间公立医院有青霉素过敏的，死了就死了，悄无声息。换国内再看看，不可能么。”</p>
“所以语音系统还是要谨慎一点，这里要考虑的事情比较多，我现在倾向于提供情绪价值。”</p>
就是拍马屁呗。</p>
陈岩脑海里已经出现了一个画面，器人在和患者家属做术前交代的时候不断给对方提供情绪价值，情商巨高，把患者和患者家属拍的舒舒服服的。</p>
“而且吧，它对青霉素的描述有很多不对的地方。唉。”罗浩着着，叹了口气。</p>
“不对？”</p>
“害，不提这个，就是做术的时候一个八卦。”罗浩笑了笑。</p>
“罗，我们能靠近了么？”</p>
“可以，测定的外溢辐射量可以接受。现在的辐射源也拿走了，过来没事。”</p>
众人凑过去，陈岩问道，“罗，术后怎么办？”</p>
“术后两三天可以下地活动，疼痛评分大概在3以下，能用口服药物控制，生活质量提升。”</p>
“再过2周，让他去我那，局麻下介入化疗3次，方案为吉西他滨+氟尿苷+奥沙利铂。”</p>
“再往后，看看有没有会做腹腔镜下胰体尾肿瘤术中放疗+胰腺肿块切除活检+胰腺修补术。”</p>
“那你预估患者能活多久？”</p>
“2年以上吧，再多暂时看不到。和患者家属多，要给希望，最近生物制药领域的发展很快，或许明天就有治疗胰腺癌的药物出现了也不定。”</p>
“术中放疗的效果这么好么？”赵祥明问道。</p>
“还行，但涉及的步骤比较多，一般不愿意做。”罗浩道，“这不是有器人了么，有些困难可以克服，所以试了试，感觉还不错。”</p>
这是罗浩对器人的一个肯定。</p>
赵祥明抬头看不远处站在角落里的器人，他戴着墨镜，身穿术服，一股子顶级术者的架势。</p>
这东西都能用在临床上，还真是日新月异。</p>
“罗教授，南方已经大规模用器人了么？”</p>
“不是啊，南方没有，咱们不是和工大比较近么。”罗浩笑笑，“工大的器人一直都搞的很不错，技术积累很多，但主要方向是军工领域，所以一直不被人知道。”</p>
军工！</p>
这个词的作用下，大家都知趣的不再问相关话题。</p>
罗能把工大的器人带来医院，做一些之前不敢做、不能做的术，甚至还有其他用处，所有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p>
术结束，罗浩没有去送患者，而是和金荣灿、赵祥明去换衣服。</p>
两位院长询问了很多相关内容，罗浩一一做出解答。</p>
而且罗浩没有隐晦的这是新的科研项目，大大方方的把普外科和放疗科合作的事情讲了出来。</p>
要是可以的话，这项技术可以继续开展、推广。</p>
“好像前一任的省里大佬想要建重粒子治疗癌症的项目，魔都那面这种项目排队要排一两年，轰一次300万。”</p>
“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没落地，有点遗憾。”罗浩道，“不过300万这个价钱和普通人没关系，都是中产及以上的家庭能用的。”</p>
“全名叫什么？”</p>
“有很多种，国产的叫碳离子治疗系统。在州兰那面，这套装置就像一个‘原子大炮’，能够发射重离子束，精准‘狙击’癌细胞，具有疗效好、副作用等优势，是肿瘤治疗领域的尖端利器。”</p>
“轰，比较准确。”</p>
“那你这种呢？”赵祥明问道。</p>
“现在看，随时随地都能做，和重粒子轰肿瘤走的是两个技术路线，不上谁好。但我感觉，还是那面好一些。可是这面的好处是便宜，而且不用排队。”</p>
不用排队，普惠医疗。</p>
虽然缺点有点多，但能普惠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忍受。</p>
赵祥明心中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凭着主观想法兴师问罪。</p>
直接来兴师问罪那是扯淡，又不是，自己一个副院长怎么可能这么嚣张。</p>
别是自己，级别再高又能怎么样。</p>
关键是来了之后看见罗浩罗教授做的都在医生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只是方式方法比较跳脱。</p>
但效果肯定好就是了，直接拿着放疗线光桶对着肿瘤照射，肯定要比体外照射效果好，副作用低。</p>
问题在于医生要接触放疗线，但现在罗浩身边有器人，几乎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p>
赵祥明看着朝气蓬勃的罗浩，心中后悔。</p>
去年冬天，那个大雪皑皑的冬天，自己顶风冒雪跑到东莲去，诚意满满。</p>
至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p>
可现在看，自己的诚意还不够。</p>
当时认为罗教授坐地起价，现在看人家还收着来的。</p>
罗浩脱掉上衣，赵祥明看见了一面铜镜。</p>
“罗教授，你这是？”</p>
“一位长者送的。”罗浩摸了摸那面铜镜，并没显摆这玩意。</p>
铜镜透光后有河洛八卦，还有一些古怪的图形。</p>
但没必要和所有人，偷偷摸摸占便宜也就是了。</p>
赵祥明若有所思。</p>
“赵院长，罗现在可是我们医大一院的顶梁柱，最近各科室主任都要找罗合作。”</p>
倒查科研，涉及到职称，赵祥明很清楚。</p>
要不然临床上没人会对科研感兴趣。</p>
只是！</p>
赵祥明深深的知道之所以对科研不感兴趣，是因为流于形式，毕竟临床属于应用阶段，让医生们从基础科研开始弄，未免强人所难。</p>
可罗教授却可以用天马行空的想法把很多内容变成现实，比如——都不太过于科幻的液态金属，开腹直接放疗就是最好的例子。</p>
“罗，去年我和老金去东莲挖你，当时我觉得你开价太高，现在看倒是我的不对了。”</p>
“哪有，哪有。”罗浩已经换上衣服，微笑看着赵祥明，“赵院长对我的知遇之情，我一直记得。”</p>
这是客气的话，赵祥明可没当真。</p>
罗浩的姿态放的很低，身边的器人也在换衣服。器人的动作略有生涩，不知道的还以为有点残疾，属于生活能自理的那种，但知道的就会相当感慨。</p>
把两位院长送走，罗浩和杨静和交代了一些术后需要注意的事情以及数据搜集工作，这才回介入术室。</p>
“你不知道，我去采耳后才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p>
66号技师的声音出现。</p>
“南越的双人采耳按摩更好，去一次保准你忘不掉。”罗浩身边传来一个声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