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p>
赵福生的目光一动,她还没来得及起身,蒯满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丝轻扬——一条细得几乎肉眼无法看清的黑气从丫头的长发间飞出,直扑柜阁中,将其中一个阁子内的卷宗扫了下来,飞落进孩中。</p>
丫头接过之后看了几眼,将卷宗递到了赵福生上。</p>
赵福生摸了摸她脑袋,随即将卷宗拆开。</p>
上面记录着:大汉朝22年6月4。</p>
证人少了一个。</p>
汤祖望作为当年案件的调查者,第一时间也注意到了证人少了一个。</p>
通过确认当年的卷宗,汤祖望最终推测:</p>
失踪的证人是特殊的‘裁缝’(?)。</p>
他在这段话后面打了个疑问,显然这个事情汤祖望当年也并不确认,只是推测。</p>
汤祖望在后续记录道:</p>
孙家要办丧事,未来得及明死者是谁,死因为何。</p>
与裁缝相关经的物件:寿衣?寿鞋?他在后面又以朱砂记录:兴许是尸体。</p>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p>
人的死亡方式千奇百怪,除了寿终正寝,还有遭遇横祸。</p>
兴许是病死、遇鬼死、遭人杀害,也有可能遇到天灾,亦或是其他的不幸。</p>
而这些死亡方式中,可能会有导致死后遗体不完整的——尤其是一些犯法后遭遇斩首而亡的,其家属希望死者下葬时体面一点,便会花大价钱请人将不齐整的尸体缝合。</p>
这样的人属于特殊的‘裁缝’,收的费用不低,但因为干的活不体面,遭人嫌弃晦气,许多居住在义庄、棺材铺子之中。</p>
金县当年也有这样的人,是受官府雇佣,名义上吃朝廷俸禄,专为一些被斩首而死的人缝合尸身。</p>
如果孙家也有人需要这样的活,要是找人,定会私下找到他的。</p>
通过查访,汤祖望得知金县的这个缝尸人名叫刘大力,是义庄杵作收养的孤儿。</p>
他智力发育迟缓,直到七八岁才开口话,平时话不多,从大汉朝205年秋开始接缝尸之事——这个时间也很有趣,距离22年刚好6年的时间,也是孙府事件发生数个月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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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祖望作为金县镇魔司的令司,其实此时已经展露出对案子非凡的嗅觉。</p>
时间卡得过于巧合,他还没有见到刘大力的人,已经意识到孙府的案件十分棘,孙府当时聘请的‘裁缝’有怪异。</p>
但他性情谨慎,办事不靠猜测,因此虽然知道这一趟查询可能是无功而返,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他仍亲自前往金县义庄走了一趟。</p>
案件记录到这里,又再次断了。</p>
赵福生看到此处,倒有些同情这位二十多年前无辜死于孙府鬼祸的金县令司了。</p>
这一封特殊的卷宗之所以会一分为多份,记录得断断续续,完全是因为汤祖望意外身亡的缘故。</p>
她拿着卷宗怔愣了片刻,孟婆便也似是心有所感,跟着叹息了一声:</p>
“大人得不错——”</p>
人性复杂。</p>
大汉朝的镇魔司也养出了性格迥异的驭鬼者。</p>
镇魔司内有像上阳郡臧姓银将一样杀人如麻,制定‘初夜权’这样法则的滥杀人命、害人性命,将人逼成鬼的一方大将,也有像汤祖望这样,驭鬼在身,却又人性未泯,意识到孙府案子有问题,认真钻究,从细微处入调查的驭鬼者。</p>
孟婆的神情复杂,完这话之后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知是在为自己的女儿、未能成为女婿的孙绍殷,还是为这位二十多年前就死了的汤祖望而感到叹息。</p>
赵福生尝到了不用自己动的甜头,又吩咐蒯满周:</p>
“满周真乖,去给我将另外的卷宗也拿过来。”</p>
孩一被表扬,立即欢快的蹦跳着要去取卷宗。</p>
陈多子一生劳碌,根本坐不住,此时一听有事要干,她总觉得往那一坐都是一种罪恶,当即就站起身来,立即道:</p>
“大人,我替你拿吧。”</p>
孩一听,冲她怒目而视。</p>
“你拿也行,卷宗不少,有劳你了。”赵福生笑着了一声。</p>
陈多子以往在家也干不少活,讨好母亲的时候更多,但无论她做了多少事,家里人都觉得天经地义,哪知这会儿只是帮拿个卷宗,竟得了赵福生夸奖,一时感慨万千,差点儿要哭了。</p>
“大人,大人,我只是走了两步,哪用大人如此客气呢——”</p>
她心中感动,暗暗发誓:下次鬼祸,一定要走在前头,若遇到危险,定要挡在大人前侧!</p>
陈多子性情不算复杂,心中想着什么,脸上便展现出来。</p>
孟婆赞道:</p>
“陈娘子性情也很温柔体贴。”</p>
被孟婆一赞,陈多子脸颊微微泛红。</p>
蒯满周气鼓鼓盯着陈多子看,对她抢了自己的‘活’十分不满。</p>
“”</p>
刘义真看得瞠目结舌,目光落在赵福生身上,她稳坐在书桌之旁,里已经握住了陈多子快步递来的卷宗,正打算拆开看,并没有将蒯满周与陈多子争着为她干活的插曲放在眼中。</p>
“你怎么办到的?”他疑惑的问:</p>
“一句话让满周和陈娘子都为你争抢着办事儿。”</p>
两人可都是驭鬼者。</p>
蒯满周年纪、不懂事,当初因为蒯良村一事,对赵福生有感情,甘愿受她使唤也就算了。</p>
陈娘子又不是个孩,卢家也算昌平郡的富之家,她生活也算养尊处优,怎么也愿意为她跑腿办这样的事呢?</p>
陈多子不好意思的抿唇道:</p>
“大人对我有恩,我只是做些微不足道的事罢了——”</p>
赵福生白了刘义真一眼:</p>
“你子少挑拨离间。”</p>
完,又顺势教育蒯满周:</p>
“满周,义真得没错,你记住了,夸奖是有陷阱的,我夸你乖,是为了让你跑腿干活。”完,问蒯满周:</p>
“记住了没有?”</p>
蒯满周似懂非懂,点了点头。</p>
陈多子怔懵,呆立原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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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义真见她如此坦率,吃了一惊,正想什么,却见赵福生突然伸摸了摸蒯满周的头:</p>
“满周真聪明,一教就明白了,去,替我将其他卷宗一起抱来。”</p>
孩前一刻还在点头,后一刻听她一表扬,眼睛一亮,‘咚咚咚’往柜阁旁跑,深怕被陈多子抢先了。</p>
“”</p>
“”</p>
孟婆与刘义真脸色青红交错,一时哑口无言。</p>
陈多子想起自己先前跑腿的举动,频频转头看蒯满周。</p>
“福生,抱回来了!”</p>
孩兴奋的将所有卷宗全部扫落下来,抱在怀中。</p>
“放桌子上吧。”</p>
赵福生忍笑,将陈多子取来的卷宗打开。</p>
“真够会使唤人的——”刘义真嘴角抽搐。</p>
她把话明白了,却仍能将人使唤得很顺。</p>
赵福生一看卷宗涉及正事,顿时不再笑,表情变得严肃。</p>
这一张卷宗仍是记录的大汉22年的事,却摆放在大汉朝224的标注上——这里记录着上一段卷宗没写完的案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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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祖望在决意去金县义庄走一趟,会一会这个名叫刘大力的缝尸人之前,就已经意识到这个恰巧在孙府案件后才走马上任的缝尸人应该是与孙氏案子无关的。</p>
可是真正见到这个人后,汤祖望才死心了。</p>
刘大力当时正值壮年,三十三岁,长得五大三粗。</p>
收养了他的杵作也姓刘,是个矮瘦的老头儿,见到镇魔司的令司主事亲自前来,吓得话都不清了。</p>
交谈之中,汤祖望在确认了这个刘大力在十六年前并未参与孙府丧葬之事。</p>
卷宗登记之前,他帮着义庄杵作收殓尸骨,没有接触过缝尸之事。</p>
这样的消息在汤祖望预料之中。</p>
不过随后这位金县的杵作便提及到了与孙府案件有关联的另一个重要消息:在205年春的时候,金县的前一任缝尸人离奇消失,官府遍寻不着,最初担忧出了鬼案——毕竟此人干的是与死人打交道的事。</p>
当时金县的县令勒令义庄停放的尸体必须尽快处理,有人认令的立即送归家,无人认领的即刻下葬。</p>
涉及官司的便先将线索登记在册,留下线索封档便行。</p>
大家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最后义庄关闭了一个月,最终无事发生。</p>
直至义庄重新启用,从205年的四月至八月这段时间,金县是没有缝尸人的。</p>
这个活儿既晦气又不登大雅之堂,同时需要人有胆量、八字硬。</p>
中间一直无人接,好在那段时间官府案子不多,判了斩刑的人要上报朝廷批议,直至秋后才处斩,因此缝尸人的职缺并没有对金县造成多大影响。</p>
直到同年八月后,这位老杵作见始终无人上任,才推荐了自己的义子做了缝尸人。</p>
这些线索总结下来,意味着孙府找的这位特殊的‘裁缝’来路不明。</p>
赵福生将里的卷宗递给刘义真及孟婆,自己又开始翻找下一卷对应的羊皮。</p>
刘义真飞快将档案上的文字看完,问赵福生:</p>
“你觉得汤祖望能找到‘裁缝’吗?”</p>
“估计不行。”</p>
赵福生摇头。</p>
从前几卷卷宗内记录的线索看,孙府的案子结合金县缝尸人意外的失踪,给她一种过于巧合的感觉。</p>
她话音一落,找到了下一卷对应的羊皮,果不其然,上面并没有再出现与‘裁缝’相关的记录。</p>
孙府寻找的这位特殊的‘裁缝’记录便仅止于此。</p>
事情毕竟发生在大汉朝的205年,距离汤祖望再查询这桩案子已经过去了6年的时间。</p>
因年代久远,许多事情不再好追溯。</p>
不过事关鬼案,汤祖望并没有因此灰心丧气,他又令镇魔司令使将前文提及的五位仍存活的孙府案相关人证传唤至镇魔司问话。</p>
变相的想从这几人口中旁敲侧击,推测出‘裁缝’身份。</p>
可怪异的事情发生了。</p>
这几名曾经被记录在镇魔司卷宗档案中,留下过口供的证人竟推翻了6年前的法。</p>
寿衣铺老板王观山几人竟异口同声的道:6年前,孙府并没有办过丧事。</p>
镇魔司记录,白纸黑字竟然还能有假?!</p>
汤祖望本来查案就心烦意乱,当即以为几个刁民大胆戏耍自己。</p>
他查案尽职尽责,性情缜密细心,可毕竟是个驭鬼者,脾气可不,当即令人将几人抓了起来,严刑拷问。</p>
几人被打得半死,家产查封,亲属尽数入狱,半月下来,折磨得几人没了脾气,恐惧之下倒也问出一些东西。</p>
受刑之后,五人之中有两人‘认罪’,承认去过孙府,并孙家人办丧事。</p>
但再一细问孙府为何人出丧时,这两人又前言不搭后语,显然是胡乱认罪,以求避刑。</p>
而写福寿阴钱书的读书人胡德成颇有骨气,一直大喊冤枉,不承认曾为孙府写过阴书,甚至声称十几年前没为孙家办过事。</p>
剩余两个人,一个寿衣铺老板王观山,一个扎纸匠季老三,分别出了两件事。</p>
事件记载到此再度截止。</p>
赵福生无奈的叹了口气,目光落到摆放在桌面上乱糟糟的一大堆卷宗上——蒯满周年纪,虽然能受使唤,也愿意跑腿办事,可办事不大牢靠,将这些卷宗堆积成山,一时间难以分清哪张记录在前、哪张记录在后,需要一一翻找才行。</p>
正当她欲伸去翻找时,却见陈多子中握了一卷档案,见她目光一动,陈多子惯会察言观色,便将卷宗递到了她里。</p>
“陈娘子真会见行事。”</p>
赵福生随口赞了一句。</p>
刘义真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陈多子想起她先前提及的‘赞美是种变相约束的陷阱’言论,心中既是警惕,却又控制不住的生出被赞美、肯定后的喜悦,难以控制自己想努力变得更加‘见行事’的表现冲动,再度替赵福生翻找起下一卷相应的卷宗,以方便她阅读。</p>
这一张新翻出来的卷宗上记录的文字并不多,只了王观山、季老三二人的口供。</p>
王观山孙府没有办过丧事,也没找他制过寿衣,甚至他,孙府不止没办丧事,反倒办了喜事——他们确实找了制衣铺的人,但不是找的制办寿衣铺的,而是找到了王氏缎庄,买了一双红色的绣花鞋。</p>
王观山与王氏缎庄是同属一族,双方走动亲近。</p>
事后汤祖望也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拘拿过王氏缎庄的人问话,证明了他所的话属实。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