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甸跑过一片亭场,对着忙碌的人喊了一嗓子,顾不上回话,远远看到拄着拐杖的黄大竹,招着喊道:“黄老,黄老!”</p>
“爹,那是孙甸吧,他怎么跑咱们盐场来了,这个时候不引海水啊。”</p>
黄大鞋站在黄大竹身旁,茫然地问。</p>
黄大竹看着奔跑中的孙甸,呵呵笑道:“这家伙跑起来不慢,可还是比不过我年轻时候啊。”</p>
孙甸一口气跑了几里路,终于找到了黄大竹,弯着腰,双放在大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p>
黄大鞋打了一瓢水递过去:“你南场的人,跑我们北场来干嘛?”</p>
孙甸推开水瓢,抓住黄大竹的,挺直了胸膛,咧嘴道:“黄老,山东的青天来了,他带着光来了!”</p>
黄大竹的老眼睁大,脸上的褶子被拉平一些:“来了?”</p>
“来了!”</p>
孙甸重重地。</p>
黄大竹呵呵笑了,褶子更深了:“来的是哪个青天?”</p>
孙甸咧嘴:“你念念不忘的那个青天!”</p>
黄大竹抬头看向斜阳。</p>
光照在垂暮的脸上,破旧的衣裳里,瘦老将枯的身躯涌动起一股力量,似乎被注入了新鲜血液。</p>
“他来了吗?”</p>
黄大竹眼眶湿润起来。</p>
黄大鞋看了看黄氏,茫然地将头转向孙甸,问道:“你们到底在什么,谁来了?”</p>
孙甸看向黄大鞋,露出了发黄的牙齿:“郭临川——”</p>
“嘶——你找死啊,敢直呼郭提举的名字!”</p>
黄大鞋赶忙上前捂住孙甸的嘴,紧张地看向周围,不少人聚了过来。</p>
孙甸挣开黄大鞋的,吐了两口唾沫,擦了擦嘴上的草木灰,紧握着拳头,气沉丹田:“大家——”</p>
洪亮的声音扫过亭场,吸引了周围灶户的目光。</p>
孙甸朝天喊道:“定远侯来了,郭临川郭提举已被挫骨扬灰,被盐课司欺压的日子——结束了!”</p>
当啷——</p>
盆跌落在地上,草木灰翻了出去。</p>
黄大鞋看着眼前的孙甸,伸出去抓,可抓了两次,都没抓住孙甸,将收回,猛地捶了几下胸口,看着孙甸问道:“你刚刚什么,谁来了,谁被挫骨扬灰了?”</p>
黄氏盯着孙甸,一脸的怀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p>
孙甸抬,指向身后:“结束了,我们再也不会被盐课司欺压了!”</p>
黄大鞋看去。</p>
远处的人在奔走相告,在敲盆歌唱,在嚎啕大哭,在下跪,在躺在地上!</p>
这一切,来得有些太过突然。</p>
黄大竹丢下拐杖,转身看向黄大鞋:“儿啊,我过,熬下去,才能看到光。现在,不就熬出来光了吗?”</p>
孙甸搀扶着黄大竹,眼泪夺眶而出:“黄老,你的对,定远侯不只是泉州的青天,终有一日,他也是山东的青天,现在,他来了。不仅来了,还将那郭临川给当鱼煎了一面,随后丢到了灶台里,连个骨头都没留啊!”</p>
黄大竹还没话,黄大鞋一把抓住孙甸:“郭提举,不,那郭扒皮当真死了?”</p>
孙甸咧嘴:“我亲自烧的,能错了吗?”</p>
“亲自烧的?”</p>
“是啊,为了烧透了他,我可是用了两背大劈柴!”</p>
</p>
孙甸语气中充满骄傲与快意。</p>
黄大鞋笑了,转头看向黄氏:“孩子他娘,咱们还能多熬几年。”</p>
黄氏呸了口:“几年怎么够?”</p>
黄大鞋挠头,哈哈大笑:“那就再熬个三十年。”</p>
黄大竹抓着孙甸的,一步步向南走去。</p>
黄大鞋赶忙问:“爹,你去哪里?”</p>
黄大竹转过身:“定远侯都来了,你就是不打算让他主持下公道,要回盐课司欠下的米,那也得去看一眼吧,我可是听搁浅在海边的商人起过,定远侯是泉州府的青天,一人一剑杀了个泉州贪官污吏人头滚滚”</p>
“又来了”</p>
黄大鞋、孙甸异口同声,随后哈哈大笑起来。</p>
盐课司的人不敢拦灶户,郭临川都被顾正臣烧了,这会让所有灶户过去,谁敢拦着?</p>
哗啦——</p>
翻过一页账本。</p>
顾正臣看着取来的私盐账册,脸色阴沉,对张寻问:“你们如此段逼着灶户多制盐,就不怕他们活不下去反了吗?”</p>
张寻低头:“定远侯,郭提举曾经计算过,只要他们制盐够多,即便是我们收走余盐,少给一半甚至八成的粮,他们活下去也没问题,只要能活下去,谁也不能牺牲了一家人造反吧”</p>
顾正臣指了指灶台:“总不能什么事情都推到一把灰上吧,这不是你的算计?”</p>
张寻含着胸,无力地吐了口气:“虽下官这罪必是一死,可不是我的罪,不背。”</p>
严桑桑敲了敲桌子,对顾正臣道:“关胜宝回来了。”</p>
顾正臣抬头看去。</p>
关胜宝疾步至桌案前,低声道:“侯爷,在周六抽家中确实发现了大量金银宝钞,数额巨大,还在盘点中。”</p>
“周六抽呢?”</p>
顾正臣问道。</p>
关胜宝从怀中取出一本书,递了过去:“也已被抓,其家眷也抓到了,还找到了这个。”</p>
顾正臣凝眸看去,皱眉道:“又是下生经,怎么,他是白莲教中人?”</p>
关胜宝摇头:“还不清楚,据周六抽交代,这书是一妇人在七日之前送的,还没来得及细看。”</p>
“妇人?”</p>
“据其描述,有些像佛母。”</p>
顾正臣凝眸。</p>
佛母?</p>
看来为了阴兵计划,佛母处心积虑,不仅靠着蔺家,还打算一旦有会,便将郭临川这些年的全部财产也一打尽,让这些钱财进入阴兵计划之中!</p>
只不过这计划才刚开始,便被自己搅乱了。</p>
越来越多的灶户围聚过来,周围站满了人,许多人想看看定远侯的真容,直接站到了卤水池里。</p>
孙甸搀扶着黄大竹挤过人群,对黄大竹道:“这位便是定远侯老爷。”</p>
黄大竹打量着顾正臣,松开孙甸的,跪了下来,喊道:“青天啊!”</p>
顾正臣起身上前,将黄大竹搀扶起来,看着眼前苍苍的老人,又看向外面围聚而来的几千灶户,眼见太阳即将落山,便转身走了回去,踩着椅子,又踩上了桌案,站在高处,环视过众人,喊道:“郭临川已被挫骨扬灰,今日,我顾正臣来为高家港盐场的一千六百二十五灶户清算账目,盐课司欠了你们多少粮,一律折银给足,并补偿三倍银。”</p>
“但有冤死之人,一命给抚恤三十两银!诸位若是不嫌夜长风冷,我陪你们一晚,先清算了账,领走了钱粮,我们再慢慢冤情,论盐课司的罪!你们可愿意熬这一夜?”</p>
数千灶户齐声:“愿意!”</p>
顾正臣微微点头,跳下桌案,用袖子扫去脚印,看向众人,沉声道:“林白帆,让军士准备火把,我要让这盐场的夜——亮如白昼!”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