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遗失多年、身份不明的孩子认祖归宗，那流程复杂了，需要宗族聚在一起查验血脉，证明其是自家孩子，然后才能进入宗祠，告诉列祖列宗，之后才能算是进了门，回了家。</p>
可顾正臣不需要这么麻烦，一是因为长相与父亲顾阫相似，二是因为母亲在，三是因为顾正臣离开山西时年纪虽，但也是众人见过的，二十余年，确实不短了，但还不足以隔断一切。</p>
即便如此，礼仪的漫长还是让顾正臣有些疲累，谁能想到大伯如此能，你告诉列祖列宗我回来了不就行了，非要那么多，连自己干过知县、知府，去过辽东、南洋，远航大海这些事也</p>
顾安自然要，你顾正臣虽然在祠堂里，可顾家的子弟就在门外听着，许多人都不知道你的过去，这些话，既是给族谱上的人的，也是给那些晚辈的。</p>
让逝去的，活着的，都知道顾家出了个惊才绝艳、立下无数功劳的镇国公！</p>
礼仪持续了一个时辰，顾正臣来回上了九次香，这才在顾安“子孙归宗，礼成”的话中结束。</p>
老顾氏亲自搀起顾正臣，湿了双眼，动情地端详着顾正臣：“我的好孙儿啊，这些年你受苦了”</p>
顾正臣很想咱们又不是头一次见，至于如此嘛，可老人家明显是真伤心了，只好开口：“离家二十余年没能在祖母身边尽孝，如今归来，还请受孙儿一拜。”</p>
母亲交代过，回来就回的彻底，不要人回来了冷着个脸，给所有人不舒服。</p>
至于过去的事，顾家是有过错，但站在家族的角度来看，也不能一无是处，只能为了整体牺牲了局部，局部有委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p>
受委屈的局部不能针对整体，对付整体，要服从整体，照顾整体的考虑。</p>
局部好了，那也不能舍弃整体，成为整体，而是应该给整体带来更多好处，更大帮助。</p>
这些起来不近人情，甚至带着几分滑稽，可从微观的家族放大到宏观的国家来看，顾正臣理解，每个时代之下，都有那么一部分被牺牲的局部，只不过有些时代，将牺牲的部分彻底丢弃了，有些时代，还记得这些人的牺牲，愿意拉一把。</p>
被彻底丢弃的局部多了，那早晚有一天局部会成为整体，而原来的整体也会成为被毁灭、牺牲的局部。</p>
这不只是一个微观家族的事，还是一个王朝取舍的缩影，大家都是按照一套逻辑办事。</p>
与王朝不同，家族和解起来容易，王朝和解困难，因为鸿沟太大了，你站在那一边，我站在这一边，彼此立场不同，诉求不同，矛盾无法调和，你什么我也听不懂，也不想听，只想打一架</p>
顾正臣想了很多，也就释然了，最主要的是，自己要做的事一样是牺牲局部，成全整体的事，一样会被无数人不理解、唾骂。</p>
到那时，那些移民的百姓看自己的目光，和当年自己看顾家、张家的眼光有什么区别？</p>
确实，这是两码事，性质不相同。</p>
可结果落到个体与家庭身上，不一样是生离死别？对于即将移民的那些人，他们的痛苦与当年父母经历过的痛苦是没差别的。</p>
家里很是热闹。</p>
顾治平成了最讨喜的人，谁见了都想多几句话，顾治世等孩子也被围住了。</p>
不善言辞的顾不愠则站在马三宝身旁话，听闻马三宝是三哥的弟子时，很是惊讶，问道：“那你一定知道大远航的事了，土豆、番薯当真是从几万里的海外拿来的吗？”</p>
马三宝顿时笑了：“那当然了，你们没见过那么大的海，漫无边际，若不是先生笃定，坚定航行，我们未必能穿过去。”</p>
“等等，你们的意思是？”</p>
顾不愠问道。</p>
马三宝拍了下结实的胸膛：“大远航里，也有我马三宝的身影。”</p>
“怎么可能，你还是个孩子”</p>
“我是水师军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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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也是个孩子。”</p>
“我有水师军士的腰牌。”</p>
“可你还是个孩子。”</p>
“我有证人，他们两个可以为我作证。”</p>
顾不愠看了看吃苹果的朱梓、朱檀，对马三宝道：“他们也是孩子”</p>
马三宝一跺脚：“他们是王爷。”</p>
顾不愠瞠目，听闻这话的顾不器哆嗦了下，盘子里的石榴、柿子差点滚出去。</p>
顾知微、顾不霜等人也看了看朱梓、朱檀，又忍不住看向顾正臣。</p>
顾正臣咳了咳：“在这里，他们只是我的弟子，不是王爷，不必拘谨。”</p>
顾知微哆嗦不已。</p>
我的侄子啊，不带这样的吧，那可是皇子啊。</p>
老顾氏温和地笑着，顾安也默然地点了点头，对紧张的顾知微、顾不器等人道：“习惯就好”</p>
顾不愠看向掰石榴往嘴里塞的汤鼎，问道：“那这位是？”</p>
马三宝看了一眼：“哦，信国公的儿子汤鼎。”</p>
“信国公，这——那他呢？”</p>
“魏国公的儿子徐允恭。”</p>
“”</p>
顾知微等人麻木了。</p>
顾正臣都是带了一群什么人回家的，怎么皇子、国公府的公子也带来了？</p>
顾不愠看向吴鲲、陆北冥：“这两位又是什么国公的儿子？”</p>
马三宝直摇头：“他们不是公侯之子。”</p>
顾不愠松了口气，这再来几个，心脏受不了。</p>
马三宝神情肃然，言道：“他们的父亲牺牲在了大航海途中，先生见他们心性不错，便带在身边历练，他们是水师英雄的儿子，也是我的朋友。”</p>
顾知微等人也明白过来，这来的人就没一个简单的，包括那个背着双，对着院子里的槐树默不作声的老头子，估计也不是一般人。</p>
自己这个侄子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身边聚了如此一堆人</p>
“哥哥，可不可以给我们讲讲大远航的事？”</p>
顾不器的儿子顾治简仰着头问道。</p>
马三宝蹲了下来，抓着顾治简的道：“我可没那位罗爷爷讲得好，他正在写大远航的书呢，咱们让罗爷爷讲一讲好不好？”</p>
于是乎，罗贯中终于不无聊了，唾沫横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