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战！战！战！</p>
蒙古人的动作不可谓不快。</p>
在明军眼皮子底下失去踪迹之后，便突然出现在了京畿之地。</p>
而当严绍庭在治安司里下达了迎敌的命令时，其实昌平也早就动了起来。</p>
迎着燕山方向。</p>
如同从上空俯瞰昌平，整个大地上会有一条条的黑龙正在向着西北侧聚拢。</p>
那是昌平民壮队和预备队的汉子们。</p>
民壮队的自然是装备最好，但预备队的昌平汉子们身上亦是全副甲中长刀长枪样样不缺。</p>
得益于昌平发展起来的原始工业基础。</p>
昌平各处工厂里，存放着诸多朝廷军需差事上的订单存货。</p>
敌人来的太快。</p>
但接到消息后，治安司衙门前校场上便响起了悠长而洪亮的号角声。</p>
那是治安司成立之初就定下的讯号。</p>
所有的百姓，在各自乡长、都长、里长、甲首的带领下，开始向着京师一侧撤离。</p>
撤离的人群以老幼妇孺为主。</p>
而余下的男人们，即便不是民壮队以及预备队的，也依旧拿着预备队淘汰下来的短刀，守护在各村镇口子前。</p>
校场上。</p>
肖俊鹏从衙门里冲了出来，开始不断大声的呼喊着。</p>
“所有人都动起来。”</p>
“老幼妇孺有序撤离，警惕踩踏！”</p>
“让山顶上燃起狼烟，传讯京师，做好防备。”</p>
“治安司所有人，随我去前线，组织人搬运弓弩。”</p>
号角声不曾停歇，肖俊鹏一次次的大喊着，然后便组织人架着马车将囤积在治安司的军械运往前线。</p>
严绍庭和徐渭两人在接到消息之后。</p>
便立马冲出治安司衙门，驾马往蒙古人来的方向赶过去。</p>
沿途。</p>
虽然百姓们脸色惊慌，但撤离的队伍却始终有序。</p>
出了昌平，严绍庭看向四周的平原。</p>
他赶忙扭头对徐渭喊道：“去山上，炮阵那边在接敌前必须要完成至少三轮火力压制，随后便要覆盖敌军后阵。”</p>
徐渭这时候也没有多。</p>
当蒙古人真的来了之后，严绍庭这位治安司的主官就是唯一的主将。</p>
令从一处出，这是惯例。</p>
徐渭点点头，便勒住战马调转方向，让书院后的夹山上奔袭而去。</p>
严绍庭则是带着陆绎，继续马不停蹄的往前赶路。</p>
而在书院。</p>
敌军来犯的消息也已经传了过来。</p>
一整日都在忙碌着，带着书院的学生在人前露面，以图稳定人心的朱载坖刚刚回来，才坐下端起茶杯，听到消息便是立马丢掉茶杯站了起来。</p>
黄锦伺候在一旁，脸色紧张。</p>
朱载坖却是看向了他：“传令，本王要亲临阵前，为我部助阵！”</p>
黄锦被吓了一跳。</p>
这和之前的可不一样。</p>
但朱载坖却已经是冲出了书院。</p>
随着黄锦从京中过来的厂卫、京军两百骑兵，立马挺起腰身。</p>
他们也已经听到了前方传来的消息。</p>
见着裕王爷走了出来，人人脸色庄严。</p>
朱载坖没有太多迟疑，立即开口：“本王乃是皇上之子，昌平乃我大明治下，此次蒙古贼子来犯，本王欲与贼子死战，诸位可愿随之”</p>
朱载坖高声呼喊着。</p>
言毕，目光郑重的扫向在场每一个人。</p>
没有人回答他。</p>
但是。</p>
在场这近两百名厂卫、京军官兵，却是纷纷翻身上马。</p>
噌噌噌。</p>
一道道的亮刀声响起。</p>
等黄锦从书院里跟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书院外的官兵们全都坐在了马背上，目光直直的盯着站在书院门口的裕王朱载坖。</p>
“愿随王爷死战到底！”</p>
“死战到底！”</p>
黄锦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台阶上。</p>
天爷爷的。</p>
他抬头望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裕王朱载坖的背影，眼中满是惊惧。</p>
而朱载坖却是回头看了一眼黄锦，面露笑容：“黄公公放心，此时军心振奋，区区贼子何惧”</p>
完。</p>
他亦是爬上拴在书院前的一匹马背上。</p>
在黄锦紧张注视下，朱载坖竟然是一马当先，领着那些厂卫、京军官兵们直奔前方战场方向。</p>
后方。</p>
书院里的学生们乌泱泱一群冲了出来。</p>
看着朱载坖带人离去的方向。</p>
学生们个个脸色涨红。</p>
“我等也要同山长共在！”</p>
“誓与山长同在！”</p>
领头的几名学生高呼了一声，便带动着在场所有的学生，也往镇外跑去。</p>
黄锦彻底碎了。</p>
裕王爷发疯，这帮学生也发疯。</p>
要知道，这些学生里可是有不少父辈是在朝为官的，当初就是奔着朱载坖这位裕王出任书院山长，或是聂豹三位老夫子的名声，才送来了昌平。</p>
就算今日裕王没出事，可但凡这些学生里有一个人出了事，那事后朝廷那边也定然会有责难。</p>
正当黄锦慌神之际。</p>
聂豹、王畿、钱德洪三位老夫子却是领着一干书院先生走了出来。</p>
看着三位老夫子，黄锦如同是看到了救命稻草。</p>
他忙将站起身，慌不顾及的抓住了聂豹的臂：“夫子，快派人将王爷劝回来吧，他可万万不能出事啊。”</p>
聂豹只是面带笑容，伸拍了拍黄锦。</p>
钱德洪在一旁淡淡开口：“黄公公放心，山长乃是皇子，即是书院山长自无未战先退的道理。”</p>
黄锦却是面色愈发紧张：“可王爷却是千金之躯啊！”</p>
钱德洪哼哼了两声：“便是因为山长乃是千金之躯，才更不能退！此战不论结果如何，今日山长之言行，必将传颂朝野，为万民所知！”</p>
聂豹这时候才又重新拍了拍黄锦的臂，笑着：“黄公公现在可明白这其中道理了”</p>
黄锦张着嘴瞪着眼。</p>
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p>
只要这一战昌平能保下来，只要裕王能活着。</p>
那么大明朝储君之位，将真正的再无争议。</p>
可虽然是这个道理，但要是裕王出点事呢</p>
黄锦看向三位老夫子：“您三位难道也不走”</p>
聂豹转头看向王畿、钱德洪，不禁笑出声来。</p>
“百姓们誓与昌平共存亡，我等又有何惧”</p>
大笑着完话。</p>
聂豹便转过身，看向王畿、钱德洪及书院的先生们。</p>
“诸位同仁，今日我等为前线将士们，共颂秦风无衣乎”</p>
在黄锦的注视下。</p>
所有的书院先生们，皆是挥举臂，朝着聂豹躬身作揖。</p>
“固所愿也！”</p>
“何其幸也！”</p>
黄锦彻底看不懂眼前这些人了。</p>
他觉得整个昌平就没有一个正常人。</p>
咬咬牙。</p>
黄锦看向战场方向。</p>
他咬着牙跺了跺脚，便也从书院前解下一匹马，爬了上去。</p>
马蹄迈出。</p>
而在黄锦身后，书院前。</p>
由聂豹带领着，所有的书院先生们已经朗声高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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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曰无衣”</p>
“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p>
“与子同仇！”</p>
“岂曰无衣”</p>
“”</p>
声音洪亮而沧桑，悠长悠长，盘旋在书院前的广场上。</p>
昌平与居庸关方向之间。</p>
严绍庭缓缓放慢了马速。</p>
在他的眼前，辽阔的旷野上，昌平方向已经是阵列肃穆。</p>
近四千人，在以民壮队成员为核心带领下，结成了紧密的战阵。</p>
军阵的最前面。</p>
严鹄一人一马，中一杆长枪斜插大地。</p>
风起了。</p>
呼啸着卷起少年将军身后的红羽。</p>
越过少年将军。</p>
在更远处。</p>
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战马践踏，以至于大地都在震动着，如同是藏匿在燕山里千百年的猛兽一般，呼啸而下，直奔昌平而来。</p>
这支骑兵，其中大多数人都是持弯刀背负弯弓，而在一侧却也聚集着少数身着劲服，光着头的人。</p>
严绍庭顿时双眼一沉。</p>
“是白莲教的人！”</p>
陆绎循着视线看了过去，脸上一惊，却也闪现出一副醒悟神色。</p>
“不会是南麓禅院那帮秃驴逃窜之后，和这些蒙古人勾结在一起了吧”</p>
陆绎将心中所猜了出来，便连连点头：“是了！是了！唯有如此，才能解释的通，为何这帮蒙古人会突然消失不见，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定然是这帮该死的白莲教逆党，暗中协助蒙古人沿着燕山钻出来的！”</p>
严绍庭冷哼了一声。</p>
这些个白莲教的邪徒当真是罪该万死！</p>
他不由想到了此时大概已经到了苏州府的张居正。</p>
还好老张跑的快。</p>
不然今天这事一出，他若还在顺天府位子上，定然也是要吃一顿挂落，担下不少的罪责。</p>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p>
朱载坖也已经是带着两百骑兵赶了过来。</p>
“严师傅！”</p>
“本王带人前来助阵了！”</p>
喊话的功夫，朱载坖已经驾马勒停在了严绍庭面前，而他带来的两百出自东厂、锦衣卫、京军的骑兵，也已经是卷着阵阵尘土，自行移动到了前方昌平民壮队军阵的西侧。</p>
严绍庭眼睑一紧，看向竟然亲自带人过来的朱载坖：“王爷稍后万不可冲到阵前。”</p>
朱载坖笑着点点头：“这一点本王自是明白，今日严师傅乃是阵前主帅，而严鹄便是领军冲阵的主将，本王不过是带人助阵，在后观阵而已。”</p>
见朱载坖到底还是分得清当下形势，严绍庭稍稍放下心。</p>
而陆绎则是驾着马冲到赶过来的骑兵后面，大喊起来：“诸位稍后，待山上火炮击发之后，引得敌军阵型出乱再行冲杀，万不可恋战，更不可陷阵，为免之后山上火炮误伤！”</p>
那一头。</p>
没有推选。</p>
京军的一名百户官，自发的成为了这支骑兵队伍的首领，朝着陆绎拱一拜，算是听明白了指示。</p>
而后这人便从怀中捏出两团，塞入身下战马的耳中。</p>
在他周围的其他人也是各自将战马的耳朵塞起来。</p>
这都是明军迎敌时必做的事情。</p>
蒙古人少有火器，而明军却多配备火炮、火铳，如何减少这些火器对友军的影响，军中如何避免之法早有成例。</p>
阵前的严鹄见到又有近两百骑兵前来助阵，自是反应过来这些人来自何处。</p>
他回头看了一眼军阵后方。</p>
那里是自己的兄长还有嫂嫂家的弟弟。</p>
当然。</p>
还有个无关轻重的裕王殿下。</p>
严鹄伸按在了头盔上，轻轻向下一拉。</p>
面甲便被扣下。</p>
严鹄将斜插在地上的长枪拔出，而后策动战马在阵前左右移动着。</p>
渐渐地。</p>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p>
而他也举起了长枪，高呼了起来。</p>
“诸位！”</p>
“我等磨刀千日，便是为了今日杀敌立功！”</p>
“在我军身后，便是严宾客，便是裕王爷。”</p>
“我等当如何”</p>
少年人开了嗓，便是无尽的豪迈。</p>
原本纹丝不动的军阵，开始有了些动静。</p>
而后。</p>
声音如浪潮一样响起。</p>
“战！”</p>
“战！”</p>
“战！”</p>
严绍庭却是闻声之下，不由紧张起来。</p>
中原人对草原人，尤其是在这种骑兵冲阵的情况下，受到的冲击是难免的。</p>
而且这也是昌平民壮队第一次上阵迎敌。</p>
这两年操练下来，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也得要今日才能见分晓。</p>
反倒是在他身边的朱载坖满脸涨红。</p>
在听到全军不断大喊着死战。</p>
朱载坖双握紧：“我军必胜！”</p>
严绍庭闻声侧目扭头，眉头微皱：“王爷，若在朝中当慎重而言”</p>
他没有太多。</p>
总不能打压这位王爷的好战之心。</p>
但若是这位不分场合的表现，早晚会被人成是穷兵黩武，皇帝好战则国家必危。</p>
朱载坖涨红着脸转头看向严绍庭，他挥舞着臂：“严师傅放心，本王在昌平，无所顾忌！”</p>
看着眼前的军阵。</p>
朱载坖心中没来由的便是一阵热血膨胀。</p>
他的眼前也不再是当下的军阵，而是百年前大明成祖皇帝御驾亲征，统领大明千军万马的场面。</p>
朱家儿郎。</p>
本该如此！</p>
没来由，朱载坖的心中浮出了这句话。</p>
而在前方。</p>
蒙古人的马蹄声越发的大了。</p>
这是因为蒙古人已经冲过来了。</p>
严鹄驾马回到本部阵前，大喊着：“戒备！”</p>
而在东北侧的夹山上。</p>
驾马赶上来的徐渭，亦是满脸焦急的望着山下远处的战场，来回的踱着步。</p>
在他眼前，半边的山体上都是一个个开挖出来的平整炮位。</p>
只是操炮的并不是神营的人，而是锻造厂的工人们。</p>
毕竟没有朝廷旨意和许可，民壮队是不能接触火器的。</p>
徐渭有些紧张的看向在场年纪最老的一名工头：“如何可能压制住”</p>
老工头早年是在军器监做事，后来老了便退了下来，回了昌平。</p>
如今一直是锻造厂经验最丰富的人。</p>
老工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炮位，再抬头压在眉毛下看向远处蒙古人已经冲锋起来的战场。</p>
他点了点头。</p>
“我等在山上，距离不是问题。”</p>
“一轮测定。”</p>
“随后便能压制。”</p>
徐渭当即眉峰竖起，看向远方的好似是有万马奔腾的战场。</p>
他高举右，猛的向前一压。</p>
“开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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