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老先生与严大</p>
中土神洲，大行古道。</p>
李往矣继续驾驭着驴车，往杏坛而去。</p>
在大行古道两侧，汇聚的各方修士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几乎像是两条巨龙，跟随在古道两侧。</p>
少女云暮色基本上每天，仍会出来两个时辰，不过因为她不喜欢被这些人围观，所以施展了秘法遮掩了，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p>
这天傍晚，路过一个遗弃的古关隘的时候，红润的夕阳挂在西天，洒下绚烂的余晖，将整座古关隘印染得古朴又沧桑。</p>
芊君站在驴车上，看到这美景很是欢喜。</p>
但一想大师兄此行，又多少有些担心。</p>
忍不住问道：“大师兄，还有多久才能到杏坛啊？”</p>
李往矣的目光越过古关隘，眺望前方，道：“大概还有三天吧，怎么，芊儿有点不耐烦了？要不然我先把你送回书院？”</p>
芊君摇摇头：“不要，我要陪着大师兄。”</p>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芊君了，已经有点用了，万一大师兄在杏坛遇到困境，她还是能帮点忙的。</p>
当然，她还是相信自家大师兄的。</p>
李往矣看着她这满怀心事的样子，忍不住莞尔一笑。</p>
少女云暮色则双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南方。</p>
南方八百里外，有一座葬仙山，三千年前她曾跟随师傅老酒瓮，登上寻访过一位古仙人。</p>
虽然最终并未寻得那位古仙人，但是师徒俩在葬仙山上，却游览得很尽兴，并得到了一些其它缘。</p>
“李公子，我要离开一趟。”她忽然开口道。</p>
李往矣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南方那座隐约可见的高山，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回道：“云姑娘且自去，记得及时归来便好，你如今的状态，仍旧不能离开万象更新印太久。”</p>
少女云暮色点点头，下一瞬便从驴车上消失了。</p>
芊君见了不禁好奇问道：“大师兄，云姐姐好神奇的遁法，她现在是什么境界呀？与大师兄你比，谁高一点？”</p>
李往矣微笑道：“自然是她高，云姑娘可是在碧落天上，待了三千年，别看她年纪不大，实际上论境界，整个人间也没几个人比得上她。”</p>
芊君听得有些迷糊。</p>
大师兄又云姐姐在碧落天待了三千年，又她年纪不大，那到底是大还是不大？</p>
如今的云姐姐，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状态？</p>
李往矣看出家伙的疑问，却笑而不语。</p>
少女云暮色与神主娘娘之间的关系，只怕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对，确实有些复杂，家伙不理解也是正常的。</p>
很快驴车就穿过了废弃的古关隘，走入了杏坛地界。</p>
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后就能抵达杏坛。</p>
不过当第二天清晨，旭日刚从东边升起的时候，不出意外地还是出意外了，一个身着泛白长衫，身形清隽如鹤的老者，出现在了古道上，拦住了去路。</p>
古道两旁山峦上，看到有人拦路，顿时兴奋起来。</p>
终于又有戏可看了。</p>
李往矣停下马车，定神看去，朗声问道：“敢问可是鹤谷先生当面？”</p>
身形清隽如鹤的老者沉声回道：“正是老夫。”</p>
李往矣顿时作揖见礼：“北止戈洲寒山书院末学后进李往矣，见过鹤谷先生！”</p>
老者拱回礼。</p>
李松岩，字常年，别号鹤谷先生，一位纯正厚道的九洲贤儒，同时也是中土神洲儒门学宫的第一博士。</p>
不仅在天下儒生中，在百家圣地中也都颇有贤名，乃是公认的世间大儒。</p>
更重要的是，这位鹤谷先生与李往矣先生周冷溪，交情甚笃，是以李往矣虽然是第一次见，仍然一眼便认出来了。</p>
李往矣听早在一百多年前，鹤谷先生就已经踏入了圣境，没想到他竟然留在了人间，没有跟着飞升天外。</p>
“先生大驾光临，晚辈未曾远迎，还请恕罪，不知先生有何指教？”李往矣客气地道。</p>
芊君倒是没有听闻过这位鹤谷先生，但见大师兄如此，也跟着起身拱作揖见礼。</p>
“芊君见过鹤谷先生！”</p>
鹤谷先生看向芊君，脸上露出了一丝和蔼的笑容：“芊君，早就听横舟兄提起过你，果然是天性纯良，灵韵可爱，世间难得。”</p>
“这是一份天沐灵水，权当是见面礼，你收下吧。”</p>
老先生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瓷瓶，以隔空御物之术，送到芊君面前。</p>
“横舟”是自家夫子的字，芊君一听这话便知道这位老先生，与夫子是旧相识，看到这见面礼却不知道该不该收。</p>
于是她扭头看向自家大师兄。</p>
李往矣揉了一下家伙的脑袋，笑着道：“鹤谷先生乃是先生的至交，长者赐不可辞，你就收下吧。”</p>
芊君立即双捧住白瓷瓶，甜甜地谢道：“多谢鹤谷先生！”</p>
老先生看到芊君收下了礼物，神色变得更加和蔼。</p>
往边上一看，却见李往矣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p>
他微愣，这是也想要见面礼？</p>
虽然你们都是周横舟的弟子，也都是第一次见，但芊君多大，你多大？</p>
再他今天来的目的，可不光是与故人之后叙旧的。</p>
不过再一想，所谓“吃人嘴软，拿人短”，给了见面礼是不是后面的事，就更好办了？</p>
于是他忍痛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刚得来的古籍孤本，传送过去道：“伱既也是横舟兄的弟子，见面礼自然也不可少。”</p>
“听横舟兄你立志读遍天下书，这是一千二百年前西南天妖洲大贤龙阳先生留下的龙阳夜雨集，便送与你吧。”</p>
李往矣闻言大喜，当即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本古籍：“多谢鹤谷先生！”</p>
老先生嘴上胡子抖了一下，实际上这本龙阳夜雨集是刚从一位世家老友那里打赌赢来的，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翻阅。</p>
但既然已经送出去了，也就只能假装淡定。</p>
收了礼，那他便是长辈，于是他板着脸问道：“李更新，你可知我此番因何而来？”</p>
李往矣正低头翻看龙阳夜雨集呢，闻言摇头道：“不知，还请先生明示。”</p>
老先生道：“李更新，天水域严氏庄园三百八十三条性命，可是你所为？”</p>
李往矣已经快速翻完了龙阳夜雨集，很是喜欢，心收起后再次摇头：“不是，晚辈身为儒门弟子，从受圣贤之道教导，岂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p>
老先生追问道：“真的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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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p>
“好，老夫相信你，那我再问你，你此行可是要去杏坛？”</p>
这回李往矣点了点头：“是。”</p>
“目的为何？真如外人传扬的那般，要大闹杏坛？”</p>
李往矣一脸讶然：“怎么会有这种传言？晚辈作为北洲儒生，不远万里前来中土神洲，自然是要去杏坛朝圣的。”</p>
“这是天下儒生的应有之义，怎么会有人认为，晚辈是去大闹杏坛的？”</p>
“这何其荒谬也！”</p>
老先生很是怀疑地看着李往矣，李子这番话自然是得没有一点问题的，可是他这语气，却透着一股轻佻，总感觉有些不对。</p>
尤其是外界都传言，因为李往矣残害严氏庄园之事，是儒门中人首先揭露出来的。</p>
杏坛又与墨城一道，向天下发出了九洲追杀令。</p>
所以李往矣便恨上了杏坛，想要到杏坛，为自己讨回“公道”。</p>
老先生觉得这也得通，尤其是在李往矣一路击退所有拦截，剑锋直指杏坛之后，就更不怀疑了。</p>
“鹤谷先生，我的是真的，我以我家先生的品格，向你保证！”</p>
见老先生怀疑，李往矣搬出了自家先生。</p>
老先生曾在周冷溪寄给他的书信里，看到过这位老友对其大弟子的介绍，性情疏懒、放浪不羁。</p>
就算做出点什么“欺师灭祖”的事，好像也不奇怪。</p>
于是他再次问道：“你真的只是去朝圣，拜谒夫子圣迹的？”</p>
李往矣回道：“当然还有别的事？”</p>
老先生有些紧张：“什么事？”</p>
“洗刷我的冤屈啊，晚辈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结果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是我残害了严氏庄园三百八十余条性命，我自然不能认了，要拿回我的清白。”</p>
“那为什么非要去杏坛？”</p>
“晚辈是儒门弟子，对我的追杀令又是杏坛与墨城一起发出的，鹤谷先生难道认为还有别的地方，比杏坛更适合洗刷我的冤屈么？”</p>
老先生思考起来。</p>
最终他点了点头，道：“你的有点道理，可是一路走来，你为何并不？”</p>
李往矣委屈道：“世人早已认定我就是那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何曾给过我会言？哪一个不是一跑来，就喊打喊杀的？”</p>
“也就淳厚公道如鹤谷先生，才会容我解释。”</p>
“可怜我堂堂儒门嫡传，身处儒学最盛的中土神洲，却无容身之地，无言之时，何其惨也！”</p>
芊君在旁边有些看不下去了，想用两遮住脸庞，大师兄也太会演了，简直比戏台上的那些伶人演得还像。</p>
鹤谷先生看了，却忍不住升起一股怜惜之情。</p>
横舟兄已经飞升天外，李子虽有声名在外，却再无长辈护持，尤其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中土神洲，倍添可怜。</p>
他作为横舟兄的至交，早就该出来才是。</p>
自己偏偏反而听信了谣言，也来为难他。</p>
“辛苦你了，是老夫考虑不周。”老先生怜爱道，“杏坛已经开过了夫子大会，要让派出一位夫子，将你请到杏坛。”</p>
“学宫也欲派出掌律夫子，前来质询。”</p>
“李子，这样吧，你就安心带着芊君继续上路，其他的事交给老夫，老夫自问在这中土，还是有几分薄面的。”</p>
李往矣没想到老先生还真会信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p>
他好像又一次“君子欺之以方”了。</p>
当下感激涕零道：“多谢鹤谷先生，晚辈感激莫名，无以为报，实在是受之有愧！”</p>
老先生摆道：“不用，我与你家先生有百十年的交情，区区事，何足挂齿？”</p>
“你继续前行吧，老夫去也！”</p>
随后老先生便驾驭长风离去了。</p>
李往矣笑了起来。</p>
而两侧山峦上，原本期盼着打起来的，好好看一场戏的各路修士们，则都有些失望。</p>
李往矣不管他们，回到车架上，挥动鞭子，继续驾驭驴车东行。</p>
芊君声地道：“大师兄，这么欺骗鹤谷先生，是不是不太好？”</p>
李往矣剜了她一眼：“谁骗人了？我的句句都是实话。”</p>
芊君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p>
李往矣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让她来驾车，他躺下拿出龙阳夜雨集翻看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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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往矣优哉游哉去往杏坛的时候，天水大域严氏庄园遗址，迎来一个脸上有疤的高大身影。</p>
遗址附近的游侠野修们，看到这位脸上带疤的高大身影，都不敢上前，反而跑得远远的，免得被找上。</p>
因为这位，正是严氏一族的当代族长，严家老大严宗天。</p>
收到消息的他，终于从海外返回了。</p>
游侠野修们不敢靠近，却有几位中年文士和墨家游侠，迎了上去。</p>
与他们一起，还有那位五六岁的严氏遗孤。</p>
“大伯！”</p>
看到熟悉的身影，唯一剩下的严宗朝的女儿，立即扑了上去。</p>
严宗天弯下身，将侄女接住抱起，又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妞妞，不用害怕，大伯回来了。”</p>
姑娘点点头：“嗯嗯，大伯，爹爹和娘亲，还有大娘、大姐，兄长他们都死了，大伯要为他们报仇！”</p>
听着侄女奶声奶气，又可怜兮兮的声音，严宗天脸色一片冷淡，道：“我会的，妞妞放心，一切交给大伯。”</p>
丫头再次点头，便什么也不了。</p>
不一会儿便趴在严宗天的肩膀上，睡过去了。</p>
直到这个时候，严宗天才看向身旁的儒门文士而后墨家游侠：“多谢诸位！”</p>
儒门留守文士和墨家游侠，一起回礼：“严大先生客气了，李往矣那厮实在是太狠毒了，竟然能下此毒，如今严大先生终于回来了，便可寻他清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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