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没良心</p>
两日之后的傍晚时分。</p>
在十王寨待了十来天的李正，终于回到了青阳租住的院子里，一进院门，他就看到了正在翻书的李云，李正放下背上背着的包裹，笑着道：“要是在半年前，见到二哥挑灯夜读，我一定觉得是见了鬼了。”</p>
李云放下里刚从县尊那里弄来的书，抬头看了看李正。</p>
“不是让你在陵阳山多帮帮老九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p>
“大部分事情都料理好了。”</p>
李正坐了下来，先是喝了一大口茶水，这才继续道：“原先在苍山的时候，觉得十王寨如何如何了不起，接了之后才知道，没有几个硬骨头。”</p>
他“嘿”了一声：“二哥你不知道，原先佟老大那些人，简直丧心病狂，现在咱们过去了，山上的人都服帖的很，还有些人找我跟老九问什么时候带他们干活。”</p>
李都头笑着道：“还真是积极。”</p>
李正点头：“他们是担心自己没了用处，被赶下山去，那就真是走投无路了。”</p>
“对了二哥，我急着下山，主要是有一件事要跟你禀报。”</p>
他低声道：“前两天，有个姓方的人上了陵阳山，是宣州的跑腿，我们商议了一下，让老九扮成了十王寨寨主，看起来似乎骗过了他。”</p>
“他要花一千贯钱，将十王寨原先的一些文书买走，按照二哥临走前的交代，我们同意了。”</p>
“昨天我下山之前，那姓方的带了两个人，从寨子里拿走了不少文书，留下了一千贯钱。”</p>
“这个事，应该关系到宣州那边对陵阳山的态度，因此我才急着过来，跟二哥这个事。”</p>
李云放下里的书，略微思考了一番，然后笑着道：“看来，宣州那帮人的确没有打下陵阳山的决心。”</p>
到这里，他望向外面，眯了眯眼睛：“这个世道，也远比我预估的更烂。”</p>
到目前为止，李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做出的一切行为，其实都是基于他对这个时代形势的判断。</p>
他笃定这个目前还勉强可以算作稳定的时代，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因此他才会开始，想方设法的积攒力量。</p>
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大周，远比他想象中的更糟糕。</p>
甚至可以，大周之所以现在还能存在着，并不是因为它还有足够的能力维系统治，而是因为二百多年的惯性！</p>
二百多年了，所有人都习惯了这么一个王朝，以至于哪怕它实际上已经非常腐朽，还是能依靠着思维惯性，继续存在在这个世界上。</p>
就像一幢已经破破烂烂，马上就要倒塌的房子，它本身已经要坍塌了，但是住在里面二百多年的人们，在拼命的做裱糊匠，让它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p>
只等着一个愣头青，过来猛地踹上一脚。</p>
就会房倒屋塌。</p>
出神了一会儿之后，李云看向李正，轻声道：“伱过来给我报信，那么应该也有人给曹司马报信，明天他大概就要离开青阳了。”</p>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实在不放心的原因，哪怕薛知县已经允许曹荣提走那些十王寨的山贼，几天来，这位曹司马还是没有离开青阳。</p>
对外的辞是，要留在青阳，主持剿匪事宜。</p>
而他留在青阳的用意很明显，还是对李云，对十王寨，以及对被李云捉住的那个孙守礼不放心，想要找会解决这个事。</p>
而现在，十王寨那里已经解决了，宣州大户们头上的阴云，也就不翼而飞。</p>
毕竟，已经没有证据能定他们的罪过了。</p>
李正嘿嘿一笑，有些兴奋：“二哥，宣州的人要是不再过问陵阳山的事情，十王寨以后就真的是咱们的十王寨了！”</p>
他低声道：“整个宣州最大的寨子，大爷他们要是还活着，给他们听，他们都不会信！”</p>
他口中的大爷，自然是李云的老爹，苍山大寨的老寨主了。</p>
李云哑然一笑。</p>
“老一辈，未必有这个心思。”</p>
“但是不管怎么。”</p>
李某人轻轻敲了敲桌子：“等我们消化了十王寨，宣州的绿林，就是咱们了算。”</p>
“等明年招讨使来了”</p>
到这里，李云没有继续下去，只是嘿嘿一笑。</p>
等招讨使到了宣州，不管是招还是讨，都绕不开他李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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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曹司马果然离开了青阳，而且临走之前，也没有了对薛知县的客气，整个人显得倨傲了不少。</p>
因为把柄消失了。</p>
十王寨里的文书不存在了，一个山贼孙守礼的证词，就不怎么能作数。</p>
哪怕薛知县上书参他们，他也完全有把握应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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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只是孙守礼的一面之词了。</p>
因此，这位曹司马离开青阳的时候，是昂着头走的。</p>
走到衙门门口，还似笑非笑的对薛知县了一句话。</p>
“岳极兄这一任县令做完，下一任的去向将是何方？”</p>
这话多少带着点威胁的意味，因为他曹荣，在朝廷里里有人。</p>
他的姐夫祝大人，正是在吏部。</p>
面对这种威胁，薛老爷表现的很是坦然，他开口道：“做完这一任县令，薛某就准备辞官不做，回乡养老去了。”</p>
曹司马看着薛嵩，拱了拱，哈哈一笑。</p>
“那就祝愿岳极兄，晚年安详。”</p>
罢，曹司马背着离开。</p>
薛知县站在县衙门口，望着曹司马大笑远去的背影，微微皱眉。</p>
在他身后，李都头笑容和善：“县尊，要不要我帮你出口恶气？”</p>
“不用！”</p>
薛老爷回头，瞪了一眼李云，然后叹气道：“你能安生一些，老夫的的气就顺得多了。”</p>
罢，一阵寒风吹来。</p>
薛知县紧了紧衣袍，往县衙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叹了口气：“冬天到了，不知不觉，又是一年。”</p>
“辰光易逝啊。”</p>
薛老爷一边摇头感慨，一边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p>
李云并没有跟进去，而是扭头去了县学，准备翻看上次看了一半的书，还没有进县学门口，就迎面碰到了一个姑娘。</p>
这姑娘看着李云，伸出一只来：“李都头，还书。”</p>
正是薛姐的丫鬟冬儿。</p>
李某人想了想，自己的确从薛姐那里借了两本书，他笑着道：“还没有看完，过几天看完了再还给冬儿姑娘。”</p>
“不成，现在就还！”</p>
冬儿两只胳膊抱胸，抬头看向李云，哼道：“你这个人没良心，不借你了！”</p>
李都头有些好奇：“我怎么没良心了？”</p>
“你都回来几天了？”</p>
冬儿瞪了一眼李云，有些生气。</p>
这个大高个，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自家姐这么亲近他，他倒好，一出门就是好些，回来好几天了，也不去瞧瞧姐！</p>
冬儿越想越气，上前拉着李云的衣袖：“走，我现在就跟你一道取书去！”</p>
李都头被她拽着走了两步，苦笑道：“冬儿姑娘，这样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p>
“你像话？”</p>
冬儿气呼呼的看着李云，咬牙道：“你才不像话！”</p>
李都头想了想，开口道：“明天，明天我就将书还给薛姐，冬儿姑娘宽限一天如何？”</p>
“好。”</p>
冬儿撒开，看着李云：“明天要是还不见你，看我饶你不饶！”</p>
罢，姑娘气呼呼的跑开了。</p>
李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p>
他毕竟再世为人，也不是什么懵懂少年，薛姐主仆二人的心思，他多少是能够瞧出一些的。</p>
对于那位被自己捉到山上的姐，他也是有些好感的。</p>
但是薛韵毕竟是官家姐，家族可能不大，但也不会太。</p>
而他李云，将来大概率是要跟朝廷作对的，万一两个人将来真的成了一对，可能会株连薛家全家。</p>
而且，前途未卜。</p>
想到这里，李云揉了揉眉心，迈步走进县学。</p>
一切看缘分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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