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王佳卫前来探班，除了顺道之外主要是因为礼尚往来。</p>
那么江文从一开始的凑热闹到现在的不想走。</p>
各种的出谋划策，各种的搜肠刮肚，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其注视老赵的目光滚烫。</p>
而三副墨镜形成的强大气场亦由始至终牢牢包裹着剧组，以至于江雯丽都关掉了自瞄的被动，再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打量甄杰诚的躺高。</p>
“咔。”</p>
“咔。”</p>
“咔。”</p>
咔声回荡在片场，借着晚风飘至场外。</p>
“听没有？王墨镜，江马猴，甄踏马，三个王八蛋齐上阵，一块儿蹂躏赵苯山。”</p>
“嘶！这仨凑一起了，那制片人火化了没？”</p>
“您先甭管制片人怎么着了，反正赵苯山已经快被折磨疯了！据困在时间里的父亲剧组配备了专业医生团队，每天都要给赵苯山做检查。”</p>
“道消息！赵苯山被三副墨镜折磨的血压飙升，噶的一下人就倒了，20团队现场做急救！”</p>
“可靠消息！三副墨镜把赵苯山熬到施救，救回来接着熬！”</p>
“重大消息！赵苯山生命垂危，困在时间里的父亲恐成‘品王’遗作！”</p>
才几天工夫，各种本的消息四处蔓延。</p>
先是在几大专业院校内发酵，很快又飘进了话剧院，成为京城艺术圈内的热谈。</p>
人艺，出差多日的冯远铮早早的便踩着朝阳的橘红，踏入了上班的大门。</p>
一路上，洋溢着笑脸与熟人们打着招呼。但打着打着，冯远铮便发觉不对劲了。</p>
什么情况？</p>
怎么大家伙儿的神色不太对劲？</p>
不同于当初不要和陌生人话播出后老同事们的审视目光，倒是有点儿看梅庭，以及看自己媳妇儿梁丹妮时眼神儿的味道。</p>
“哟，回来啦！”何冰远远儿的亮起了嗓门儿，倍儿洪亮。</p>
“过来过来！”招招，挤着眼睛，贼眉鼠眼的，“听你接了甄导的戏？”</p>
“对，这次临时赶回来就是过去拍戏。”冯远铮点点头，随后疑惑道，“怎么了？这里头有什么问题吗？我咋觉得你还有大家伙儿都不太对劲？”</p>
“问题？哈哈哈，问题可大了去了！”何冰嘴巴都乐歪了，“老冯，你惨咯！惨咯惨咯！”</p>
“知道大家伙儿现在都怎么形容甄导的片场吗？”</p>
“阎王殿！仨判官！”</p>
竖起三根指，</p>
“古希腊掌管喇叭的神！古希腊掌管墨镜的神！古希腊掌管踏马的神！”</p>
“美人鱼去了都要劈叉一字马，杨玉环上场也得倒拔垂杨柳。”</p>
“投资人的观景台，制片人的焚化炉。”</p>
“演员的”</p>
顿了顿，何冰凑近脑袋，挑了挑眉毛，</p>
“据片场已经成为赵苯山赵老师的急救室了！专业医生团队贴身伺候着，随时搭建术台，踏马现场！”</p>
“别瞎！”冯远铮摆摆，“这不明摆着胡扯嘛！”</p>
“对，是胡扯！”何冰眼球转了转，咂咂嘴，“但无风不起浪，能传成这样啧啧啧，你觉得这里头，就真没点儿故事？”</p>
“老冯啊，那可是甄导的项目。”</p>
逐渐抬高音量，</p>
“江文探班！”</p>
“王佳卫探班！”</p>
“三个大导坐一排！”</p>
“三副墨镜排一溜儿！”</p>
“六片儿黑不隆冬直勾勾的盯着！”</p>
“你想想，那是个啥场面？”</p>
何冰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台词功力，不厌其烦的，且活灵活现的描述起来。</p>
这里拉长，勾人深思；那里停顿，制造留白。一个压低，烘托氛围；又一个抬高，渲染情绪。</p>
于是，生动的画面感于冯远铮脑海中油然而生，以至于心里突然发毛，不由的打了个哆嗦。</p>
“别吓唬人了！我就是去客串的，能有多少事儿？”</p>
“就就算渗人，也渗不到我头上来。”</p>
“啊对对对！”何冰一本正经的应和道，“赵苯山老师当初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就笑嘻嘻的去了一代宗师的剧组了！”</p>
“结果您猜怎么着？”</p>
“啪”的一拍，</p>
“哈哈哈，蛇羹熬的那叫一个地道！”</p>
不厌其烦再度上演，活灵活现亦如方才。</p>
听的冯远铮一愣一愣的。</p>
“等等，我老何，你是打哪儿听来的？的好像真的似的！”</p>
“好像？把这俩字麻溜儿的去咯！”何冰拍了拍胸脯，“从江雯丽那儿打听来的，能不真吗？赵老师亲口跟江雯丽的，能不真吗？”</p>
“江雯丽还了，她现在只要看到甄导就有点儿不受控制的腿发颤，还出汗。”</p>
“她可是北影毕业的，老公还是甄导的嫡系师兄。关系这么亲近都条件反射成这样，啧啧啧，可想而知得有多熬人！”</p>
着，用力的拍了拍冯远铮的肩膀，</p>
“老冯啊，保重！”</p>
听到这里，冯远铮再也没法儿淡定了。僵硬的笑了笑，心跳即刻七上八下起来。</p>
“咔。”</p>
“咔。”</p>
“过！”</p>
苦熬多日，即便是透气软垫加躺椅都守护不了腚瓣儿的舒适。</p>
但再怎么辛苦也是值得的！</p>
感受着画面中几乎喷涌而出的，极具冲击的感染力。甄杰诚连忙提起大喇叭，喊出一声大大的“过”。</p>
“火候熬到位了！”江文赞叹的点点头，“味儿很踏马地道！”</p>
“已经是最好了。”王佳卫的表情依旧老神在在，为数不多的情绪波动仅体现在语调上，“没法儿更好了！”</p>
“赵老师，演的好啊！”甄杰诚竖起大拇指，立刻奉上最慷慨的情绪价值。</p>
可以“破功”了，墨镜的使命已然完成。再参禅打坐惜字如金，便是为了熬而熬，不符合科学的方法论。</p>
可以预见的是，已然掌握主角情绪精髓的老赵在接下来将会使拍摄进度从山路越野走向高速快车道。这几天的耽误必将厚积薄发，成为“效率”的代名词！</p>
“长见识了！”江文长叹一声，“没想到熬鹰居然还能省钱！”</p>
“也不能完全这么。”王佳卫接话道，“一方面，困在时间里的父亲是独角戏，表演内容几乎系于老赵一人身上。”</p>
“另一方面，如今数码已经开始部分取代胶片。”</p>
“但即便是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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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王佳卫扶了扶墨镜，</p>
“根据我的经验，时间成本是要高于胶片成本的。”</p>
“所以换个剧组，熬鹰还是会多花一点钱的，哪怕未来数码完全取代了胶片也一样。”</p>
“嗯，是这个道理。”江文点点头，“不过为了质量多花一点点，值！”</p>
“另外，数码能不能完全取代胶卷我不知道。反正我喜欢胶卷的质感，数码拍不出那个味道。”</p>
“杰诚，你觉得呢？”</p>
“这有啥好觉得的？哪个好就用哪个，哪个合适就选哪个。”甄杰诚耸了耸肩，“您二位的投资人是缺那点儿胶卷还是租器的钱？”</p>
众所周知，世上从不缺投资人，但投资人缺命。</p>
甄杰诚很是期待，在自己的影响下，如今被彻底引入正途的江文，以及变本加厉的王墨镜，将会给未来的投资人及演员们带来怎样的惊喜。</p>
思及此处，甄杰诚笑容更盛。墨镜都遮掩不住的灿烂瞬间照亮了片场，驱散了连日以来的阴霾。</p>
于是，天色澄净起来了，空气快活起来了。</p>
感受着片场点缀着轻声笑语，江雯丽哼着调儿，眼睛随着心情也开始明亮起来。</p>
“保一条。老赵，江姐，再来一遍，还可以更好。”</p>
“过！”</p>
“再拍一条，拍完就收工吃饭！”</p>
“过！”</p>
甄杰诚热情起身，招呼着医生团队入场。</p>
反正聘用快要到到期了，而老赵已经熬出了火候，接下来也用不着续费了。趁着还能使唤，干脆往死里使唤，给大家伙儿全安排上健康检查服务。</p>
传出去，这不得给我甄某人安上个“以人为本”的好名声？</p>
“姐，辛苦了。”路过江雯丽，甄杰诚顺嘴奉上礼貌。</p>
“哼，那可不！”</p>
不料江雯丽一点儿不带谦虚的，直接就应下了。</p>
“不过，谁让我是演员呢？来了片场，天生就是要被你折腾的。”</p>
“咳咳咳，姐，您这的是什么话？”甄杰诚一边应付着，一边调度视野余光往四周打量。</p>
“行啦，别眼球乱转了，旁边儿没人。”江雯丽翻了个白眼，“就算有人听见又怎样？我的有问题吗？”</p>
目光往下瞟了瞟，</p>
“这一天天的，累的腿都软了。”</p>
“不像某些人，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大早上还能在阳台上精神满满的伸个懒腰呢！”</p>
“姐，别瞎，我这几天没出来伸懒腰。”</p>
“哦，那就是在屋子里伸了。”</p>
“姐，我也没在屋子里伸。”</p>
“什么？你在屋子里也没伸？”江雯丽瞪大眼睛，半捂着嘴巴，“不可能吧？你这么精神的伙儿，这就伸不起来了？”</p>
“姐，我的是懒腰！”</p>
“对啊，我的也是懒腰啊！”江雯丽眨巴着无辜的眼神，“年纪大的，身子骨脆，伸个懒腰都得提防抻着。只有年轻伙儿可以想怎么伸就怎么伸，使多大力气多大动作都行。”</p>
摊了摊，</p>
“我表述的有什么问题吗？”</p>
下一秒，迅速切换为恍然大悟后的惊讶状，</p>
“等等！你以为我在什么？”</p>
一整套的复杂情绪搭配着相应的台词功底，演绎的极其生动流畅，将反客为主拿捏的恰当好处。</p>
嘶！</p>
这娘们儿！</p>
要是把这份功力完全放在演技上，不得踏入殿堂级？</p>
甄杰诚咬了咬牙，</p>
“姐，你最好的就只是伸懒腰，否则”</p>
“否则什么？你抽我？”江雯丽张开胳膊，做了个扩胸拉伸运动，“想怎么抽？抽哪儿？你不会是想抽我脸吧？老顾都还没抽过呢！”</p>
嘶！</p>
这娘们儿！</p>
望着江雯丽一扭一扭离去的腚，甄杰诚犹豫了下，最终选择掏出。</p>
“嘟嘟嘟”</p>
“喂，昊子，有件事儿想找你商量一下。”</p>
“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p>
“什么？你又有一个朋友？”电话那头，宁昊想也不想直接打断了甄杰诚的叙述，“屮！不用问了！老子直接给你答案！”</p>
“让你朋友先抓住两个带头的，做口头教育。”</p>
“再往下深入了解，直到查她个水落石出！”</p>
“还有问题吗？没的话我就挂了！”</p>
“et！你踏马的，恶心！”</p>
“嘟嘟嘟”</p>
电话忙音响起，甄杰诚抽搐了下脸颊，满腔的儒雅随和被堵在嗓子眼，憋的人好不难受。</p>
以至于江文走到身边时都未察觉。</p>
“杰诚，杰诚！”</p>
“愣什么呢？”</p>
“啊？没，没愣什么。”甄杰诚回过神来，“我就只是在感慨，人心的成见是一座愚公也搬不走的大山啊！”</p>
“怎么突然感慨起这玩意儿了？有人误会你了？”</p>
“e，倒是没误会。”虽然对宁昊的态度非常不满，但甄杰诚也不得不承认，这王八蛋的一点儿也没错。</p>
“屮！没误会算个屁成见，你丫脑子没病吧？”</p>
“没病，但可能，也许，e，不准哪天就要对不起人了！”甄杰诚长叹一口气，“不过问题不在我，我是被动的！”</p>
师兄，提前对不起，务必请原谅。</p>
又是一天清晨，当甄杰诚再次走进阳台，第一时间便看到江雯丽隔着玻璃墙投来的大胆目光。</p>
“呦，出来伸懒腰啊！”</p>
“是啊，姐。”</p>
“但你这懒腰伸的不精神啊！”江雯丽意有所指，“怎么，昨晚没休息好？还是身体跟不上了？”</p>
“姐，您这的叫什么话？怎么就身体不行了？我就不能消肿了再出来吗？我堂堂一个导演，怎么着也得有点儿素质不是？”</p>
“拉倒吧，走到哪儿肿到哪儿才是北影导演的素质，你这样只能算背离传统。”江雯丽咂咂嘴，“没精神，很丢份，一点儿也不好样儿哦！”</p>
“杰诚，支棱点儿，你可是圈里圈外盛传的，古希腊掌管喇叭的神啊！”</p>
“哦，是吗？”甄杰诚挑了挑眉，“我是不是掌管喇叭的神不清楚，但我希望你是。”</p>
“姐，你是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