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善心</p>
薛韶收下钱，颔首道：“明日讲，我后日一早就启程，店也住到后日一早。”</p>
酒楼掌柜表示明白，躬身退下。</p>
伙计等在外面，掌柜一出来他就凑上去道：“掌柜的，陈先生来了，他连着听了两日，又出去打听了一番，这是真事，当时剿匪队伍中的确有叫三竹的道长，听她和她两个师侄四水和五火是意外被匪首宋北招募进去当护卫，结果她火眼金睛，发现了宋北是个倭人，便起了疑心，这才知道自己进了匪窝，于是”</p>
“行了，行了，你现在的都是薛公子过的，有没有薛公子没提到过的点”</p>
伙计顿了一下后道：“有，陈先生，这次是江湖盟和天师府联水师干的，江湖盟里有个侠士叫屈乐，是江湖盟林盟主的外甥，他这次立了大功，一个人就斩杀了数十倭寇，还能凌空飞海。”</p>
又道：“还有天师府里一个叫张惟良的道士也很厉害，他的故事也很跌宕起伏，薛公子走后可以接上他们的故事。”</p>
掌柜的这才点头，低声道：“让陈先生多听听薛公子是怎么的，到时候发散一些，务必将此战得跌宕起伏，引人瞩目。”</p>
他叹息一声道：“难得朝廷有个好故事给我们，总算不用给衙役们打点了，让陈先生多一段时间。”</p>
他顿了顿后继续道：“让陈先生也灵些，薛公子是亲历人，可以找他喝酒，多问问战场上的事嘛，再不济，也可以把三竹道长和她两个师侄的故事拿过来，我看大家还没厌，起码能再半个月。”</p>
伙计应下，“掌柜，您怎么对薛公子这么好啊，竟还要陈先生去问他要故事。”</p>
一般这种事，不是听到就属于自己吗</p>
谁有本事就转呗。</p>
掌柜的瞥了他一眼道：“你真当这位是普通的书先生吗他是个举人！”</p>
伙计瞪大了眼睛，“举人为何要来书”</p>
掌柜：“我怎么知道或许是真缺钱吧。”</p>
“举人还有缺钱的”</p>
别的举人是否真缺钱掌柜不知道，但薛韶应该是真缺钱，因为他身上打补丁了，鞋子还破了。</p>
薛韶身上的补丁是在船上砍人的时候被倭寇一刀划破后补起来的。</p>
他没钱。</p>
他是真没钱。</p>
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潘筠接济两个馒头。</p>
但剿匪过后，他分到了一些战利品，不富裕，至少也不是很穷了。</p>
但被吸收的那些海盗，除了身上的一套衣裳外，其余东西都被收缴了。</p>
薛韶就留了一些自己做路费，其余的东西都和侠士和道士们换成了现钱给那些人。</p>
安家落户总是要钱的，那里面还有在襁褓中的孩子呢，总不能也一块布度日吧</p>
很显然，军队不会替俘虏们考虑这些。</p>
离开泉州城后薛韶就向西北走，一路走，一路赚取回家的路费。</p>
卖字，卖画，代人写书信，他还能摸到县学那里去给县学的学生们代写文章。</p>
这个他熟，此时已入冬，再有两个月学院也要放假了。</p>
一般放假之前先生们都会布置一个大题目，让学生们慢慢做。</p>
有诗文，也有策论。</p>
薛韶到县学附近晃悠一圈就收到了几份工作，接了代写诗词和文章的工作之后，他就找了家最好的酒楼入住，一边给人书，一边写文章。</p>
喜金一边给薛韶泡茶，一边还要给他磨墨，“少爷，您书费的时间长，赚的还没写文章多，再不济，画幅画，写幅字也比它赚钱啊，何必费这个力”</p>
薛韶道：“我书不为赚钱。”</p>
“就为了替三竹道长扬名”</p>
“我那日在海滩上看她，她一身的血腥之气，印堂发黑，是个下一刻就会血溅当场的衰命像，”薛韶提着笔歪了歪头，一脸疑惑道：“她的命相很怪，好的时候极好，坏的时候极坏，就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影响着她一样，让她身上的恶和衰被加倍放大，但又有什么东西与之抗衡，让她极易取得功德，用功德抵住恶。”</p>
“所以我在海滩上见她时，她是墨黑色，隔一个时辰见她，她是浓黑，等到了酒楼，她就是黑红”</p>
“功德这东西，白了就是香火，而香火就是人的信仰，”薛韶道：“既对她有好处，我又能赚个路费，举之劳，有何不可呢”</p>
薛韶刷刷两下写下一首七言绝句，随放到一旁，“只当是还她人情了，当时没能及时去找她，我心中有愧。”</p>
喜金将诗吹了吹，吹干后放到一旁，“我听少爷的，少爷，这首诗给谁”</p>
薛韶：“给二两。”</p>
“好嘞。”</p>
薛韶略顿了顿，又写出一首诗来递给他。</p>
喜金心翼翼的吹干，问道：“这首呢，给哪位公子”</p>
“三两。”</p>
喜金记下。</p>
价钱都是一开始好，且给了定金的，他分门别类的放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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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韶这才沉吟着拿出另一张纸用镇纸压好，他思考良久才下笔。</p>
喜金歪着脑袋去看了看，一脸嫌弃，“少爷，写得太浅白了吧”</p>
“你懂什么，这位十两公子出了十两，做的课业不是给学院，而是要给他爹看的，他是什么水平，他爹能不知道吗”</p>
“既然拿了人家这么多的钱，总要让人家多高兴一阵，这篇文章是他努力一把就可以写出来的，更不引人怀疑。”薛韶挑着嘴唇笑，“正好，给他点好接下来半年要看的书，这才不枉费十两银子。”</p>
薛韶熬夜到夜半才把所有的文章和诗文都写完。</p>
他检查了一遍没有遗漏，就做好标记，哪篇文章是哪位公子的，这才丢下笔上床躺倒。</p>
喜金早翘着腿在一旁的榻上睡死了，还打着鼾。</p>
薛韶躺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拎起被子给喜金盖上，这才脱掉鞋袜上床睡觉。</p>
第二日喜金早早起床，轻轻脚的把所有诗文都收起来，拎起包袱就去县学找人交差收尾款。</p>
薛韶在他起身时便醒了，但还是等他出门才起身。</p>
他自己收拾好自己，就拿着钱拢着去大街上找吃的。</p>
冬日清晨寒冷，街上的人并不多，举目望去可以看到墙角或蹲或躺着许多人。</p>
其中不乏幼和年老者。</p>
薛韶顿了顿，还是从袖子里把昨天才收到的一串钱拿出来，数了二十个铜板道：“再给我来十个馒头。”</p>
摊主高兴的应下，拿了一张大荷叶一折，直接哐哐哐往里丢馒头。</p>
他家的馒头都很大个，孩子们都喜欢吃，因为是蓬松的，但大人们却更喜欢吃老面馒头，因为更实在。</p>
薛韶先接过自己的包子咬了一口，觉得包子也不错，于是就又拿出二十个铜板道：“再来十个包子吧。”</p>
摊主高兴的应下，拿了荷叶一折，哐哐哐给他装上。</p>
他还热情的道：“公子可要尝尝我们店里的鸡蛋有水煮的，也有葱冲泡，水煮的两文钱一个，冲泡的三文钱一碗，这个天气，喝上一碗能出汗，舒服得很。”</p>
薛韶迟疑了一下后道：“再吧。”</p>
他嘴里叼着一个包子，快速的吃完后便朝墙角躺着的人走去。</p>
他把包子递给了一个人。</p>
他接了，躺在墙角，靠着墙角的乞丐们立即咕噜一声站起来，纷纷靠过来。</p>
薛韶来者不拒，一人给一个。</p>
大人给馒头，孩就给包子。</p>
不一会儿，二十个馒头包子就分完了，薛韶自己也拿了自己的馒头和他们蹲在一起吃。</p>
他问坐在他身边狼吞虎咽的青年，“家里还种地吗”</p>
青年一边用力的咽下去，一边含糊道：“种的，就是不够吃。”</p>
薛韶微微颔首，“冬天出来，能给家里省一份口粮，可有一天讨不到饭怎么办”</p>
他道：“还是得找个活干才行。”</p>
青年：“也在找，偶尔给这附近的老爷掌柜们扛包，就是混口饭吃，但出来讨活路的人太多了，三五天可能才抢到一次。”</p>
薛韶叹息，拍了拍他肩膀，扭头问坐在他左边的孩，“你呢，你是跟谁出来的”</p>
孩看了薛韶一眼，直接爬起来，拿着半个包子就跑了。</p>
青年道：“他跟我们不一样，他就是这一片的孤儿，平时住在慈幼院，这几年慈幼院的日子也不好过，尤其是冬天，他们吃不饱，就只能满大街的乞讨了。”</p>
薛韶听了心中一伤，没再话。</p>
喜金欢快的跑回来，高兴的和薛韶道：“少爷，我们的盘缠够了，你看。”</p>
薛韶看他打开包袱露出来的钱，沉思。</p>
喜金就刷的一下合上包袱皮，“少爷，你不会又想把钱捐出去吧这这这，这可是我们的盘缠。”</p>
薛韶回神笑道：“以我们的本事赚钱又不难，大不了这路我们走长些，有钱就坐车，没钱就走一走，他们却很困难。”</p>
喜金：“可这点钱又能帮得了几个人呢”</p>
薛韶：“帮得了一个是一个，只要那一个这一时刻是高兴的就行。”</p>
喜金张了张嘴巴，声嘀咕道：“那我们还能在年前回到家吗”</p>
薛韶：“在外面过年也别有一番滋味，我长这么大，还未曾在外头过过年呢。”</p>
“总之您总是有理。”喜金问：“您要把钱捐到哪里啊”</p>
“慈幼院。”</p>
潘筠此时也在见慈幼院的人。</p>
“这么多孩子失孤，按朝廷律法，他们应该归慈幼院抚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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