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你能活下来了！</p>
尚宫连忙答道：“奴婢恭喜太后，恭喜皇上，顺妃娘娘生了一位皇女。”</p>
皇女！</p>
绿绮轩正殿前面的院子里，气氛变得有些微妙。</p>
众人默不作声，谁也不知道些什么，也不敢先开这个口。</p>
“朕的皇长女，大明的长公主出生了，你们怎么不祝贺朕啊！”朱翊钧清朗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也清晰地传到了正殿里。</p>
“奴婢恭喜皇上，玉燕投怀生瑰宝，便与人间众不同。”杨金水率先跪伏在地，朗声恭贺道。</p>
万福马上跟着跪伏在地，大声道：“奴婢恭喜皇上弄瓦之喜，明珠入怀，增辉彩悦。”</p>
其他内侍宫女如梦初醒一般跪伏在地，朗声道：“奴婢恭喜皇上，贺喜皇上！”</p>
“哈哈，好，杨金水，少府监拨钱，西苑紫禁城都有赏。”</p>
“遵旨！”</p>
这时，两位女医官走了出来。</p>
“臣见过皇上。”</p>
“两位医官，顺妃身子可好”</p>
“回禀皇上，顺妃身子无碍，只是过于疲劳，需要休息。”</p>
“朕可以进去看看吗”</p>
“回皇上的话，产房里血腥味还很重，怕冲撞了皇上。”</p>
“嗯，也罢。现在顺妃和皇女还很虚弱，进进出出的人多了，恐怕带有细菌病气。顺妃和皇女就拜托诸位了。”</p>
“回禀皇上，请皇上放心，臣等一定用心。”</p>
“接下来是谨防产褥热。你们医学院研究证实过，产褥热就是病菌感染了产妇，所以一定要严格按照太医院制定的条例来。</p>
后续坐月子，你们也上上心，不见风，不见冷水，但是热水擦身可以有，还有身子好了后，要注意室内通风，不要对着吹风就好了”</p>
朱翊钧切切交代了几句，隔着窗帘道：“顺妃，等过几日，你身子养好了，朕再来看你，看朕的长公主。”</p>
一位宫女急忙从室内走出来，在门口跪拜磕头：“奴婢代顺妃娘娘谢过皇上圣恩。”</p>
“好好养身子，听医官的话。嗯，朕先走了。”</p>
陈太后对朱翊钧道：“现在产房你们男子不便进去，哀家和皇后进去看看顺妃，皇帝不要担心。”</p>
“儿臣谢过母后。皇后，也劳你费心了。万福，你留在这照应。金水，我们走了。”</p>
“遵旨！”</p>
陈氏看着朱翊钧的背影消失在绿绮轩前殿门口，转身拉着薛宝琴的，进到正殿的正厅里。</p>
在这里，女医官们给陈氏和薛宝琴穿上一件素色的围袍，戴上素布帽子，在铜盆里洗，再用浸泡有酒精的毛巾擦拭一遍。</p>
陈氏和薛宝琴闻到身上的围袍和帽子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据是在硫磺水洗过，再用蒸锅蒸过后特有的气息。</p>
然后由同样穿上围袍、戴上帽子，洗擦拭过的女医官领着，开了门进去，再关上门，然后又掀开一道厚布帘子，进到左屋里。</p>
一进来就闻到血腥味，薛宝琴觉得一阵恶心，胸口翻江倒海，还是被她强行忍住了。</p>
几位穿着围袍帽子的宫女在忙碌着收拾着，把所有秽物垃圾收到几个桶里，提了出去。</p>
有宫女又点起一炉香，香气幽幽地弥漫在室内。</p>
女医官介绍道：“太后，皇后，这是特制的乳香，太医院医药所研制的，不仅除秽，还能安神，对伤口恢复有奇效，是东壁公叫臣等特意带来的。”</p>
“药王先生有心了。”陈氏点点头。</p>
陈氏走到床榻旁，有宫女搬来一张凳子让她坐下。</p>
薛宝琴站在她身边，一起看向躺在床上的顺妃王兰儿。</p>
王兰儿很是疲惫，眼睛里能看到失落。</p>
“兰儿，你辛苦了。”</p>
“母后，姐姐，劳烦你们来看我。”</p>
薛宝琴道：“妹妹，皇上在外面的话，你也听到了吧。”</p>
“听到了。”</p>
“那妹妹一定要好好养身体。”</p>
“知道了。”</p>
陈氏开口道：“来，让哀家看看大孙女。”</p>
女医官从床边抱起襁褓里的婴儿，心地递给陈氏。</p>
“嗯，这眉眼，跟皇帝时候一模一样，尤其是这鼻子，呼呼的出气，跟皇帝时候生气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p>
薛宝琴在一旁笑着道：“是啊，眉眼跟皇上像，这肌肤，这嘴唇跟妹妹像。”</p>
大明长公主在襁褓微歪着头，眼睛紧闭，嘴巴微张，毛茸茸的脸蛋一脸的无所谓，天塌下来也要让我先睡个够。</p>
她打了个哈欠，头转了转，换了姿势继续睡。</p>
“啊呀，我的可爱，真是爱煞老身了！”陈氏捧在里，越看越爱，怎么都不舍得放。</p>
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交给女医官，重新放回到床榻上。</p>
“琴儿，你们先出去，我跟兰儿几句话。”</p>
“是母后。妹妹，你好生养身子，过几天我和其他姐妹们再来看你。”</p>
薛宝琴带着众人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坐在床边的太后陈氏，躺在床上的顺妃王兰儿，还有她身边呼呼大睡的大明长公主。</p>
陈氏看着王兰儿，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p>
“兰儿，你是不是很失望”</p>
王兰儿慌张地问道：“母后，失望，臣妾失望什么”</p>
“没有给皇帝生下皇长子，你是不是很失望”</p>
王兰儿抿着嘴没有答话。</p>
“你啊。”陈氏看着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刚才在外面等，老身一直在心里默念，求佛祖保佑。</p>
听到女官的回答，你生了位皇女，老身心里是感谢满天神佛”</p>
王兰儿不敢置信地看着陈氏，这又是为什么</p>
“老身听到你生了皇女，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你啊，能活了！”</p>
王兰儿脸色煞白，哆嗦地问道：“母后臣妾不知道不明白。”</p>
陈氏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问道：“你以为你能争吗你有什么本钱来争以为生下皇长子就能争了吗就能母凭子贵吗”</p>
陈氏连珠一般的问话问得王兰儿脸色更加惨白，面无人色，语无伦次。</p>
“臣妾不敢，儿臣没有”</p>
“皇后有勋贵，贵妃有东南系，你有谁山东曲阜的孔老夫子，还是执相张居正知道老身和皇帝今日为何要守在绿绮轩吗”</p>
王兰儿木然地摇了摇头。</p>
“你这个傻儿，你今日要是生下皇长子，要是没有老身和皇帝在这里看着，不定就母子难产而故了！”</p>
王兰儿仿佛被雷击了一番，整个人都傻了，过了十几秒钟，泪如雨下。</p>
“母后，臣妾我太不懂事了，让你和皇上担心了。”</p>
“唉，兰儿，从皇帝定下皇后和贵妃那一刻，名分就已经定了。你不要胡思乱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后面等皇后生下嫡皇子，再给皇帝多生几个儿女。</p>
皇帝雄才伟略，二三十年后，不知道会打下多大的疆域，你的儿子，也是皇帝的骨肉，肯定不会委屈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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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好教诲他，懂事知礼，不定自有一番作为，也不枉你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下他。”</p>
王兰儿流着泪答道：“臣妾记住了。”薛宝琴出了左屋，站在正厅里，任由宫女们帮她取下围袍和帽子，取下后出到门口，外面清新的风一吹，她觉得胸腔的浊气被骤然吹散。</p>
她贪婪地深吸几口气，突然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不可抑制地想吐。</p>
薛宝琴扶着门框干呕了几下，旁边解下围袍和帽子的女医官相视一眼，走过来道：“娘娘，你不舒服”</p>
“只觉得恶心，想吐又吐不出什么来。”</p>
“娘娘，请容臣给你把把脉。”</p>
“好。”</p>
两位女医官把薛宝琴请到右屋，入内御医所产科医官们值班居住的地方。</p>
太后陈氏又给王兰儿交代了几句，起身离开，出来到正厅，宫女给她解围袍帽子。</p>
她左右看了看，问道：“皇后呢”</p>
女医官扶着薛宝琴从右屋出来，见到陈氏连忙禀告：“太后，臣等给皇后把了脉，皇后有喜了。”</p>
陈氏愣了好几秒钟，随即欣喜地道：“快，快扶皇后回瑶华宫，好生些。医官，你们马上派人入值瑶华宫。</p>
还有，赶紧派人去给皇帝报信！”</p>
“是！”</p>
正厅又忙得乱哄哄的。</p>
过了一会，两位受过护理培训的宫女，穿上围袍戴着帽子走进左屋。</p>
王兰儿轻声问道：“刚才外面闹哄哄的，出什么事了”</p>
两位宫女对视一眼，一人低头轻声道：“刚才女医官把脉，诊断出皇后娘娘有喜了。”</p>
王兰儿看着床顶，木然无语，两行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下。</p>
“呜嗯。”旁边的婴儿嘤嘤叫了几声，又昏昏入睡。</p>
王兰儿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又悲又喜，左费力地伸过去，揽住襁褓，轻声叫了一声：“我的儿啊”</p>
是夜，仁寿坊张府。</p>
张桐在前面引路，领着通政使曾省吾往里走。</p>
“曾大人，你老来得少啊。”</p>
张桐提着灯笼，走在前面。</p>
曾省吾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少许讥笑，嘴里悠哉地答道：“张相府上在下是巴不得天天来，可惜在下庶事繁忙，想来也抽身不得。”</p>
“曾大人，而今通政司成了天字一号大热衙门，大人确实难以分身啊。”</p>
“天字一号大热衙门不是通政司，按照皇上的法，通政司还是大明总收发室，我就是总收发员。真正大热的衙门是张相的考成中央指导委员会，以及文化建设委员会。”</p>
张桐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了曾省吾一眼，“文化建设委员会确实炙可热啊。”</p>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来到中院的书房里。</p>
“老爷，通政司的曾大人到了。”</p>
“三省来了，快请进来。”</p>
张桐推开门，侧身请曾省吾进去了。</p>
“学生曾省吾见过老师。”</p>
“三省快请坐。张桐，叫人上茶。”</p>
“是。”</p>
等候仆人下去后，书房里只剩下张居正和曾省吾两人。</p>
“老师，”曾省吾端起茶杯，吹着上面的热气，“西苑刚刚有消息传出来。”</p>
“西苑传出来的消息，都是能让我们知道的。吧，是什么消息。”张居正一身素色襕衫，头戴平定四方巾。</p>
“顺妃娘娘产下皇长女。”</p>
“顺妃终于生了皇长女。”张居正眼睛眨了眨，捋着胡须，“她安然无恙了。”</p>
曾省吾微微一愣，“老师，顺妃产下皇长女安然无恙，那是她如果产下皇长子，就可能”</p>
“母子难产。”</p>
曾省吾脸色一变，“怎么会”</p>
“怎么不会”</p>
“谁敢这么做”</p>
“西苑里，你谁有这么大胆子”</p>
曾省吾脸色大变，喉结上下来回地抖动，声音都有点变音了，“不会吧，老师，这也太”</p>
“是啊，现在顺妃产下的是皇长女，那什么事都没有，天下太平！”</p>
听到张居正不想再谈这件事，曾省吾转言道：“老师，西苑还有一个消息，皇后有孕了。”</p>
张居正捋着胡须的右一定，“皇后有孕了，这是件大好事。顺妃、贵妃，还有宁妃、淑妃相继有喜，皇后迟迟没有动静，朝野颇有非议啊。</p>
现在可以风平浪静了。”</p>
曾省吾却摇摇头，“老师，平静不了啊。皇子相继出世，新一轮的押宝又要开始了。”</p>
张居正坦然一笑，“跟老夫有什么关系”</p>
是啊，就算皇长子、皇嫡子今明年出世，长大成人还有十八年。</p>
皇上能让老师做十八年内阁总理吗</p>
再了，皇上龙精虎猛，身体杠杠的，年寿少也要跟太祖皇帝比肩论。</p>
今年皇上才十八岁，算算还有多少年。</p>
恩师早就在心里算过，不定连他儿子都熬不过皇上，还操那个闲心干什么！</p>
两人对视一笑，曾省吾转到正题：“老师，游七的案子，张四维有撒不管的意思。”</p>
“张凤磐肩膀滑，担不起事，见到事不可为，他当然会撒。只是老夫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在算计老夫”</p>
“杨金水”</p>
“他确实有这个本事和能力，但他不屑去做。”</p>
曾省吾迟疑一下又问道：“王一鹗”</p>
“他一堆的大事要忙，游七这种角色，根本懒得旁顾。”</p>
“老师，能做下此事的，天底下也就四人，杨金水，不屑去做；王一鹗，懒得去做；冯公公和宋都使，不会去做。</p>
那会是谁呢”</p>
“所以老夫才纳闷。老夫知道游七品行不端，但也知道，这厮心思有，但胆子不大。打着老夫的旗号，搞些钱，绝没有胆子搞大的。</p>
而且老夫也暗暗盯着，不会让他出格。”</p>
曾省吾听懂了，“老师留着游七自污以自保”</p>
张居正没有否定，只是幽幽地道：“天意难测，皇上的心思，越来越难让人看懂了。”</p>
张桐突然在门口话：“老爷。”</p>
“什么事”</p>
“湖广送来的急信！”</p>
张居正看了曾省吾一眼，“拿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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