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这是偏远城</p>
驶进龙口港，马塞洛震惊了。</p>
巨大的港口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船只，就像夏天暴雨来临前，池塘水面浮出的鱼儿。</p>
高低不一的桅杆就像森林一样，密集有些透不过风来。</p>
有欧洲的卡瑞尔帆船，有阿拉伯帆船，有桨帆船，有世子帆船，以及不出来的各种形状的船。</p>
船上和岸上，数以千计的人，操着各种语言，叽里咕噜地着话，就像一大锅煮沸了的汤。</p>
透过船只和桅杆，看到岸上一排排的高塔，伸出长长的吊臂，在空中回转，下方用绳索吊着巨大的兜，里面裹装着各色货物。</p>
还有四个怪物立在在吊塔后面，高高的烟囱突突地冒着黑烟，时不时地发出呜呜地怪叫声。</p>
明国人又捣鼓出什么新鲜玩意</p>
莱昂和马塞洛站在船头，身后站着他们的随从，莱昂的副官孔多塞和苏亚雷斯，马塞洛的副官费尔南多和巴迪斯。</p>
全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幕。</p>
广顺一号跟着引航船向外侧的一处码头驶去，大副在甲板上到处走动，大声喊道：“待会边境局的警官会上船，请把你们在果阿港办理的入境纸拿出来。”</p>
船稳稳地靠在码头上，贴着栈桥，抛锚系绳索，一个安在八轮车上的梯子被推了过来，靠在广顺一号的船舷上。</p>
上面在船舷边沿系好链条，</p>
莱昂问混熟了的大副，“方，这些人都是边境局的官员吗”</p>
“莱昂，除了边境局，还有缉私局的人。不过跟你们有关系的就是边境局，他们管人。缉私局只管货物，不管人。”</p>
“方，我好几年没来大明了，现在又多了这么多衙门”</p>
“现在不叫衙门，叫部门或官署。没错，多了许多部门有司。边境局直属于兵部。缉私局直属于户部税政司。</p>
你们不是还要北上吗”</p>
“对。”</p>
“那你们还要跟卫生防疫署的人打交道。”</p>
“为什么”</p>
大副正要话，船长喊道：“方大副，把报货清单拿出来，带着缉私局的长官去货舱点验。”</p>
“是！”</p>
方大副匆匆离去。</p>
莱昂转了一圈，发现知道情况的不认识，认识的不知道情况，也就算了。</p>
四位穿着蓝色警服、扛着红色肩章、戴着圆顶檐帽的边境局警官走过来，带头的警官肩章上一杠四星，道：“请把入境纸拿出来，我们需要登记。没有入境纸也请举个。”</p>
莱昂听得懂，转头跟马塞洛和随从们了一句，大家都从口袋里掏出入境纸，其他乘客也掏出各自的入境纸。</p>
带头警官接过莱昂的入境纸，扫了一眼，“你们是葡萄牙人”</p>
“是的。”</p>
莱昂不动声色地打量对面的警官。</p>
上短衣下短裤，蹬着一双牛皮凉鞋，显得十分爽利。</p>
“一行人多少人”</p>
“十二人。”</p>
“你们拿的是外交签证，有优待权。待会在入境处登记时，可以走特别通道。李少尉，你待会陪着葡萄牙使节团办理入境续。”</p>
“是。”</p>
带头警官转身时，莱昂看到他的臂章，上面用黄色的线绣着一座关隘城门，两把带刺刀的长枪在上方交叉。</p>
“来自哪里”</p>
“巴士拉。”</p>
“奥斯曼人”</p>
“是的。”</p>
边境局警官检查其他乘客时，莱昂这才发现他们的入境纸跟自己一行人的不同。</p>
他们的是白纸黑框，自己的是白纸红框</p>
水们却掏出一本羊皮本本，叫护照。</p>
“莱昂先生，马塞洛先生，诸位，请跟我们来。”李少尉上前道。</p>
他很年轻，才二十一二岁，脸上充满了朝气。</p>
“那我们的行李呢”</p>
“没事的，运输公司把它们送到你们下榻的旅馆。不用担心，他们会很负责的。”</p>
莱昂跟马塞洛解释了两句，一行人跟着李少尉顺着梯子往岸上走。</p>
给马塞洛递了个眼色，莱昂上前一步，跟在李少尉身后。</p>
“李少尉，请问俞大猷俞将军还在南海吗”</p>
“你认识俞大帅”</p>
“数年前在果阿，在下有幸成为俞将军的下败将。”</p>
李少尉回头看了莱昂一眼，对十分坦诚的他多了三分好感。</p>
“同安县公去年被召进京，现在是右军都督同知。”</p>
“那张将军呢”</p>
李少尉愣了一下，随即想到是张元勋。</p>
“福安侯张将军调去香江了。”</p>
“宋知府呢”</p>
“原三宝府宋知府”</p>
“对，对，宋知府。”</p>
“宋知府调去海东省。”</p>
全都人事皆非啊。</p>
莱昂迟疑地问道：“那现在南海的最高长官是谁”</p>
“目前文官是炎州巡抚叶梦熊叶大人，他暂护吕炎总督；武官是朱雀水师提督陈璘。叶大人就在龙口城，这两日应该会接见你们的。”</p>
一个认识的都没有。</p>
莱昂想了想又问道：“你知道何塞吗葡萄牙人，加入你们明军，此前在俞将军麾下效力。”</p>
“何塞”李少尉想了想，“是不是字奉先的何塞”</p>
“字奉先对，他跟我过，他给自己取了个大明特色的名字，名何塞，字奉先。”</p>
“何中校是南海第二舰队副参谋长，经常跟我们边境局、缉私局合作，老熟人。听他被举荐进京，到洪武军事学院进修。</p>
好像就这几天出发，具体哪天我就不大清楚了。”</p>
“李少尉，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p>
“没问题。”李少尉一口应了下来。</p>
李少尉带着莱昂、马塞洛等十二人，坐上一辆叮叮铛铛响的有轨马车。</p>
车上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五六位男人，理着短发，穿着背心，露出古铜色的肌肉。有三人抽着纸烟，青烟从嘴巴鼻子里喷出，让莱昂和马塞洛等人大吃一惊。</p>
他们大声着话，像是在争吵，却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大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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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李少尉旁边的莱昂轻声问道：“李少尉，他们是什么人”</p>
“他们是码头工人，开吊塔，装卸运输货物的工人。”码头工人</p>
这几位浑身洋溢着自信和力量的人，居然只是码头上的臭苦力</p>
莱昂有些恍惚，马塞洛在旁边迫不及待地问道：“莱昂，他们是什么人”</p>
“码头工人。”莱昂先了一遍音译，然后解释道，“就是码头上负责装卸货物的人。”</p>
“他们居然是一群臭苦力！”</p>
马塞洛和其他人也觉得不可思议。</p>
路边上树着一块大木牌，上面上刷着一行大字，在他们视线里闪过。</p>
“劳动光荣！”</p>
莱昂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p>
继续前行，除了路边的木牌子，有些墙上也会用石灰刷上一行字。</p>
“严厉打击走私逃税！”</p>
“偷渡违法还危险！”</p>
“保持港区环境卫生！”</p>
“各方动员，创建大明首批卫生文明城市”</p>
的都是些什么啊！</p>
上次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些法，大明变化得也太快了。</p>
自己此前在大明的经历和经验，还有能发挥多少效果</p>
莱昂一边苦恼着，一边绞尽脑汁，给马塞洛等人翻译这些标语的意思。</p>
马车沿着铁轨走了四五分钟，在一排房子前停下。</p>
“莱昂先生、马塞洛先生，诸位，请下车了。”</p>
众人下车后，马车载着半车码头工人继续前进，他们爽朗的话和笑声，像一串串阳光，飞洒过来。</p>
前面的房子很高，只有一层楼，是一座大厅。三个大门，左右是玻璃窗户。门上有一块大匾额，“龙牙港入境检查站”。</p>
不少人在这里排队，里拿着刚才在船上检查的入境纸。</p>
李少尉带着莱昂和马塞洛等人走左边门，直接走到最左边通道，上面有块牌子：“外交人员入境处。”</p>
李少尉带十二人顺着半人高的木栅栏，走到一处柜台前，柜台后面坐着一人，穿着跟李少尉一样的服装，肩章一样是一杠一星。</p>
他是边境检查官。</p>
“这十二人是葡萄牙国的使节团，有果阿领事馆签发的入境纸。”</p>
“葡萄牙国的使节团稍等，我叫一位通译过来。”</p>
过了一会，一位穿着同样蓝色制服的欧洲男子走了过来，他肩章上就是两道横杆。</p>
马塞洛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是葡萄牙人吗”</p>
“我是葡裔归化乙级军士长费南疆。”葡萄牙男子郑重地答道，随即笑着打招呼：“嘿，李少尉。”</p>
莱昂和马塞洛有些气恼。</p>
归化得真彻底，完全把自己当成明国人，把祖国葡萄牙当成外国了。</p>
“莱昂和马塞洛先生，请把入境纸，还有证明你们使节身份的相关官方文书，请一并拿出来。”</p>
费南疆开口用葡语催促着。</p>
莱昂和马塞洛对视一眼，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把文书都拿了出来。</p>
费南疆接过来后，认真地阅读了一遍，然后对李少尉和边境检查官道：“没错，这份文书是葡萄牙国王塞巴斯蒂昂一世亲自签字，盖有火漆印章的授权书。</p>
授权葡萄牙国马哈赞侯爵费尔那多卡塞尔达马塞洛为出使我大明的正使，塞巴尼亚男爵孔塞达阿威罗莱昂为副使”</p>
检查官把费南疆的话一一记下，又请莱昂和马塞洛十二人拓印左右大拇指的指印，跟果阿领事馆签发的入境纸背面的指印做对比。</p>
指印核对无误，检查官在入境纸上盖上印章，用钢笔填上日期。</p>
“大明万历五年四月初二”。</p>
完成入境续后，李少尉把一行人安置在检查大楼后面不远的边境招待所里，交待道：“莱昂和马塞洛先生，请在这里休息一晚。</p>
相信明天一早卫生防疫局的人就会过来，带你们去巴丹岛隔离十五天。”</p>
“隔离为什么要隔离”</p>
“莱昂先生，这是我们的大明入境规矩。任何从海外进入本土的人员，必须在指定的地点隔离十五天。”</p>
“任何人包括你们自己吗”</p>
“是的，我们要回广州或香江，也必须隔离十五天，拿到卫生防疫局的通关纸，才能踏上北上的船只。”</p>
莱昂和马塞洛对视一眼，“李少尉，巴丹岛，我记得是一个荒岛。”</p>
“现在不是荒岛。我们龙口县包括现在所在的龙牙岛（新加坡岛）、巴丹岛和宾坦岛。其中龙牙港是外港，就是对外贸易的港口。宾坦港是内港，对内贸易的港口。</p>
龙口港指的是龙牙港和宾坦港。</p>
你们在巴丹岛隔离十五天，就直接去宾堂岛，在那里坐上开往香江港的船。”</p>
客随主便，还能怎么样。</p>
莱昂想了想道：“那好。何塞的消息，还请李少尉帮忙打听一下。”着，他递过去一袋子银币。</p>
李少尉吓得左右看了看，有些恼怒地道：“莱昂先生，你不要害我。”</p>
“害你，我怎么敢害你”</p>
“你这是行贿，我会吃官司的。”</p>
李少尉完慌慌张张地离开，好像被蛇咬了一口。</p>
莱昂和马塞洛十二人住进龙牙港边境招待所。</p>
这里还属于港口区，没有进入到市区。</p>
莱昂和马塞洛一人一间房间，孔多塞、苏亚雷斯、费尔南多和巴迪斯等人两人一间。等了半个时，自称是南海海运公司龙牙站的人驾着一辆马车，把他们的行李送了过来。</p>
总共大大二十一口箱子，都贴着南海海运公司果阿站火漆封条。</p>
龙牙站的人还贴心地把所有行李都搬到他们的房间里，然后叫莱昂在几份文书上签字，留下一份给到莱昂。</p>
马塞洛等人把箱子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缺失，不由长舒一口气，也对明国人做事严谨感到敬佩。</p>
下午六点左右，招待所的所长请他们下去吃饭。</p>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地处偏远，艺精湛的大厨们不肯来，只有会几招三脚猫厨艺的厨子，滥竽充数。</p>
做的饭菜不好吃，还请诸位葡萄牙的客人们多多见谅。”</p>
马塞洛等人分成两桌坐下，看到满满一桌的菜，都惊呆了，不要动，眼睛都看不够。</p>
水煮海鱼片、酱汁龙虾、蚵仔煎、三色沙虫、椒大红蟹、酸菜焓甲、蔗虾、海南鸡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p>
戴着圆布帽子大厨在旁边介绍，双在围裙上局促不安地擦拭着，“艺不精，加上这里也没啥材料，靠海吃海，怠慢了诸位。”</p>
马塞洛目光在满满一桌菜肴上扫过去，忍不住问莱昂：“这是明国最偏远的城市”</p>
“是的。”</p>
“不是他们的首都”</p>
“还有好几千里。”</p>
“为什么这么偏远的城，随便做出来的菜，比我在里斯本王宫和马德里王宫吃到的还要丰盛数十倍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