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头靠着窗，脸上一片郁郁之色，显然是破了大防。</p>
庞师叔看了眼郑法，又看了眼元老头，嘴角翘得老高。</p>
“我当年筑基圆满，虽然灵力早已足够，却依然不敢贸然结丹。”</p>
元老头嘀咕道。</p>
“后来，我花了三十年精纯自己的灵力神魂。”</p>
“又花了四十年熟悉结丹秘法，力求不出一点差错。”</p>
“最后又闭关三十多年，才结成了一枚上乘的神霄金丹。”</p>
“”</p>
玄微界素来有丹成无悔之，这老头如此谨慎，实是常事。</p>
“你现在告诉我”元老头眼神越发幽怨，“有捷径？”</p>
“”</p>
“旁的修士结丹，一心想着打磨灵力神魂，你倒好，打磨功法？”</p>
“”</p>
庞师叔看向郑法的目光也变了，似乎也觉得他比较离谱。</p>
看元老头实在有点郁闷，他干咳一声，朝着自家师兄道：“再怎么，郑法也是你的徒弟日后九山弟子都会记着这事！”</p>
没想到，元老头闻言更郁闷了，开口道：“你当我为何不快？”</p>
“嗯？”</p>
“日后的九山弟子还都能修炼被简化过的神霄金丹！”元老头哀叹道，“凭什么啊！”</p>
郑法不由抽了抽嘴角。</p>
这老头自卸任掌门之位后，越发有放飞自我的兆头——他也问过章师姐，章师姐猜测，这恐怕是化神之前直达本心的一种修炼方式。</p>
只是</p>
想想元老头这话。</p>
额，好像有点像毕业了学校修操场</p>
上大学了忽然宣布高考不考数学</p>
买房了</p>
确实是有点破防。</p>
“师兄，九山弟子，不也是咱们的后辈？”庞师叔安慰道，“且放宽心。”</p>
“你以为你那龙虎元丹能逃得过？”元老头撇着嘴，看向庞师叔，“那金丹工程是个什么玩意，你不知道？”</p>
“”</p>
庞师叔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望着郑法的目光，似乎也带着些幽怨的神色了。</p>
“咳！”郑法赶忙道，“师尊，我和章师姐已经选出了一批金丹工程的参与人员”</p>
金丹工程乃是九山界如今最核心的研究任务。</p>
不单单是郑法和章师姐参与了。</p>
三位太上长老也在其中。</p>
特别是元老头，他毕竟修炼的是神霄金丹，有经验，能给这项目不少帮助。</p>
见他正事，元老头倒也不再叽歪，拿着郑法给的名单上下打量。</p>
“门中筑基圆满的修士，除了你还有十三个？都参加了？”</p>
“是，他们本就要结丹，对这项目自然感兴趣。”郑法回应道。</p>
九山宗之前的弟子总数大概千人，其中金丹以上，不到二十人，绝大部分都是筑基与练气弟子。</p>
剩下的弟子中，筑基弟子大约是接近百人。</p>
达到筑基圆满的弟子，也就这十来人。</p>
他们自然对金丹工程感兴趣。</p>
“若是你这项目真成功，那我九山宗不就多了十三个金丹弟子？哦，加你十四个，那不是翻倍了？”</p>
元老头一算，脸色更是惊奇。</p>
庞师叔听了也是动容。</p>
九山宗的金丹修士，加上元师姐也不过十二人。</p>
若金丹工程真的成了</p>
那九山宗的金丹数量，比翻倍都多！</p>
郑法笑了笑，没话</p>
他要的，可不是金丹数量数量翻倍这么简单，而是想要这群弟子成就上品金丹！</p>
要知道，若非是上品金丹，元婴几无可能——看看章师姐就知道，她如此积累，结婴都是千难万难。</p>
元老头啧啧半天，又看向后面的那些名字，还特别注意了下这群人的来历和特长。</p>
“百仙盟送来的这些弟子还是嫩了点，恐怕一时半会搞不出什么名堂。”</p>
郑法也明白自家师尊所言，这群弟子无论是修为还是知识，其实都还不足以满足金丹工程的要求。</p>
若是指望他们短期内能做出成果，恐怕很难。</p>
他笑了笑道：“一点点来就好，从课题开始，慢慢积累技术和经验，至少”</p>
“嗯？”</p>
郑法表情诚恳：“用不了一百年。”</p>
“逆徒！”</p>
</p>
百仙盟弟子的聚居处，沐青颜躺在床上，稚嫩的脸上眉心紧紧皱起，似在梦魇之中。</p>
过了一会，她才缓缓睁开眼睛。</p>
她如今不过练气期，还无法以修炼代替睡眠。</p>
这倒没什么。</p>
问题是</p>
她呆呆地看着头顶的房梁，脸色苍白，似乎自己还站在那白骨盈野的荒原上</p>
</p>
自重生之后，她就没睡过一天好觉。</p>
玄微界后面的千年，充满了血腥，凄凉，流离失所和满目疮痍。</p>
纵然比起旁人，她缘资质心性也算不凡，几百年就成就了元婴。</p>
但她也不可避免地失去了太多友人，见到了太多惨相。</p>
若她还是元婴，以她的强横神魂加上一些秘法，这些记忆自然无法对她造成干扰。</p>
她甚至都不用睡觉。</p>
偏偏她如今修为低下，这些记忆，就显得太过沉重。</p>
多到她夜夜做噩梦，再无一夜安眠。</p>
沐青颜抱着腿，坐在窗前，望着求仙岛外迷蒙的天空，像往日一样，等着天色亮起。</p>
天宫九岛一直笼罩着雾气，太阳往往只有个模糊的轮廓，白天黑夜只靠着晦明变化区分。</p>
“青颜，你又醒这么早？”</p>
邻居的师姐见她望着窗外，招呼道。</p>
“嗯，睡不着。”</p>
“那一起去上课？”</p>
沐青颜点了点头，与师姐一同走出门，就听师姐道：“也不知道你天天看些什么，这九山界什么都还行，就是景色太单调了些。”</p>
她笑笑不话，就听师姐又：“不过这地方活得也简单，要么就上上课，要么就去天宫岛接点任务，积累些善功我还挺喜欢的。”</p>
“”</p>
见她不话，那师姐又问了一句：“你呢？”</p>
沐青颜沉默了会，开口道：</p>
“不喜欢。”</p>
</p>
两人走到大学岛，今日他们要听的课是由庞太上长老讲的符法课。</p>
九山界的符法课有三个老师，最热门的是郑掌门，其次就是章真人的，但庞太上的课他们也喜欢上。</p>
三人讲的东西重点各不相同，但每一种都博大精深，因此不仅九山宗弟子爱来听课，那些百仙盟弟子，也一节课都不拉。</p>
他们走进教室，就发现郑法坐在角落里，一旁还坐着章真人，似乎在等着上课。</p>
两人也不惊讶，只是朝着两人微微拱行礼，也落座听课。</p>
课后。</p>
两人在去天宫岛的路上，那师姐忽然又道：</p>
“其实九山界真的很不错的。”</p>
“”</p>
“你想想，那庞太上乃是元婴真人，讲课从来不避着咱们这些外人”那师姐继续道，“更何况他还不是糊弄人，没看到郑掌门两人都来听课了么？”</p>
“是。”</p>
“咱们百仙盟可没有这么大方。”</p>
这话的沐青颜无言以对。</p>
“而且我听，郑掌门若不是有事，都会提前来，也一般都坐在角落里”</p>
“为什么？”</p>
沐青颜还没听过这事，不由也有点好奇。</p>
“听人，他是怕来晚了太显眼，打搅到了老师讲课，坐角落里也是这个缘故。”</p>
“”</p>
沐青颜抿了抿嘴，不话。</p>
“我以前从来没有在这种门派呆过。”那师姐道，“若不是来了九山界，我竟不知这世界上有这种掌门也不知玄微界其他门派是不是也有类似的。”</p>
“没有。”</p>
沐青颜轻声道。</p>
“什么？”</p>
沐青颜摇摇头，她师姐也不追问，只是继续道：</p>
“入了九山界以来，咱们的日子比之前不是好过多了？”</p>
那师姐还在着。</p>
“师姐，你到底要什么？”</p>
沐青颜听着听着，有点茫然。</p>
“我是想，我知道你年纪，想家，晚上都睡不着。”那师姐看了她一眼，忽然真诚地，“但九山界确实不错，怎么你就不喜欢？”</p>
沐青颜沉默半天，也只能苦笑着道：“师姐，我费尽心才离了百仙盟，怎么可能会想家？”</p>
见她如此，那师姐也是一笑，不再多，两人来到天宫岛上，师姐接了个去凡俗行云布雨的任务。</p>
她修为尚低，只得接了个在乐土岛上教那些蒙童读书认字的任务。</p>
等回到居所的时候，她中还套着一圈野草野花编成的简陋花环。</p>
师姐见状不由问道：“哪来的？”</p>
“那些孩子们送的。”</p>
那师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阵，点头道。</p>
“倒也有些野趣。”</p>
沐青颜没话，只是走进自己的房间，坐在桌前，举起来，看着腕上的花环。</p>
过了一会，她轻轻地褪下这环，打量了好久。</p>
忽然，她将其放入掌心，双掌轻轻用力，那花环在她中，化作粉末。</p>
她打开窗，看着窗外迷雾霭霭。</p>
我喜欢的东西都没了。</p>
所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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