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明上人是真的有点想不通。</p>
轩华夫人也就算了，毕竟玄微界纷纷扰扰，她想在九山宗求个安身之所很正常。</p>
但那钱起</p>
一个他从未听过，也不可能放在眼里的筑基。</p>
进了九山界，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能耐？</p>
培育新灵植这事，他再不擅长灵农之道也能明白这事的价值百仙盟擅长灵农之道的宗门可不少，但这两万年，也没见多少新品种。</p>
或者，每一种成功的新灵植，都能支撑起一个宗门来。</p>
他心中这疑惑翻译翻译，大概是——是不是有人在演我？</p>
他看向自己面前的碗碟，又抬头，看了圈旁人。</p>
于门主似是还在怀疑，竟是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正在尝试盘中菜肴。</p>
便是成空上人也饶有兴致地在吃着，一面吃一面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p>
通明上人也尝了几口。</p>
于门主先话了：“灵气薄弱，但有些新意，应该不少弟子喜欢。”</p>
成空上人指一个盘子，那是一盘炒青菜，但他却指着里面的青椒，他笑着道：“我觉得这個最有意思，辣就罢了，还有点麻。”</p>
通明上人也在点头。</p>
旁的也就算了，只能能吃，但是若论多好吃也算不上，起码对他们这些元婴来，不过尔尔。</p>
只这青椒很有些意思——麻麻辣辣的，吃着有种奇异的爽感。</p>
孙道余也笑着道：“这个是最近才种成的，我们叫它雷椒，辣就算了，还蕴含雷电之力，吃的人嘴都是麻的，弟子是吃不惯，但门中很多师兄弟现在是离不开这个了。”</p>
通明上人也知道，这雷电之力强弱恰到好处，竟是别有风味。</p>
许多人怕是很好这一口，特别是作为配菜，市场极大。</p>
于门主轻轻摇头，叹息道：“光这千禾谷和雷椒，就能看出九山在灵农一道的造诣实在非凡。”</p>
他脸上尽是赞赏。</p>
孙道余轻笑了下，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p>
“这也是那钱起培育的？”</p>
于门主好奇地问道。</p>
“应该是掌门教导有方，”孙道余想了想，开口道，“不过钱真人很努力。”</p>
于门主轻轻点头，忽又叹道：“这郑法，该入我百草门才是。”</p>
孙道余脸上笑意一僵，不是，郑法都成掌门了，还有来抢的？</p>
就听于门主又道：“九山宗往日在灵农上该是没什么积累，千禾宗也不过如此可你们入了九山界才多久”</p>
“窥一斑而知全豹啊。”于门主叹道，“郑掌门，在灵农一道上，必有惊人技艺。”</p>
成空上人听了这话，慢慢放下了筷子，思索之色渐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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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郑法却没有来招待他们，而是庞师叔过来了。</p>
成空上人没见郑法，直接问道：“郑法呢？”</p>
庞师叔痛快答道：“望上人恕罪，郑法这两日有些忙。”</p>
“忙？”</p>
“正是，他正忙着送考。”</p>
一群人更是不解。</p>
“诸位不知，我九山界乐土岛上的学子，这两日正好要进行入门考试，郑法的妹妹也在其中。”</p>
这两日正是郑珊心心念念忧心不已的入门考。</p>
日子定在这个时候，其实有三个原因：</p>
第一是郑珊她们上学也快一年了，一年当然短了些，但乐土岛上其实有许多人是在玄微上过学的，一年时间他们中有些人也差不多满足了九山宗的入门要求。</p>
其二，是因为百仙盟的百仙法会，届时有法会比斗看，经开岛也会开始做生意，大概是蛮热闹的，他也有意让这些学生松快松快。</p>
第三个原因其实最主要：</p>
乐土岛稻田成熟了，需要收割，这些学子都练过武，帮得上家里的忙。</p>
郑法也不愿意他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p>
干脆放个大假，假期之前，来一次大考，这事日后他也准备引为成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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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师叔自然不会这番解释，只是解释了一下何谓入门考。</p>
没想到，通明上人他们一听还挺有兴趣。</p>
“那我等能不能去看看？”</p>
通明上人问道。</p>
“这”庞师叔脸上不解，“不过是些凡人。”</p>
“反正无事，百仙法会之前，先欣赏一下贵宗的良才美玉”通明上人呵呵笑道。</p>
九山宗这次是不参加百仙法会的，毕竟不算是百仙盟的人了。</p>
“这怎么比得上？”庞师叔摆道，“百仙法会来的，都是各宗的精锐弟子。”</p>
这确实不是一个等级的比较：</p>
百仙盟比九山宗就已经庞大了许多。</p>
更不用，百仙法会乃是一次优秀弟子大比，比起入门考试来，门人质量自然高了许多。</p>
比起来就是欺负人。</p>
“不比，不比，就是看看。”</p>
通明上人坚持道。</p>
庞师叔无法，和郑法商量之后，也只得答应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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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法倒是不在意他们想看入门考试，他正在家里，招待着七少爷赵惊帆和他姐姐赵惊澜。</p>
七少爷身上的气质变了不少，竟显得有些沉默。</p>
郑珊颠颠地在自家房间里翻箱倒柜，终于从衣服兜兜里翻出了一包碎糖，捧到两位远客面前。</p>
见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七少爷不由笑了起来，他摸了摸郑珊的脑袋，朝她问道：“要考试了，怕不怕？”</p>
郑珊抽了抽脸，不话，显然觉得这话问得扎心。</p>
“哈哈哈哈，爷时候可怕了！”七少爷仰头笑了起来，“每次先生要考我，天塌了似的。”</p>
“不过爷是少爷，考差了也没什么。”</p>
“你哥是掌门更不用怕！”</p>
郑珊皱了皱鼻子，终于话了：“哥哥是掌门，我才怕的！”</p>
“嗯？”</p>
这下，桌边三人都盯着她，就听郑珊极为认真地：“我要是考差了，哥哥就丢脸了。”</p>
七少爷一愣，又哈哈笑了起来，嘴里不住地道：</p>
“真好真好！”</p>
他看着郑法，忽地叹了口气，朝郑法道：“你妹妹真好，以前也真好。”</p>
郑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七少爷满腹心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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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母毕竟是凡人，在她看来，客人来了就得吃饭。</p>
他们吃的也是那几种灵植，其中就有雷椒。</p>
饭食将尽，就听七少爷忽然问：“有酒么？”</p>
郑法瞟了他一眼，朝母亲看去。</p>
郑母道：“家里没有，我去隔壁借点。”</p>
她走出门，郑法就看着七少爷——他记得七少爷是不嗜酒的。</p>
今日不知道为何，竟是主动要喝酒了。</p>
等郑母回来之时，中拿着个酒壶，还有点不好意思：“他们自家酿的，也不知道少爷喝不喝得惯。”</p>
“蛮好！”</p>
七少爷点着头，笑着又问道，“有酒杯么？”</p>
“有有，要几个？”</p>
郑母的目光也有些担忧了。</p>
“三个。”</p>
赵惊澜像是明白了什么，轻轻扯了扯郑母和郑珊，将两人带了出去。</p>
屋内，就只有七少爷和郑法两个人了。</p>
七少爷也不话，只是低着头，将三个酒杯摆在饭桌上，斟满。</p>
郑法心有所感：</p>
“高原”</p>
“死了。”</p>
七少爷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p>
郑法沉默片刻，也端起酒杯，仰头喝完。</p>
酒有些浑，又有些苦。</p>
七少爷将另一杯酒倒在地上，又倒了三杯酒。</p>
两人各自喝了三杯，倒了三杯，七少爷才慢慢道：</p>
“当个文书而已拼什么命啊！”</p>
“傻子么！”</p>
“跟他早点来通明山，他硬是等等等死么！”</p>
郑法听着七少爷的埋怨。这人，之前看不上高原，一直骂一直骂。</p>
现在高原死了，他还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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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来高原是不会生气了。</p>
过了片刻，他问道：“高管家呢？”</p>
“接了信，病了，躺着呢。”</p>
“谁杀的？”</p>
郑法又问道。</p>
“不知道，乱糟糟的，查不清楚，就知道是他是死在陈郡，那地方现在都是大自在魔教的人。”</p>
郑法点点头，记下了这个地方。</p>
“以前我以为自己什么都行，什么都可以”七少爷又道：“可当了家主我才知道，这么难。”</p>
“跟着我娘来青木宗的，赵家人有四百多，奴仆有千多人。”</p>
“如今，路上死的散的，这些日子被大自在魔教掳走杀死的有四百多人。”</p>
郑法没话，也知道七少爷不需要他话。</p>
“要不是你我可能连这些人都保不住。”</p>
七少爷这人，心里跟明镜似的。</p>
“时候，觉得先生考较，天塌了似的，”七少爷像是有好多话想，得前言不搭后语，“可现在天真的塌了，要我来撑了，就知道时候真好”</p>
“那时候，还有你，还有高原”</p>
到这里，他不话了，只是低着头。</p>
良久之后，七少爷抬头，看向郑法，抽了抽鼻子，红着眼，指着那快吃完的雷椒道：</p>
“这东西不好”</p>
“太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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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七少爷，郑法回了自己房间。</p>
他拿出一个储物袋，袋中有一个信封，信封打开，是高原走之前给他留下的信。</p>
他摸着信纸，心中不由想起了那个站在赵府门口，背着书箱，朝他咧嘴笑的身影。</p>
高原在信纸上写的最后两句，郑法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p>
“所以我想去书院，想继续考学，想去做个吏，看看我有什么能为这世道做的地方。”</p>
“若是你真成了仙门的大人物，还没能改变这世道什么，那日后真见了你我可要笑你了。”</p>
他将信看了又看，读了又读，直到天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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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九山宗的入门考试。</p>
不单单是通明上人，连不少参加百仙法会的弟子，也跑了过来。</p>
“早上考文法与数算，下午考武学和灵根？”</p>
通明上人朝郑法问道，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好奇——其实郑法不知道的是，通明上人心中的疑惑实在有点多，他想明白钱起为何有种种变化。</p>
他到这里，也是想看看郑法到底在做什么，又是怎么招收弟子的。</p>
“那总共参加考试的有多少人？”</p>
“四万人，不到五万人。”</p>
乐土岛这次参加考试的人有老有少，的大概比郑珊还三岁，大的已经十五六岁了——因着第一次，其实积累了许多超龄的考生，情况特殊，所以考生相对多很多。</p>
考生人数多，一个考点放不下，郑法就在乐土岛上设置了十几个考点。</p>
郑法站在妹的考点外面。</p>
通明上人他们也是在此处。</p>
“那标准是什么？”</p>
“算总分，其中灵根和数算占大头，武道和文法占头。”</p>
郑法解释道。</p>
无论他怎么重视知识，灵根这玩意，也是避不开的。</p>
数算是所有科学的基础，自然也重要。</p>
武道和文法其实只能算是附加分，郑法考这两个，主要是给九山界凡俗准备老师所用。</p>
通明上人用自己的法子理解了下——这数算，就是相当于他们登仙会的丹符阵器这种杂项？</p>
只是不知道郑法为何如此重视数算。</p>
对比现代，这法子算不上公平，但对比玄微界，又给了在科研上有能力的人一条路。</p>
另一条缺口是，善功体系不限制九山宗内外：</p>
也就是，没能入九山宗，也能积累善功，积累资源甚至功法，用以自学或者培养后辈——只是无法去大学岛上上课，或者参与实验而已。</p>
全民修仙如今不现实，很长时间可能都不现实。</p>
郑法心中犹觉不足，可通明上人却心中惊骇——</p>
人太多了！</p>
登仙会一次招收的弟子，也就千人上下！</p>
九山界一个的乐土岛，居然这么多人来考试？</p>
九山界养得起么？</p>
他心中不由怀疑。</p>
再看向考场，他心中更是有些震惊——</p>
不别的考场，这个考场之中的考生，竟是各个都识文断字。</p>
那数算试卷上的各种题目难度跨度很大，他甚至有些不会的，但也有不少考生挥笔而就。</p>
到了午后，别通明上人，一旁那些来参加百仙法会的百仙盟弟子，都有些纷扰——</p>
一整个考场，竟是人人起码都会一套入道武学！</p>
这可是他们这些筑基甚至金丹都没有的待遇。</p>
入道武学，向来是那些大家族弟子的专属。</p>
谁能想到，在九山界，竟是人人都可以学，人人都可以练？</p>
至于测灵根，反而没什么好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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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门考试结束，成绩很快就出来了：</p>
这次能进入九山宗的，不过三百人——不到百分之一的录取率。</p>
入门的门槛大致是：</p>
伱单灵根，自然可以随便进。</p>
若是双灵根，那数算起码要有个良好。</p>
三灵根，便需要优秀，就是十题中最少要做出个八题。</p>
若是三灵根往下——就要差不多得个满分</p>
这次单灵根不多，算上妹，也就两人，即使再加上双灵根，也不过数十人。</p>
但数算优秀的真不少——甚至超过了郑法的预期，但想想又明白了：</p>
九山界这些人，旁的没有什么，但经过了离乱的人，总是会努力一点。</p>
这才凑出了两百多人。</p>
妹郑珊自然轻易地就进了九山宗。</p>
考试结束之后，通明上人有些纳闷地朝郑法问道：“贵宗，这招收的弟子是不是过多了？”</p>
要知道，九山宗两万年，也不过千名弟子，这下一招就是三百</p>
门槛还比之前低。</p>
而且每年还招一次？</p>
郑法想了想，笑道：“通明上人，我九山宗的修士，和玄微界修士恐怕不同”</p>
“不同？”</p>
通明上人一愣，不明所以。</p>
郑法却不话，有些事，一开始甚至师尊他们都不理解：</p>
若是按照玄微界的修士来看，确实，修士是越少越好的</p>
因为那些修士，最重要的任务是战斗，越强大，就占据越多的资源，越是高高在上。</p>
用个不太准确的形容，便是终产者：吃掉资源，供养自身，于世界几乎没什么回报。</p>
战斗的时候，一万个低阶修士，都比不上一个高阶修士。</p>
因此，玄微界才更需要天才。</p>
但九山界不要这种修士：</p>
从金丹工程郑法就看出来了——若是修士作为生产者，那换算比例就不一样了。</p>
通过合作，简化法门和探索原理，几十个金丹之下的修士，便能产出一颗元婴修士才能制造的外丹！</p>
而培养几十个筑基弟子需要的资源，远远于一个元婴，培养所需的时间，也远远快于一个元婴。</p>
性价比很高的</p>
更不用，郑法的借脑子计划，人多就更有人多的好处。</p>
对郑法来，唯一的问题，一直是灵气衰微——但换句话，灵气越是衰微，这一套反而更具有优势：</p>
灵气少，高阶修士更难产出，但低阶修士反而受的影响更少。</p>
甚至各种简化工程，各种原理探索，到最后一定是更节约资源，更高效的生产。</p>
也正是因为如此，师尊和庞师叔等人，才会被他服，几乎是大开山门。</p>
见他如此，通明上人也不再多问，只是眼中有着深深的不解。</p>
他自然是不懂的。</p>
郑法看着那些刚刚入门的新弟子，心中却又想起高原的信，心中默默道：</p>
我要的世道，是修士不仅被人敬畏，更被人感激。</p>
它就在眼前，就在未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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