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客栈的规矩</p>
夜半，隔壁乙号房传来开门声响，有人轻轻踩着走廊上的木地板出了门，下了楼。</p>
满坐在椅子上被惊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见乌云不知何时卧在了张夏的枕头旁，揣着睡着了。</p>
满一阵气恼，这一路上不论她怎么讨好乌云，乌云都没心没肺的不肯靠近她，现在却愿意睡在张二姐旁边，太没良心了。</p>
她抬头看去。</p>
陈迹依旧站在原处凝视着窗外，鲸刀抱在怀中，腰背挺直。</p>
满心想，公子要是穿上羽林军的银甲和白斗篷，头盔上插着白色的雉尾，一定比那些羽林军看起来更威风吧？</p>
可这还是自己印象里那个，被梁氏、王贵斥责两句就低头不敢话的陈府庶子吗？</p>
满眼珠子转了转，悄悄起身，拎着衣摆凑到陈迹身旁出言试探：“公子”</p>
陈迹突然开口打断道：“满，谢谢你。”</p>
满眼睛瞪大：嗯？！公子为何突然谢谢自己？难道是自己先前驱使饕餮帮公子出气的事情，被公子知道了？</p>
公子何时知道的？是自己结印的时候被看见了吗？还是自己吃得太多引起怀疑了吗？</p>
陈迹头也不转的平静道：“这一路来固原，你不喊苦也不喊累，不管面对谁，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会站在我身前维护我，谢谢你。”</p>
满心中巨石落地，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公子是这个意思。</p>
她开口道：“公子不必客气，我是你的丫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嘛”</p>
陈迹再次开口道：“满，别为你的身份担心。”</p>
满心中一慌。</p>
身份？</p>
难道公子知道自己在“灯”里的身份了？是自己和苏舟话被听见了？还是自己不心了梦话？</p>
陈迹温声安慰道：“等到了京城，我就找夫人要回你的身契。到时候你想走还是想留，都看你自己的意思。想走，我就送你一笔嫁妆，想留，我给你涨月银。”</p>
满的心绪仿佛在云间与大地之间跌宕，忽上忽下，心脏砰砰跳个不停。</p>
可她听到能拿回自己的身契，还是压不住的喜悦：“公子话可要算数哦，是您自己的要还给我身契的，不许后悔。”</p>
陈迹嗯了一声，低声道：“回去休息吧，我继续盯着。”</p>
“噢。”</p>
满稀里糊涂的回到椅子上，等屁股挨着椅子才想起来，自己不是要去试探公子呢吗？！</p>
她狐疑的看着陈迹的身影，越想越可疑！</p>
呀！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肯定是被张铮带坏了！</p>
想到此处，她偷偷伸腿，踹了不远处熟睡着的张铮一脚，可张铮连眼都没睁，只翻了个身便继续睡去。</p>
满嘀咕道：“睡得这么死，被人杀了都不知道！”</p>
此时，陈迹眼睛透过窗缝凝视着马厩，他想看看那个进了马厩的胖子还会不会出来，可这都等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见对方的身影。</p>
难道悄悄离开固原军镇的密道，就在这马厩？</p>
可陈迹一直等到天色破晓，也没再见到有人进出马厩。直到鸡鸣声响起，才有客栈的伙计抱着草料去喂马。</p>
他再次极目眺望，只见远方城墙上的火把、火盆已尽数熄灭。</p>
好在，景朝天策军并没有来。</p>
陈迹思索片刻，将鲸刀递给满，自己转身走出门去：“守好屋子。”</p>
满坐在椅子上，回身看着陈迹的背影，待房门重新合拢，她悄悄解开鲸刀上的布条，拔出一尺刀身。</p>
刀身雪亮，光可鉴人，满在刀身上竟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的面容，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刀，便是在姨娘那里也不曾见过。</p>
满思索片刻，对着刀身捋了捋头发，这才若无其事的合刀入鞘。</p>
陈迹轻轻脚的走下楼梯，客栈一楼的正堂里，三个伙计正将桌椅摆好。</p>
伙计们见他下来，纷纷停下里的活，拱道：“客官万福。”</p>
陈迹点点头，自顾自的往后院走去。掌柜给五使了个眼色，五便一瘸一拐的跟在陈迹身后。</p>
“客官，有什么吩咐吗？”五赔笑问道。</p>
陈迹笑着道：“我去给马梳梳毛。”</p>
五赶忙道：“客官，这种脏活累活还是人去做吧？马厩可是腌臜地，味道大得很呢。”</p>
陈迹解释道：“我的马脾气大，旁人不让碰的。”</p>
着，他径直来到马厩前伸出，枣枣便凑上前来，用脑袋去拱他的掌。</p>
五称赞道：“客官这匹马可真是神异，便是景北边贩来的战马，都没有这般精壮的。”</p>
陈迹拉开马厩，将枣枣牵出来：“劳烦去取两斤炒好的黄豆来，再拌两个鸡蛋，挂我天字甲号房的账上。”</p>
五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道：“好嘞！”</p>
陈迹听着身后脚步声远去，当即用余光打量着马厩。</p>
马厩里，二十余匹马被栓在一根根拴马桩上，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也许密道就藏在某块稻草此时，陈迹忽然看到马厩角落有一顶瓦楞乌纱帽，被马蹄踩变了形状。</p>
这里怎么会散落一顶瓦楞乌纱帽？是昨晚那个胖子的吗？</p>
胖子确实带着瓦楞乌纱帽，可昨晚夜深，这种帽子的样式又大同异，陈迹也不确定这是不是胖子的那一顶。</p>
陈迹拿着木梳给枣枣梳去浮毛，等着五拿黄豆回来。可回来的却不是五，而是掌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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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端着木盆递到枣枣面前，枣枣不为所动。</p>
陈迹笑着道：“我来吧。”</p>
他接过木盆递到枣枣面前，枣枣打了个响鼻，狼吞虎咽。</p>
掌柜啧啧称奇：“客官这匹马真有灵性，方才五给我旁人碰不得您这匹马，我还不信呢。”</p>
话间，他目光朝马厩里扫去，也看见了那顶乌纱帽，顿时皱起眉头。</p>
掌柜挪了几步，挡在陈迹与乌纱帽之间，笑着问道：“客官是从哪里来的？”</p>
陈迹答非所问：“掌柜，方才那伙计是怎么瘸的？”</p>
掌柜微微眯起眼睛：“也不用瞒您。我们几人以前都是边军，五在屈吴山下，被景朝天策军的神射隔着百余步一箭射穿脚踝。”</p>
陈迹忽然问道：“我宁朝不是有火器吗，可我昨夜经过南城门，却没见到边军拿火器。”</p>
掌柜笑了笑：“火器那是三大营才配的军械，可不会给我们固原都司府用。”</p>
陈迹疑惑道：“为何，不都是用来打景朝贼子的？”</p>
掌柜慢悠悠道：“朝廷信不过我们呗，怕我们将火器私下贩售到北边去客官这么关心边军的事，怕不是景朝谍探吧？”</p>
陈迹漫不经心道：“掌柜，我在找景朝谍探，你信吗？”</p>
掌柜上下打量陈迹：“不像，您倒像是要进京科举的状元郎。”</p>
“掌柜真会漂亮话，”陈迹忽然转头看向掌柜：“劳烦问一句，若我想买点消息，不知道该去何处？”</p>
掌柜微微一笑：“客官来对地方了，您辰时再来正堂，自会找到您想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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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p>
陈迹领着张铮、张夏、满下楼，打算干脆在龙门客栈里吃点早饭。</p>
只是当他们走下楼梯时，却纷纷怔住。昨夜还空无一人的客栈正堂里，如今已几乎坐满了客人。</p>
陈迹从楼上下来时，满堂客人纷纷侧目看来，而后又若无其事的转回头去，自顾自吃着面前的菜。</p>
这些客人有带刀的，有佩剑的，有单独坐着的，还有七八人挤在同一张八仙桌上嗑瓜子的。</p>
整个正堂，只余下正中间一张空桌子。</p>
张夏迟疑道：“怎会如此热闹？”</p>
张铮声道：“固原人奇哉怪哉，一大早就喝酒？”</p>
陈迹目光扫去，却见桌桌都摆着酒坛子，可酒坛子还盖着红布泥封，动也未动。</p>
张夏回忆道：“我曾听闻川州有吃早酒的习俗，便是有钱的富家翁，也要到街面上点一锅卤牛肉、肥肠，佐着烈酒吃。但从未听闻，固原也有这习俗。”</p>
陈迹走去空桌前，正要坐下，却被六拦住。</p>
六赔笑道：“客官，这张桌子坐不得。”</p>
陈迹若有所思：“此处有什么规矩吗？”</p>
六赶忙解释：“倒也不是什么规矩，只是这张桌子是专门为我龙门客栈东家留的，东家不来，谁也不能坐。”</p>
陈迹不动声色问道：“东家是谁？”</p>
六笑着道：“东家她老人家的身份不便告知，有缘的话，您自会见到的。”</p>
话间，隔壁桌有人起身离去，伙计引着陈迹过去：“客官，这边坐。”</p>
陈迹坐下时发现，直到方才那位客人离去，桌上的酒都没有拆去红布泥封，酒也不曾带走。</p>
六抱起那只酒坛子：“客官想吃点什么？”</p>
陈迹看了一眼柜台后面挂着的木牌：“两笼包子，四碗细面。”</p>
六忽然问道：“客官要素包子还是肉包子？”</p>
陈迹笑了笑：“素的。”</p>
“客官要西域葡萄酿还是烧刀子？”</p>
陈迹心中一动，对方都没问自己喝不喝酒，而是直接问自己要什么酒。</p>
他环顾四周，却见隔壁桌上的酒坛子有写着葡萄酿、有写着烧刀子，并无什么稀奇之处。</p>
陈迹思索片刻，平静问道：“伙计，你怀里这坛是什么？”</p>
伙计笑答：“烧刀子。”</p>
陈迹指了指桌子：“放下吧，就要这坛烧刀子。”</p>
伙计高声道：“得嘞，烧刀子一坛！”</p>
此话一出，周遭纷纷有目光投来，窃窃私语起来。</p>
伙计将怀里的那坛烧刀子重新放回桌上：“客官，酒来了，包子还要等一会儿。”</p>
陈迹嗯了一声。</p>
待伙计转身离去，立刻有一带刀的汉子起身，径直来到桌旁坐下，大大咧咧问道：“少年郎面孔生得很，有什么消息要卖？”</p>
周遭突然一静，好几桌客人支起了耳朵。</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