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祁连若有所思，元峻道：“祁叔叔，你累了，快回去休息吧。”</p>
祁连抬眸对他：“你四婶的确是被人暗杀的，遗体已经带回来了，装到冰柜里，和你四叔的遗体摆到了一起。你父亲派去的人正在交涉，剩下的事由他们解决。”</p>
元峻抬起搭到他的肩膀上，想什么，但是龙虎队一把，不方便。</p>
英挺的唇微微动一下，他只道：“去看看她吧。”</p>
“她”自然是元书湉。</p>
祁连低嗯一声。</p>
出来有些时日了。</p>
这些日子，他一刻也没闲着，一会儿易容成这个，一会儿易容成那个，潜到朱桃身边，潜到元伯君身边，又潜到元季峡身边，并暗中保护元峻，还去国外想办法运回遗体，又帮忙审了梅垠臣</p>
他就像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p>
坐进车里，突然轻松下来，祁连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p>
绷了几十年的弦终于可以松下来了。</p>
这几十年，他一直为姐姐父母和师父报仇而活，如今仇马上就要报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以后要为谁而活了。</p>
日后入狱，他或许会被判死刑，或许是无期徒刑。</p>
无所谓了，反正仇已经报了。</p>
司发动车子，朝日月湾开去。</p>
他拿起一个新拨通元书湉的号码，：“阿湉，我回来了。”</p>
那端是空荡荡的寂静。</p>
许久都没人话。</p>
祁连把拿低一些，看了看屏幕，显示通话中。</p>
以为元书湉在忙，祁连道：“在忙工作吗？那等你方便时，我再给你打电话。我现在去日月湾，看看元老，好久没见他老人家了。”</p>
元书湉回：“梅垠臣被抓，我爸搬回自己的家了。”</p>
祁连应了一声，“我去他家。”</p>
元书湉沉默片刻问：“只想见他吗？”</p>
祁连唇角扬起，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想更想见你，又觉得自己这待罪之身，马上就要啷当入狱了，还撩什么骚？</p>
有什么资格去招惹她？</p>
当初接近她，本就存着私心。</p>
不该招惹她的。</p>
可是后悔已经晚了，当初若不招惹她，这案子猴年马月都查不清楚。</p>
祁连道：“阿湉，你要好好的。”</p>
元书湉声音低低的，“我不好。”</p>
祁连的声音也低下来，呼吸都轻了。</p>
他心头酸楚，语气从未有过的温柔带一丝不意察觉的悲戚，“一切都会过去的，时间久了，你会忘掉我。”</p>
他侧眸看向窗外。</p>
夜色深浓，路上车辆匆匆，远处是一幢幢高楼大厦，大厦里是蜂巢一样的人家。</p>
那么多人家，他们大都是幸福的吧。</p>
幸福的人那么多，唯独缺少他。</p>
上天给了他一烂牌，他已经尽力打了，打成这样，对不起赫赫战功的爷爷陆逊，也对不起舍命保护自己的父母，如今又对不起无辜被他牵连进来的元书湉。</p>
本以为报了仇，人生就没有遗憾了。</p>
直到现在才发现，人只要活着，就会有不断增加的遗憾。</p>
元书湉什么也没，只是静静地挂断电话。</p>
祁连沉默了会儿，对司：“开车去元老的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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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是元峻的人，答应着，变了道。</p>
几十分钟后，车子开至元老住的大院。</p>
祁连戴上口罩和帽子下车，走进元老的家。</p>
站岗的警卫员要向元老汇报，祁连朝他摆了摆，示意不用。</p>
跨进客厅，元老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中拿着一本厚厚的史书，眼神却直直地瞅着前方的空气，不知在想什么。</p>
他比上次见又老了些，祁连想。</p>
老男人也会断崖式衰老。</p>
他摘下帽子和口罩，走到元老跟前，抬在他脸前挥了挥，元老这才回过神来。</p>
见是祁连，元老仰头盯着他的脸定定打量几秒钟，嗔道：“臭子，你还知道回来啊？”</p>
其实心里想的是，臭子，都累瘦了。</p>
祁连在他身边坐下，臂靠着他，头微侧，挨着他的头问道：“老爷子，这是想我了？”</p>
元老眼眶濡湿，想他，也想四儿子和四儿媳。</p>
愧疚自责在他胸口蔓延，排山倒海，呼啸而来。</p>
祁连浅提一口气，：“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我爷爷没用自己的身体替你挡子弹，我的人生会不会改写？”</p>
答案不言而喻。</p>
当年如果陆逊没死，死的将是元老。</p>
陆逊不死，凭战功，日后也将身居高位。</p>
他身居高位，自然会将儿子一家三口留在京都，而不是把唯一的儿子派去那座地震之城任职，那么他们便不会遭遇地震。</p>
祁连兀自轻笑，“老爷子，你对不起我爷爷，更对不起我。”</p>
元老惭愧得不出话来。</p>
祁连又：“外人都以为你光正伟岸，博大无私，其实你是个实打实的老浑蛋。”</p>
从来没人这样评价过元老。</p>
哪怕背地里，也没人这么评价过他，即使是政敌对他的诟病，也不过是六亲不认，铁面无私，但对他的能力和腕，挑不出任何毛病。</p>
不过元老并不生气。</p>
对民，他仁爱有加，对国，他倾尽全力，时间和精力全扑在国与民之上，可是对祁连对儿女，他就是个实打实的老浑蛋。</p>
祁连轻笑出声，“我也是个混账，玩弄了你女儿的感情。”</p>
元老仍旧不话。</p>
祁连拿肩膀撞了撞他的肩膀，“老爷子，话啊，你从前的火爆脾气呢？”</p>
元老又沉默了十几分钟才开口：“日后你会被判死刑，采取静脉注射。听元峻你有假死药，悄悄带进去，注射之前吃上，注射的药到时会有人调包。你的遗体，会有专人去收。如果喜欢书湉，就带着她走吧，去国外，和她好好地生活。如果腻了，就把她送回来，我不会怪你分毫。”</p>
祁连略有些吃惊地望着元老。</p>
很难想象这种怂怂的话，是从元老口中出来的。</p>
他一让再让，让到近乎卑微。</p>
祁连伸捧起元老的脸，捏捏他苍白老皱的脸颊，调侃道：“这还是我认识的元老吗？您不是刚正不阿，亲儿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吗？怎么突然对我这么仁慈？做这么多，不怕您老晚节不保？”</p>
元老眼皮微动，浊泪缓缓溢出两滴。</p>
他抬捂住脸，声音发哽，“季峡死了，峥峥他妈也死了，你代替他们好好活下去。我操劳一生，晚节不保就不保吧。”</p>
他臂撑着沙发，慢慢站起来，步伐踟蹰地朝卧室走去。</p>
祁连静默地望着他的背影，慢一拍：“老爷子，到时我带峥峥走，会把他当亲儿子疼。”</p>
元老脚步一顿，语气缓慢道：“不必。你以后要照顾自己的孩子，没有太多精力照顾峥峥。”</p>
自己的孩子？</p>
祁连心跳突突地快起来。</p>
元书湉怀孕了？怎么怀的？他怎么不知道？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