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们带来云州周报的时间,要比沈博士晚几日。</p>
国子监群策齐力的时候,辩论一事才在京都坊间传开。</p>
“老颜,云州周报上的是真的吗?我找人算了算,如果夏乐知写的数据是真的,那岂不是明云州亩产已接近江南?”</p>
茶楼内,粮商老霍眉间闪过一丝愁绪,微微皱起。</p>
“应该是真的。如果夏乐知是瞎编的,肯定会被南永亮等人戳穿。”老颜知道老霍在为何事发愁。</p>
老霍搞到了一批粮食,想运到云州,赚上一大笔。</p>
如果云州产量真如报纸上的那么高,那么粮价必定不会太高。</p>
老颜:“你还去云州吗?”</p>
“去一趟吧,不去不甘心。”</p>
“为何不在两湖一带销售?今年冬日严寒,各地灾情不断。荆湖一带的粮价翻了好几番,应该比云州有赚头。”</p>
老霍扫一眼四周,见没人关注自己这一边,便用挡住嘴型,凑到老颜身边,声道。</p>
“接下来的话,出了我口,入了你耳,绝对不能有第六耳。”</p>
“我的嘴有多严,你还不知道?”老颜神色凝重起来。</p>
老霍:“睦州有人利用明教(莫尼教)秘密结社,聚集信众。”</p>
“嘶嘶。这是要”</p>
老霍捂住老颜的嘴,神色无奈道:“是不是那样,都不关我们的事。我打算逐步把家产往北面移。这次去云州,就是打个前哨。若云州的情况真如云州周报所,下一次,我就打算带着家人一同去了。”</p>
老颜迟疑,举家迁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至于此吧?”</p>
老霍嘴里发苦,如果不是形势所迫,谁愿意开辟新商道?</p>
每开辟一次新商道,都是在大笔地洒银钱,承担着巨大的风险。</p>
“老颜,你今年没怎么跑南面,很多事情不知晓。当地人的日子过得惨呢,官府贪得无厌,联合豪强压榨百姓,赋役繁重。人不堪命,遂皆去而为盗。”</p>
云州虽远,但经过云国公的治理,几乎不见盗匪,路上的安全很有保障。</p>
老颜心事重重:“我跟你一起跑云州。”</p>
看看云州到底如何,值不值得举家迁徙?</p>
云州周报上的争论,也在京都掀起一股漩涡。</p>
读书人争论的是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仁德之君,什么才叫真仁德等问题。</p>
普通老百姓看的却是云州生活。</p>
百川书院的夫子们在驳斥对方的时候总会拿云州举例。</p>
京都老百姓一看,破大防!</p>
徭役,大周也很高,一个花岗岩把江南弄得人仰马翻,对比汉朝,好像没轻松到哪里去。</p>
云州就不一样了,百川书院的夫子们,在云州服徭役,给两顿饭,还给钱。这不就是相当于雇工吗?多合适啊!</p>
至于税收,大周明面上的税不算多,但各州郡摊派下来的,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每个人的背上。</p>
云州新政居然还在减税,尤其是商税这一块,这给商人们看得眼泪汪汪。</p>
其他的福利,例如提供平民医疗的基层社区医院,普及云州的基础教育</p>
听起来让人心驰神往。</p>
“啧啧,顾南夕搞舆论战真是一把好,这一次,国子监又掉坑里了。”佟太师年纪大了,越发惫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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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夫人带着家人去江南后,他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p>
站在佟太师对面的是一个长相年轻的郎君,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没有喉结,声音也有些尖细。</p>
他低眉垂目,认真听着佟太师的话。</p>
佟太师声音懒懒的:“顾南夕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国子监想借此会打压云州,影响顾南夕的声誉,殊不知,云州周报掌握在顾南夕中,选择让什么样的文章上报纸,会不会进行修改,都是顾南夕了算。”</p>
佟太师喝了一口热茶,指尖冰凉:“她就出个戏台子,却让我们陪她唱戏。锣鼓一响,戏子粉墨登场,接下来唱的是哪一出,就不由戏子做决定了。”</p>
云州周报在潜移默化地引导舆论方向,争辩双方身处戏中,看不明白变化。</p>
局外人却是能看出来的。明面上是云国公和历代贤君的对比,实际上是大周线状和云州的对比。</p>
“那第二只鸟?”</p>
佟太师:“拖延时间。用一个热闹去掩盖另一个热闹。”</p>
看走眼了,他还以为顾南夕也想和谈。现在看来,想和谈为假,想拖延时间才是真。</p>
和谈肯定是要谈条件的,大周朝廷最想要的是互不侵犯。</p>
如果顾南夕同意了,日后不好随意重启战火,毕竟师出要有名。</p>
先用这个热闹拖上几个月,和谈也要来回扯皮好几个月。</p>
如此一拖,不定就能拖到顾南夕想要的时间点。</p>
想到自己几次三番催官家主动派人去主张和谈一事,全被官家推诿,佟太师身心俱疲。</p>
再厉害的人,也带不动这样的大周。</p>
佟太师蹙眉,懒得再管这些烦恼之事:“猫儿可好,皇子可好?”</p>
“还是老样子。官家不进后宫,下朝后便去修道。主子送的膳食,官家令人退了回来。前几日,主子去求太后娘娘,想给大皇子重新安排夫子,太后娘娘,皇子还,不必着急!”</p>
佟太师摘下上戴着的串珠,不停地盘着。</p>
他让苏玄明当皇子的师傅,便是为他们母子留一条后路。如今后路没用上,反倒让他们遭了官家的厌弃。</p>
佟太师闭目许久,这才开口道:“不急。让他好好玩耍,大方向上不长歪就行。”</p>
“可是主子想”</p>
佟太师伸出,止住对方接下来的话:“告诉猫儿,什么都不要想。她做的已经够多了,这种时候,多做多错。”</p>
一番对话后,白净的郎君从后门走出佟太师府,坐上一辆马车,先去御街买了一个彩色风筝,又去务平坊买新出的饭团,转而去大食风情街买云州香氛精油,这才晃晃悠悠地回了皇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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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韦孝之奋笔疾书,想要驳斥云州周报上的谬论。</p>
岳平好奇道:“你到底站在哪一边?我怎么感觉,你两边都在骂?”</p>
“我站在真理这边。”</p>
岳平</p>
行吧,你厉害,你了算。</p>
“孝之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来云州是来干啥来的?”</p>
韦孝之的笔一顿,随即面不改色道:“不急。”</p>
岳平似笑非笑:“谁过事有轻重缓解?”</p>
韦孝之没听到,埋头苦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