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儿趴在厢房窗口,托着下巴,面朝暖阳无聊发呆。
李青沿着走廊走至近前时,她都没有发觉。
“还是有些不舒服吧?”
“啊?”李雪儿惊了下,见是他,讪笑笑,“哪有”
李青只是笑。
“好吧,是有一点。”李雪儿怏怏道,“忙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这么个处置结果,心里有些落差感。”
李雪儿随即补充:“不过,也就一点,万没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李青轻笑点头道:“莫是你,连我都有些排斥,可细想想,还是利大于弊,蒸汽这项技术李家独享却不太好。”
“嗯,我知道。”李雪儿点点头,接着莞尔一笑,“我没事儿,真要大哥才是最难受的那个,你还是去安慰安慰他吧。”
李青笑笑道:“你大哥他有办法盈利。”
“啊?”李雪儿惊诧。
李青:“浩别的不行,可做生意这块我都远远不及,拭目以待吧。嗯,还有朝廷的态度。”
李雪儿喃喃道:“李家都这样了,朝廷还能有什么态度?”
“当然是好态度啊!”
李雪儿释然,苦笑道:“估计等朝廷来信,最快都要过年了。”
“过年”李青轻轻道,“真快啊!”
哪里快了李雪儿有些好笑,继而想到了什么,便没作声。
“真快啊,又是一年”
京师,皇宫。
乾清宫,朱厚熜立在檐下,看着朔风席卷的漫天大雪,神情落寞,白色雾气从口鼻呼出,很快融入冰寒天地之中。
一边的黄锦穿的极为厚实,配上他肥硕的身材,跟个企鹅似的。
今日风雪不,不过半时辰,地上就白茫茫一片,不时有雪片被朔风送进来,吹在脸上,落在身上
黄锦轻轻拍了拍朱厚熜大氅的雪片,劝道:“皇上,都快三九了,当心龙体。”
朱厚熜淡然道:“朕不过才二十余岁,何惧这些许风雪?”
黄锦挠挠头。
“你若怕冷的话,就不必陪着朕了。”
“奴婢不怕冷。”黄锦哈了口气,嘿嘿道,“奴婢这一身肥膘可不是白长的。”
“贫嘴”朱厚熜噗嗤一乐,可很快,笑意便尽数敛去,叹道,“黄锦啊,李青他走多久了?”
黄锦掰着指头数了一阵儿,没算出来,只好道:“没多久,人是入冬走的,这还没过年呢。”
“才离开这么点时间?”朱厚熜怔了怔,苦涩叹息,“真慢啊”
刚不是还快么,这咋又慢起来了,哦,是了黄锦忙安慰道:“皇上,他一定会回来的,您就放心吧!”
朱厚熜苦笑:“十年后回来,二十年后回来,三十年后回来都是回来,能一样吗?”
“呃”黄锦不知该如何作答。
朱厚熜吁了口气,抬步走下台阶。
“皇上,还下着大雪呢。”黄锦连忙喊。
“无事,这点风雪算不得什么”朱厚熜继续往前。
黄锦焦急,却也知道劝不住,只得回头吩咐黄门取伞,忙也跟上。
凛冽的风雪冰寒刺骨,如刀子一般,却吹散了些朱厚熜的愁绪。
“黄锦啊,这顺天是比安陆冷哈。”
“是要冷一些。”黄锦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皇上,真会如李国师所言大明会一直冷下去,越来越冷?”
朱厚熜幽幽道:“从历代大明皇帝的实录来看,总体上是在一点点变冷,想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会如此吧,至于延续多久”
他苦笑道:“只有天知道!”
黄金忙跟上马屁,谄笑道:“皇上是天子,口含天宪,您跟老天爷,兴许就能扭转。”
朱厚熜气笑道:“古往今来那么多真龙天子,若真能如此,史书中又怎会有那么多天灾?”
“啊哈哈皇上您不一样嘛。”
朱厚熜嗤笑摇头,继续雪中漫步,步子稍稍加快几分。
黄锦忙也随之加快,始终落后他半个身位,不时帮着拍去大氅上的落雪
正漫步间,一个黄门迈着碎步匆匆跑来,递上明黄色的油纸伞,黄锦忙接过展开,为主子撑上。
刚走没两步,又有一个太监快步走来,黄锦见是司礼监的秉笔,步子不由慢了一拍。
秉笔太监匆匆上前,想向皇帝行礼,却又怕扰了皇帝赏雪的兴致,一时有些为难。
黄锦问:“什么事?”
秉笔太监忙道:“公公,金陵李家上疏了。”
他声音不算大,不过,朱厚熜离得也不远,闻言,忙止住步子,回头道:“李家上疏了?”
“啊,是。”秉笔太监忙跪下行礼,“奴婢”
“免了!”朱厚熜挥一挥衣袖,“奏疏呢?”
“回皇上,还在司礼监。”秉笔太监爬起来,谄笑着试探问:“要不,奴婢这就去取?”
“还不快去!!?”
“啊,是是,奴婢遵旨。”秉笔太监忙哈了下腰,匆匆去了。
朱厚熜一时也没了赏雪的兴致,调头就往回走。
“伞,伞,皇上”黄锦在后面追。
“你自己打着吧”
朱厚熜步子飞快,黄锦只好更快,为了遮雪
走进乾清宫,松木炭特有的清香与温暖袭来,朱厚熜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他忙跺掉靴子上的雪,将大氅褪下丢给黄锦,跑去了火炉旁
“嘶是有点冷哈。”
朱厚熜坐在黄锦常坐的软凳上,一边烤火暖着身子,一边吸气哈气,全然没了方才的傲气。
黄锦有些想笑,却又忍住了,他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细长条的红薯,“皇上要不要来一块?”
“吃吃吃,就知道吃”朱厚熜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这会不会是李青来的信啊?”
黄锦还是烤了,一边:“走之前他过,金陵比京师暖和,想来就是去了金陵,至于这金陵李家的奏疏是不是出自他之奴婢可不敢妄下断论。”
“你就不能点好听的!?”
“呃”黄锦一挺胸脯,“那必然是出自他之。”
“真的?”
“”黄锦委屈道,“皇上,奴婢笨您是知道的,您这不是难为人嘛。”
朱厚熜气不打一处来,“你也就能烤个宣德薯了。”
黄锦挠挠头,不知该如何话,只怪自己蠢笨。
耷拉着脑袋,默默烤薯
朱厚熜突然有些后悔,可又拉不下来脸软话,只好道:“烤好一些,朕要吃。”
“哎,是。”黄锦低落消去许多,似乎还有些开心。
朱厚熜翻了个白眼儿。
专注烤火
不多时,秉笔太监双捧着信封走进来,恭敬道:“皇上,金陵李家的”
下一刻,只觉上一轻,余光瞥见皇上一把撕开信封开始审阅,便顺势住了嘴。
“退下吧。”朱厚熜头也不抬的。
秉笔太监有些失望,可也不敢表现出来,“是。”
正欲告退,却听皇上又补了句:“以后遇上紧要事,又逢黄锦不在司礼监的情况下,你来呈送给朕。”
“哎,是是,奴婢遵旨。”这秉笔太监一下子心花怒放,“奴婢告退。”
从始至终,朱厚熜都没抬头,连眼皮都没抬过
朱厚熜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轻轻舒了口气,喜道:“竟然真的成了”
黄锦好奇问:“什么成了啊?”
“蒸汽船!”朱厚熜精神振奋道,“可以载货的蒸汽船,逆风可以快速航行,顺风航行速度更快的蒸汽船!”
黄锦瞧了眼烤薯上的热气腾腾,讷讷道:“就这轻飘飘的玩意儿真能成?”
“哈哈是挺不可思议,不过,假是假不了的。”朱厚熜叹了口气,惊叹道,“没想到李家真能做出来,且还如此豪气。”
黄锦又给烤薯翻了个身,拍拍,上前捡起撕开的信封,以及撕碎的纸屑,正欲上两句好听话,忽然捏到信封底部有一硬物。
他好奇的撑开信封,往心一倒,一个指甲盖大的翠绿珠子落在掌心。
朱厚熜瞧见他动作,问:“干嘛呢?”
“皇上你看”黄锦转过身,抬起胖乎乎的大,走向朱厚熜。
“这是”朱厚熜捏起那颗玉珠,放在眼前瞧了又瞧,都快瞧出斗鸡眼了,也没瞧出猫腻。
“这是信封里面的?”
“是啊!”黄锦挠挠头,道:“皇上,这当是李家的孝敬!”
朱厚熜都气笑了:“这算哪门子礼物?相比蒸汽船的技术,这颗的玉珠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如此纯属画蛇添足咦?”
朱厚熜突然止住了话头,又盯了瞧了片刻,道:“黄锦,你看这像不像一颗青色的李子啊?”
黄锦瞧都没瞧,脱口道:“皇上,哪有这么的李子啊?”
“不不,去,你把朕两颗青李拿来。”朱厚熜越看越像。
黄锦无奈,转身去了内殿龙榻床头,取来那两颗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翠色青李,道:“皇上你看,差太大了。”
朱厚熜瞪眼道:“就不能是时候的李子?”
着,抬拿过一颗,与信封里那颗两相对比
“是了,是了”朱厚熜激动道,“是李青,是李青”
黄锦茫然:“不是青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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