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戎骑兵斥候都打着火把走路，在暗夜中，对于这些经年累月在山林中用弓箭射杀凶兽的猎人来，用箭羽攒射这群白戎骑兵斥候，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了。</p>
于是，太昊收回注意力，挤了挤有些酸涩的眼睛，用神识在虚空中沟通了一只夜鹰，又向凉州城方向看去。</p>
汝南风苦着老脸骑马刚刚回到王府门前，在王府大堂内假寐的凉州王祝康就睁开了眼睛。</p>
也许是天气太凉的缘故吧，祝康浑身哆嗦了一下，使劲吸溜了两下鼻涕，这才意识到王府大堂内很冷，急忙将盖在身上的披风拿起来披在背上，将自己裹的紧紧的。</p>
“嘘，好冷啊！”</p>
站在一旁挨着柱子戒备的护卫汝成听到动静，偷偷看了眼祝康，咧嘴无声地笑了笑。</p>
意识到祝康的目光看了过来，汝成急忙闭上嘴巴，笑脸也秒速变回了原样，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假装很是认真护卫的样子。</p>
“汝成，现在啥时候了？”</p>
祝康揉了揉眼睛，吸了口凉气，伸擦了下鼻涕，看向护卫汝成问道。</p>
周围躲在暗处假寐的十二个护卫急忙看向汝成，一脸的警惕。</p>
汝成没有搭理一众护卫，转头向大堂外空地上的树木看了一眼，应道，“回凉王，依据外面的夜色来看，现在应该是寅时初了。”</p>
“啥？”</p>
祝康惊呼一声，急急问道，“现在是寅时初了？哪你哥呢？还没回来吗？是不是出啥事了？”</p>
“嗯？”汝成有点心惊，这祝康该不会做啥噩梦了吧，火气竟然这么大。</p>
“凉王，属下汝南风回来了。”已经走进王府大院的汝南风听见了大堂内的声音，急忙加快了步子，并大声应了一句。</p>
在一众护卫迫切的眼神中，汝南风走进了大堂，快步来到祝康跟前，抱拳颔首，沉着脸道，“凉王，神女有言！”</p>
“吧，不必忌讳，这里都是咱们的人。”</p>
祝康看到汝南风的眼睛向左右很是警惕的看了看，马上也跟着左右看了看，发现一众躲在暗处的护卫都撕长了耳朵在听话，吸溜了一下鼻涕，咧嘴笑了，“哈哈哈，我不介意的。”</p>
汝南风只好道，“凉王，我去神庙的时候，神庙已经关门了，我只好等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香婆婆出来给我了一句谶语。”</p>
到这里，汝南风打住了话头，眼睛又看向左右，一脸的警惕。</p>
祝康注意到了汝南风的动作，吸了吸鼻涕，很不耐烦地催促道，“老汝，这里没有外人，都是咱们的人，有啥话你就快，香婆婆到底传的是啥话？”</p>
“嗯——”</p>
汝南风轻哼了一声，看向祝康道，“香婆婆，贼动王不动，王动贼发疯。”</p>
“贼动王不动，王动贼发疯，这话是啥意思？”</p>
祝康听罢，一脸的茫然，鼻涕流下嘴唇才发觉不妙，使劲吸溜了两下鼻涕，看向汝南风问道，“香婆婆解卦了吗？这句谶语真的是神女所言？”</p>
“香婆婆没有解卦，这句话就是香婆婆传话于我的。”汝南风刚刚完话，猛然醒悟到自己把香婆婆的传话给记岔了，也传错了，顿时额头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p>
祝康沉思了一下，猛然看见汝南风额头上和脸上挂满了汗水，笑着挥了挥，吸溜了一下鼻涕，吩咐道，“老汝，你快回去歇息去，看你跑了一圈都热成啥了。”</p>
“我真的热——吗？”</p>
本来汝南风还想纠正刚才岔了的话，看到祝康好像并未在意刚才的话是对还是错，只好将到了嘴边边的话又咽进了肚子里，抱拳应道，“谢过凉王，凉王你也歇息吧，属下这就回去歇息去了。”</p>
“去吧！去吧。”</p>
祝康不耐烦地挥了挥，重新裹紧披风蜷缩在羊皮上，伸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鼻涕，使劲吸了一下鼻子，一秒闭眼，两个呼吸后，有轻微的鼾声从鼻口中发出。</p>
“这家伙，睡得也太快了吧？”</p>
还没有走出大堂口的汝南风，听见了祝康发出的鼾声，一脸的惊奇。</p>
其实汝南风不知道的是，祝康并没有睡觉，而是闭着眼睛蜷缩在羊皮上故意打鼾声，不轻不重的鼾声是给大堂内这些护卫听的，就算鼻涕顺着面颊流下羊皮也没有吸溜一声。</p>
而汝南风方才的话，什么‘贼动王不动，王动贼发疯’，使得祝康一下子头疼了起来，弄不清楚这个谶语中的‘王’，的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哥哥雍州王祝良？</p>
如果是自己的话，自己是不是天亮后折腾一下，看看谶语中的那些‘贼’到底是哪些人？</p>
是凉州城内那些不务正业的家伙呢？还是躲在山沟里和老林子里头的那些马匪呢？又或者是眼下杀人正凶的白戎骑兵呢？</p>
一想到白戎骑兵，祝康马上就想起了公野浪一行的白戎人行商，心里在尺算着要不要跟这些白戎人行商做生意，自从见过了妊凤拿着的那两箱金饼，这心脏跳动的速度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p>
看在金饼的份上，祝康决定，明天试一试公野浪的口气，也许通过与白戎行商的通商，自己也可以获得好多箱金饼也不定。</p>
另外，明天在凉州城内发布一道抓贼的告示，让那些很安逸的神州卫们去忙活一通，看看结果如何再做其他决定。</p>
只是，祝康蜷缩在羊皮上还没有理清头绪，‘贼动王不动，王动贼发疯’这句谶语已经被悄悄溜出王府的汝成，通过看门人之口传到了客栈里，有白戎护卫随即就传到了公野浪耳朵中了。</p>
“你啥？”</p>
公野浪半躺在客栈房间内的椅子上，左腿蜷缩，左脚踩踏在屁股带着整个方桌都跟着一晃一晃的。</p>
坐在方桌对面椅子上的公野黉这时候也是眉头紧皱，侧头注视着站在门口的护卫公野爞，以及跑来传话的王府门前的看门人，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中年男人。</p>
中年男人个头比公野爞高半头，典型的甲子脸，细眉细眼，看起来很是养眼，如果是个女人的话，可就更养眼了。</p>
而公野爞却是典型的由字脸，粗眉鱼眼，塌鼻吹火嘴，也许是一直吃肉食的缘故吧，身材看起来很是臃肿，整体上看起来有点辣眼睛。</p>
与中年男人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美和丑高下立分。</p>
公野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堪，偷看了公野浪和公野黉一眼，颤抖着声音道，“公野头领，黉哥，刚才的话是王府护卫汝成派人传过来的，不是我的。”</p>
“嗯——？”公野浪似乎有些恼怒了，眯了眯眼睛。</p>
公野黉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公野爞，摆道，“爞，你甭话！”</p>
着看向中年男人吩咐道，“外，南蛮人，你把汝成的话再一次，你刚才的有些含混不清，公野头领没有听明白。”</p>
“啊？”</p>
这次轮到这个叫公野爞的护卫惊讶了，只不过稍稍惊讶之后，不待中年男人话，公野爞还是很知趣的道，“汝成的原话是，贼动王不动，王动贼发疯，就这些，再没有其他的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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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有其他话了？”</p>
公野黉看了眼公野浪，发现公野浪的眉头都快要拧成疙瘩了，眨了眨眼睛，看向中年男人问道。</p>
“嗯嗯。”</p>
中年男人急忙点头应声，“就这些话，再无其他话语了。”</p>
“嗯嗯嗯，汝成还了一句话，我有些不好意思出来，望黉哥不要见怪。”公野爞的脸有些发红，话的空档，不但眼珠子乱转，就连腰身也跟着扭了几扭。</p>
“吧，我不见怪的。”公野黉沉着脸，摆了摆。</p>
“哪，哪，黉哥你的不见怪的，我可了？”为了确定公野黉是不是的真话，公野爞又舔着脸试探了一句。</p>
“你直吧，我了不见怪的，肯定就不会见怪的。”公野黉的脸阴沉的都快要渗出冷水来了。</p>
公野爞伸脖子吞了口唾沫，轻声道，“汝成了，他都送来十二个讯息了，希望公野头领能给他一些金饼，他不想多要，就像妊凤真人那样，两箱金饼就够了。”</p>
“滚——”</p>
公野浪吸气眼黑，瞪了公野爞一眼，沉喝了一声。</p>
“呃？”</p>
中年男人大惊，急忙抱拳退出了客房门外，紧跟着，客房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跑步声，快速远去。</p>
“啊啊啊？”</p>
公野爞见状，脸色苍白，声音被压抑在嗓子眼中惊呼了三声，急忙抱拳颔首退出了客房，还不忘伸拉上客房的房门。</p>
“这些家伙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是要气死我吗？”公野浪怒道。</p>
“浪，不要发火，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己人，你这样不好。”</p>
公野黉轻声劝慰道，“我刚刚也想了一下，也许‘贼动王不动，王动贼发疯’这句话中的‘贼’的不是咱们，很大可能的是凉州城内那些绺娃子，而这个所谓的‘王’，也可能的是雍州王祝良。”</p>
“也许吧。”</p>
公野浪苦着脸道，“只是咱们都来了一天了，还没有一点头绪，我的心里也很木乱，黉哥你，咱们接下来到底该咋办？”</p>
（木乱，西北方言，义为烦躁，心烦意乱，心里很乱，心神不定，心神不宁等。）</p>
公野黉皱眉想了想，道，“要我吧，天亮后继续派人去王府门口求见，或者你直接带护卫去也行，我带人去找几家老行商，看的把咱们带来的货物能出的都出了，以最大能力给咱们买一些粟米和豆子。”</p>
“急的买粟米跟豆子做啥？”公野浪有些气恼。</p>
“你做啥？”</p>
公野黉也有点上火了，“打下天目人的草场，本以为能够收获大量的粟米和豆子补充给骑兵队伍，谁知道天目人跟咱们的族人一样，不善耕作，根本就没有收获到多少粟米跟豆子；”</p>
“眼下，公野统领已经派冲带着使者与北漠人部族统领叶祝林取得了连络，准备联合北漠骑兵共同出兵，咱们的对象是凉州全境，北漠人的对象是雍州北部的横山；”</p>
“浪，你细想一下，如果没有足够的粟米和豆子，咱们东路骑兵队伍三十多万人马，真的有力气跟驻守在凉州境内的神州卫厮杀吗？”</p>
“就算是俘获的那六十多万仆从骑兵，那也得吃喝拉撒呀？”</p>
“这，这个。。。”</p>
公野浪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公野黉。</p>
“呵呵，别这了那了的，老实告诉你，我这次来凉州城，是公野统领私下里吩咐过的，必须在一个月以内给咱们的队伍弄到足够多的粟米和豆子，这眼看着都半个月了。”</p>
公野黉的眼神与公野浪对视了大约十个呼吸之后，轻笑了一声，继续道，“而你要对付的人是祝康，我只是配合你全力拿下祝康，别无他意，你也不要多想，知道不？”</p>
“知道了，黉哥。”</p>
公野浪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句，心里却把阿大公野雄恨到了骨子里，‘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却去相信一个外人，而且还是一个粗人，天下哪有这般做父亲的道理？’</p>
“知道了就好，早点歇息吧，别忘了天亮后你还要继续去试探祝康那个碎熊哩。”公野黉咧嘴笑了笑，起身扭了扭腰肢，漫步走进了旁边的套间歇息去了。</p>
公野浪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将两条腿交叉着搭在眼前的方桌上，轻轻地晃动着右腿，不知道在想些啥计谋。</p>
看到这里，太昊感觉到有些疲乏了，且眼睛也真的酸涩的厉害了，就直接收回神识，漫不经心地把注意力向北看去。</p>
公野骢背着自己的斥候表弟公野黑撒，本想凭借自己的快速奔跑能力冲上前抓住打伤自己的春雨和黑蛋，泄私愤为自己报仇的。</p>
奈何在前扑的时候不心又挨了两枚石块，躲也躲不开，一枚打伤了鼻子，一枚打伤了心口，立时，公野骢就意识到了不妙。</p>
然后，在一众神州卫的大喊大叫声中，心烦意乱的公野骢感觉到自己的鼻骨可能断裂了，上下四颗门牙也可能断掉了。</p>
为了不再冒险，也为了不再被来自于春雨的迎面石头打击，公野骢在心里快速衡量了一下得失，就失去了继续抓扑春雨和黑蛋的心思。</p>
随后，公野骢背着公野黑撒赶紧掉头，拼命向北边的黑水河跑去，也顾不得擦拭嘴巴上横流的血迹了。</p>
“嗖嗖嗖。。。”</p>
“啊啊啊。。。”</p>
头上和身旁有箭羽不停飞过，有好几次差点险之又险的被箭羽射中，吓得公野骢惊叫连连。</p>
“抓马匪——”这是黑蛋的尖叫声。</p>
“抓马匪呀——”这是春雨的尖叫声。</p>
“逮住把皮剥了——”这是神州卫黑四歇斯底里的嘶吼声。</p>
“抓马匪呀呀呀。。。”这是一众神州卫在狂奔中的尖叫声。</p>
。。。。。。</p>
公野骢因为没有打松明子，借着一众神州卫中松明子的灰暗火光跑路。</p>
也许是因为光线不明的缘故吧，公野骢不心在田埂上硬是跌倒了两次，跘的臂和膝盖酸痛不已，还不敢吱声。</p>
但是为了逃得两条活命，公野骢还是很憋屈的咬牙爬起身，重新将昏死的公野黑撒背上脊背，一路狂奔到黑水河岸边，不管不顾地扑进了芦苇丛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