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人，该您觐见了。”</p>
奉天殿侧的偏殿中，黄俨陪着笑脸，谄笑着对着苏谨点头哈腰：“陛下要过问您的案子呢。”</p>
“哦，这么快吗？”</p>
匆匆将最后一口点心塞进嘴里，拿起茶水咕咚咕咚顺了下去，拍拍上的残渣，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旋即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p>
黄俨表情怪异的跟在身后，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p>
“陛下臣冤枉啊！”</p>
百官诧异的看着这个一身血衣，蓬头垢面的家伙，无不惊异！</p>
这恁娘的是晋国公？</p>
虽然平日看苏谨都很不顺眼，但他们也不能否认，往日的苏谨完全配得上玉树临风这四个字。</p>
可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活脱脱一副乞丐模样的家伙是谁？</p>
苍天呐，大地呐，是哪个神仙大姐替咱们出的这口气啊！</p>
朱棣暗暗好笑，却装作生气的样子配合他：“是谁！谁敢刑讯朕的国公！”</p>
“是刘观，是刘观啊陛下！”</p>
苏谨的面貌已经脏不可辨，委屈的声音从乱糟糟的发丝下传出：</p>
“刘观逼迫臣认罪，派了几百条大汉打臣，臣才不得不签下认罪书。”</p>
百官闻言，嘴角无不抽搐。</p>
不刘观会不会、敢不敢对苏谨动，几百条大汉？</p>
真有这么多人揍你，怕不得当场把你抡死吧？你还有命在这告状？</p>
咋不先打烂你那张嘴呢？</p>
“怪不得，怪不得刘观递上来的认罪供状上，只有你的血签押，原来如此，简直胆大包天！”</p>
“纪纲，把刑讯国公的罪名给他加上，他怎么打的苏卿，你就给朕怎么打回来！”</p>
“臣遵旨，一定原模原样的打回去！”</p>
完恭谨的冲着苏谨抱拳：“公爷，烦请您告知一声，刘观当初是怎么审您的，下官好帮您出了这口恶气。”</p>
“这可来话长了，你知道满啊呸，大内十八酷刑吧？一会我给你好好，嗯先上一百个锦衣卫热热身吧。”</p>
纪纲:。。。</p>
“咳咳。”</p>
玩也玩过，笑也笑过，闹也闹过，君臣三言两语间这么一闹，苏谨有罪论就这么被轻而易举揭了过去。</p>
这个时候傻子都看出来苏谨是装的，刘观哪有打他？</p>
苏谨见刘观不在，也没了继续装下去的兴趣，顿时有些索然无味。</p>
而朱棣真正的目的，是名正言顺给苏谨平反，顺把国公和礼部的位置还给他。</p>
可还没想到刚一开口，旁人还没话，苏谨却第一个跳出来反对！</p>
“臣反对！”</p>
朱棣：？？？</p>
哪知苏谨却义正严词：“臣之学生童福山，私自调用臣的护卫在陈州胡闹，陛下仁慈不欲降罪，但臣却不能装听不见、看不到！”</p>
旁的官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开始暗自警惕。</p>
但凡这位苏部堂不按常理出牌的时候，八成又憋着坑什么人呢，这个时候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别搭茬，让他自己玩去。</p>
“苏卿，童福山固然有错，但你也不必受他牵连，朕”</p>
“陛下！”</p>
开玩笑，当时上请罪疏的时候，他可是藏了自己的心思。</p>
好不容易被贬成县令能去漳州找媳妇，怎么能让朱老四收回成命？</p>
“正所谓生之错，师之惰，臣对童福山疏于管教，才使他犯下此等大错，</p>
陛下仁慈，不愿与之计较，但臣不能装作看不到，更不能心存侥幸，否则陛下如何为百官表率？如何自处？”</p>
“啊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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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的脑子到现在都没转过弯来，苏谨这一记偷袭，打了他一个措不及。</p>
他决定先来个投石问路：“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处置？”</p>
“童福山这子行事一向无法无天，臣准备把他拴在身边好生管教，等他性子稳重些了，陛下再酌情而用。”</p>
“哦？那你呢？”</p>
朱棣的脸色阴了下来，知道重头戏来了，苏谨这子八成是想</p>
果然，苏谨的表情立即变得含羞带臊，</p>
“臣自知罪孽深重，陛下圣裁合情合理，故而臣决定依着陛下圣断，去漳州任上一任县令，好生沉淀沉淀。”</p>
“不准！”</p>
朱棣大怒，还沉淀沉淀？</p>
沉恁娘个大西瓜的淀！</p>
来去，你个王八蛋还是想跑！</p>
真等你跑去了漳州，老子去哪里找你？</p>
他才不信苏谨能在漳州老老实实的当县令，到了地方准脚底一抹油，撒丫子就跑。</p>
要不还是朱棣了解他呢，苏谨就是这么打算的。</p>
当初二姑娘出生自己都不在身边，除了对朱灵萱的思念外，就是深深的愧疚。</p>
这次朱老四收拾士族的段极狠，苏谨相信这些家伙，暂时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p>
开玩笑，武力打土豪、分田地的玩法，可是当年教员玩剩下的，那是经过市场检验的。</p>
只要朱棣自己不作死，他这一世必然比上一世玩的更牛逼。</p>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p>
最重要的是，苏谨想在两人关系还算融洽的时候，适时分开。</p>
过往历史的无数经验证明，凡是帝王老去的时候，疑心必重。</p>
到了那个时候，别管他姓苏的是不是功臣，恐怕朱棣那时脑子里想的，早不是如何和他相携终老，而是恨不得带着他去陪葬。</p>
远的不用看，朱元璋就是个例子，当年不也差点把他带去黄泉路上作伴？</p>
现在朱棣不过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自然不会考虑身后事。</p>
但再等五年、十年呢？</p>
当有一天他垂垂老矣，自己在他的眼中，会不会就是下一个刘伯温、李善长？</p>
但朱棣指定不能如他的意。</p>
当初好了至少帮朕十年，现在才不过两年，你就憋着又想跑？</p>
想得美！</p>
“童福山私调亲卫，虽出师有理，但仍不符朝律，罢黜其布政使一职，改由他人接任，童福山归家面壁思过。”</p>
“苏谨一案暂且搁置，诸位爱卿拟一个意见上来，一应如何处置，散了吧。”</p>
本来意气风发的朱棣，此刻显得有些意兴阑珊。</p>
将改土归流、学政改革、清丈田亩的阻碍去掉，的确让他意气风发，</p>
但也因苏谨的决定，闷闷不乐。</p>
“臣等遵旨。”</p>
答应下来后，百官无不咬牙皱眉。</p>
你们君臣俩逗闷子，把咱们牵扯上干什么？</p>
傻子都看得出来，陛下不想让苏谨去什么漳州，那这奏疏上的又有什么意义？</p>
白了，还不就是陛下需要一个借口，一个百官为他苏谨求情的借口，能作为台阶，好把他留下来？</p>
明明盼着苏谨赶紧滚蛋，却还要为他求情，想想胃里都忍不住痉挛。</p>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不愿看到苏谨留下，至少杨士奇就是个例外。</p>
“部堂，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正好最近和英国佬的谈判有些进展，下衙之后我去您府上汇报一下。”</p>
苏谨还没话，身后传来朱棣冷冷的声音：“苏卿，你留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