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难搞。”</p>
叶无坷把烟斗从阿爷里拿过来想自己点上抽一口，被阿爷在后脑上给了一下。</p>
他将烟斗塞了烟丝又给阿爷点上：“老狐狸，这种事怎么处理？”</p>
阿爷道：“百姓们如今都你是天下间最会办案的叶千办，这种事你需要问我？”</p>
叶无坷道：“我办案归办案，没办过狐狸精，你是老狐狸，你应该拿。”</p>
阿爷道：“你阿爷我要是老狐狸，我身边怎么没有狐狸精？”</p>
叶无坷：“因为你老。”</p>
阿爷：“”</p>
他老人家叹了口气：“我瞧着不像是个狐狸精，是个勤快贤惠的，这是怎么了呢？”</p>
叶无坷道：“我一开始也没瞧出来，总觉得还和我师父很般配。”</p>
到这他稍作停顿：“可那会儿初见时候已有端倪，只是我们谁也没当回事。”</p>
“当时在桃姐那个铺子里，不少男人都对她垂涎三尺的样子，而且看起来好像还都是老客。”</p>
“原本应该不是给我师父摆的迷魂阵，谁叫我师父不知道怎么就去了呢。”</p>
“至于那迷魂阵最初是想给谁摆的现在倒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得我把师父从迷魂阵里拉出来。”</p>
阿爷道：“我是老狐狸，你是狐狸，两只狐狸还能斗不过一只母狐狸？”</p>
他语气之中都是欣慰。</p>
对狐狸成长起来的欣慰。</p>
刚才狐狸那招用的就颇为漂亮。</p>
让苗新秀去和桃姐，是不是更愿意留在长安生活。</p>
苗新秀回来从未见过桃姐如此开心。</p>
若这一步已有些可以但还不算多可疑的话，桃姐还愿意陪苗新秀一同住在叶无坷家里照顾阿爷那就可疑了。</p>
“心思露出来的狐狸精没什么可怕的。”</p>
阿爷道：“难办的是你那师父，已经尝到了狐狸精的滋味，将来若狐狸精被除掉了，他得多难受？”</p>
叶无坷跟着叹了口气。</p>
师父到现在还认为找到了此生挚爱，且刚刚带着他那挚爱周游归来。</p>
此时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叶无坷是断然不会直接去。</p>
真去了，师父没准心境都崩了。</p>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巧合，大宁的官员何尝不是随时都可能落入敌寇密谍的陷阱里？</p>
苗新秀不重要，可苗新秀是叶无坷的师父。</p>
别看桃姐当时那个铺子不怎么起眼，可引了多少男人特意去吃她做的饭菜？</p>
男人最喜欢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吹牛皮，不知道多少消息就是这样泄露出去的。</p>
这种事长安城内从来不缺少，淮河里哪年不抓几个？</p>
淮河那么多青楼画舫没有大宁的女子接客，用的都是域外女子。</p>
天南地北哪里的人都有，敌寇若用密谍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地方。</p>
所以在廷尉府里有一种很特别的任务，人人都喜欢，大家都抢着去干。</p>
那就是领了经费去淮河里潇洒，有时候还会故意泄露自己是廷尉。</p>
经常有意外收获。</p>
“既然已经盯出来了，那就摸摸底细。”</p>
叶无坷道：“对付女人这种事，我还是找高姑娘帮忙吧。”</p>
阿爷用恨其不争的眼神看了叶无坷一眼。</p>
叶无坷则针锋相对：“现在咱们聊聊你去淮河的事。”</p>
阿爷：“我需要跟你聊？”</p>
叶无坷：“别以为你是当阿爷的就可以在孙子面前为所欲为！”</p>
阿爷：“不然呢？”</p>
叶无坷：“”</p>
阿爷拄着拐杖起身：“在你看来那是些不正经的女人，在我看来那是陪伴我度过孤独时光的良药。”</p>
叶无坷：“上升到孤独这个高度，尤其是你这把年纪的人这么，我完全想不出什么和你顶嘴。”</p>
阿爷道：“你关好你自己。”</p>
完就进门去了。</p>
叶无坷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无力感。</p>
不争气的爷，被迷惑的师父，以及</p>
这时候叶无坷才注意到二奎一拿着一根鸡腿在那啃，见叶无坷看他二奎就呵呵呵的傻笑。</p>
不争气的爷，被迷惑的师父，傻乎乎的哥</p>
一回头，看到屋子里大妹二妹以及土司三个人围坐，桌子上堆满了各种零食。</p>
以及只知道吃的妹，不不不，不能这么，应该是吃不饱的妹。</p>
叶无坷心就我这个身世出去，多多少少都能骗回点可怜钱来。</p>
谁能想到吃不饱的妹就是单纯的字面意思？</p>
是吃不饱，不是吃不上。</p>
叶无坷再次抬头看向明月，心大哥啊大哥，你当初选择独自出去闯荡是不是因为你想到这些了。</p>
在他举头望明月的时候，昭狱里那位徐相也在举头望明月。</p>
只是两人所处境地，着实不同。</p>
徐绩坐在昭狱的牢间之内，看着那窗口外的明月怔怔出神。</p>
他尚未被定罪，虽住在昭狱但待遇其实不错。</p>
此时他面前放着酒菜，菜品算不得精致但滋味十足，酒当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珍品但也绝非劣酒。</p>
徐绩看着明月，心中百转千回。</p>
如果计划没有出意外，他此时应该已经快要离开昭狱了。</p>
然后他真的会去做一个人人同情也人人敬仰的扫地老吏，每天穿着一身布衣拿着一把扫帚出门。</p>
他会正午时候选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打开用干净的布包着的冷馒头配水吃。</p>
他每天都会重复这样的生活，无论冬夏也无论阴晴。</p>
用不了半年，甚至可能只需要坚持三个月，长安城的百姓会把他称为圣人。</p>
哪怕之后的计划都失败了，一点证据都没有的话他也会活在赞誉之中。</p>
可是他心中已隐隐有些不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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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安，来自于他此前根本没有算在计划内的叶无坷。</p>
为什么会算计这样一个人呢？</p>
在徐绩开始布局的时候叶无坷根本就不在，他那时候还只是个山村野子。</p>
不不不，在最早开始布局的时候叶无坷应该还瘫在床上只是个等死的可怜虫。</p>
这种角色本来注定了不会出现在这大局之中。</p>
可他就这么蛮不讲理的闯了进来，而且还在一步一步破坏他的大计。</p>
徐绩有些烦躁。</p>
他看着月亮，眼睛里却没有月亮。</p>
不对，叶无坷并不是蛮不讲理的闯了进来。</p>
蛮不讲理的是陛下，陛下蛮不讲理的把一个毫无阅历的愣头青塞了进来。</p>
一力降十会么？</p>
徐绩忽然自嘲的笑了笑。</p>
也许这就是天意。</p>
如果他这些年所有的布局都成功的话，那距离最后的大成其实已经没多远了吧。</p>
第一个计划就是退路。</p>
是从他来到长安成为宰相的那天就开始在准备的退路。</p>
余百岁和叶无坷猜测的没有错，最早徐绩开始利用的就是当年与他暗中来往的那批人。</p>
那些已经逃亡到西蜀道的家族，都在徐绩的利用之内。</p>
只不过，那些人根本参与不到最高层次的密谋之中。</p>
当年楚国各大世家都已经看出来，楚国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p>
这个时候，在各大世家面前就摆着两条路。</p>
一条是向当时的宁王李叱投降，一条是逃亡。</p>
但他们历来不只走一条路。</p>
在大批家族逃亡蜀中的时候，他们也开始秘密的联络李叱麾下的那些重臣。</p>
各大家族的人可不敢贸然去联络那些领兵将军，因为那些将军哥哥都是李叱的结拜兄弟。</p>
他们挑选目标的眼光，格外毒辣。</p>
徐绩就是其中之一。</p>
徐绩当时还年少，却已坐镇豫州。</p>
要想收买一个人，就要慷慨别扣扣索索的让被收买的人觉得自己被蔑视。</p>
他们给徐绩开出大价钱，年少有为的徐绩没能把持住。</p>
也不对，当时他本来就没想把持。</p>
才十几岁就已成豫州主官，掌管着整个南征大军的后勤补给。</p>
豫州是天下粮仓，他里握着的是命脉。</p>
一瞬间，过去很多事浮现眼前。</p>
徐绩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不劣也不上多好的酒竟让他觉得是自己二十年来喝过的最好的酒。</p>
如果当时能把持住呢？</p>
徐绩忽然问了自己这样一个问题。</p>
如果能的话那他现在的相位依然稳若磐石，哪怕陛下要在朝廷改制，也是与他商议后由他牵头来改，就算改了，他也是内阁首辅。</p>
然而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p>
徐绩又喝了一口酒。</p>
如今最先要保证的，还是退路。</p>
至于那其他计划，是在保证退路之后才能去想的。</p>
好在是这计划虽然被叶无坷搅了，他去做个百姓人人都称赞的圣人是不可能了。</p>
他若出去之后再拿着扫帚去清扫大街，指不定被多少人指着鼻子骂他作秀。</p>
但出去是没问题的。</p>
徐绩有这个把握，廷尉府不可能找到他唆使温贵妃谋逆的证据。</p>
温贵妃光凭她一家之言并无作证，朝廷也拿他徐绩没办法。</p>
他想到这，不得不想到那个白衣人。</p>
当初他第一次找上门的时候，徐绩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魔鬼。</p>
那些事，历历在目。</p>
他忽然举起酒杯朝着窗外敬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敬谁。</p>
是敬那窗，还是敬明月，又或是敬别的什么。</p>
距离廷尉府昭狱也只四五里外，那个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起眼的普通民居内。</p>
白衣人端坐在客厅里，他面前是一张棋桌。</p>
棋盘上已落子不少，看起来形势焦灼。</p>
坐在他对面的是和他一模一样的人，穿着白衣带着白色面具。</p>
白衣人与自己对弈，他对面那具傀儡怎么可能有思维。</p>
白衣人左落他的白子，而他右上连着一些极细的丝线控制着傀儡的，那傀儡竟能动作自如的取子落子。</p>
若在远处观望，完全看不出那傀儡竟不是人。</p>
或许是憋闷的久了，白衣人将脸上面具摘下来。</p>
那张有些奇怪的面具被他放在桌子上，他伸拿起旁边酒杯。</p>
然后也举起杯朝向门外明月。</p>
“徐相该也是在想我？”</p>
他嘴角一勾。</p>
这一幕似曾相识。</p>
当年他第一次来长安见徐绩，两人也是这样对弈。</p>
所落的每一枚棋子，他都记得分毫不差。</p>
那时候的徐绩，应该还瞧不起他区区一个蜀中族的少族长身份。</p>
可是那天晚上徐绩被他服。</p>
两个人的棋局其实乏善可陈，但他的话到现在徐绩应该都没忘。</p>
徐绩：“你凭什么认为斗得过陛下？”</p>
他回答：“陛下不是人？”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