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那个叶明堂人怎么样？”</p>
高尚问赵九命。</p>
赵九命回答：“我从来就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人。”</p>
高尚有些不解：“比你胆子还大？”</p>
赵九命嗯了一声：“我那算什么胆子，最多不过是不怕事，叶明堂是不怕死。”</p>
高尚笑了：“哼不怕死的人多了，那些进了山当土匪的亡命徒哪个怕死？”</p>
赵九命回答：“他们都怕死。”</p>
高尚：“他们杀人如麻！”</p>
赵九命回答：“那他们也怕死。”</p>
高尚有些无奈的道：“你就认死门，别人什么你都不听。”</p>
赵九命：“他们本来就怕死，如果他们不怕死为何不去和土匪斗？不去和渤海人东韩打？不去和旧官府的混蛋拼命？为什么要进了山当土匪扭头回来欺负老百姓？”</p>
一连几问，把高尚给问懵了。</p>
高尚仔细想了想，好像真是那么回事。</p>
“你爹怕死吗？”</p>
赵九命问。</p>
高尚：“我爹掉根屌-毛都得找郎中看看的主儿你提他干嘛？他要是咳嗽一声，不找十个郎中都不踏实。”</p>
赵九命噗嗤一声就笑了。</p>
高尚：“那你叶明堂不怕死，他怎么个不怕死？”</p>
赵九命：“叶明堂身边就留下了二三百人，他抓了那么多贪官污吏，还要打土匪，三百人你见过哪个正二品的大官身边只有三百人的队伍？”</p>
高尚撇嘴：“正二品，正六品我也他妈见过啊。”</p>
他一摆：“别提这乱七八糟的，就今夜的事你干不干。”</p>
他往前凑了凑：“把刘大头那龟孙子骗进来，然后把他送进大牢里去，那家伙是厢兵的头儿，偷偷回来就是逃兵！”</p>
到这的时候，他可比赵九命要兴奋多了。</p>
“那孙子当初那么难为你，这次可算是落你里了。”</p>
高尚：“你不知道他托人往爹里塞了多少银子，他妈的一个的管厢兵招募的官儿，竟然直接给我爹送过来八百两银子！”</p>
“八百两！”</p>
他看向赵九命：“八百两，就他那职位，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攒不出来。”</p>
赵九命皱眉。</p>
“干不干？”</p>
高尚：“只要你点头，今夜咱们就干了他，到时候先把这孙子暴揍一顿然后再交给叶明堂。”</p>
“依着叶明堂那脾气，再按照咱大宁律，逃兵的事给他坐实了，他人头肯定是要落地。”</p>
赵九命问：“你觉得能干嘛？”</p>
高尚点头：“能啊，这事肯定能干！”</p>
赵九命起身来回溜达了几步，然后回答道：“行，那你就告诉托你办事的，就我答应了，但前提条件是我也要八百两。”</p>
高尚：“没问题！”</p>
他笑道：“你子总算是开窍了。”</p>
赵九命：“开什么窍，我是怕不提要银子的事刘大头不信我。”</p>
高尚挑了挑大拇指：“还是你想的周到。”</p>
他转身就走：“等我信儿啊。”</p>
等高尚走了之后，赵九命的眼神里就有些凶狠的东西闪过。</p>
刘大头断了他多少次参军的念头，哪怕后来他爹瞒着他去赔礼道歉也没用。</p>
但他不想为自己出气，也不想因为这件事为他爹出气。</p>
他甚至没有和好兄弟高尚实话。</p>
他可以放刘大头进城来，但绝不会让刘大头回去收拾东西。</p>
只要刘大头一进门，他就会带着民勇兄弟把刘大头抓了。</p>
他不是要报复谁，而是逃兵就该抓。</p>
虽然刘大头也不是战兵，可他是兵，厢兵也是大宁的兵。</p>
明明已经是穿着正规军服的兵了，为什么还要做逃兵？</p>
赵九命想不明白这些，但他知道人做错事就得受罚。</p>
夜很快就来了，冰州因为最近事情多城里能用的正规兵力也少，所以有宵禁。</p>
城中有两千民勇代替厢兵值守，但毕竟没有什么战斗力。</p>
经过了一些日子的训练，可纪律也颇为松散。</p>
李叱身边能打的兵只有那三百人，不宵禁的话根本就控制不过来。</p>
赵九命是团率，不过民勇营的建制和正规战兵肯定无法相提并论。</p>
他下只有二十来个兄弟，负责的就是城门这一块。</p>
每一班是当值十二个时辰，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开门之前来交换。</p>
快到子夜的时候赵九命提醒下兄弟们，别犯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p>
“九哥。”</p>
有个个子看起来人精瘦精瘦的蹲在找九哥身边，这个家伙瞧着不起眼可实际上很厉害。</p>
民勇营招募来的人有很多江湖客，大多都有本事在身上。</p>
这个叫赵九命一声九哥的个子，练的本事少有人知道却格外厉害。</p>
他叫王草根。</p>
百姓们都觉得，名字取的贱一些孩子好养活。</p>
可能这世上，也找不出多少比草根这个名字更贱的名字了。</p>
“咋？”</p>
赵九命回了一声。</p>
王草根：“你这个刘大头真敢来吗？”</p>
赵九命道：“高尚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他不骗我。”</p>
王草根点了点头：“我不认识他，营里的其他兄弟我也不输，我只服你，你啥我信啥。”</p>
他往左右看了看：“这二十几个兄弟有一多半咱们也不熟，之前的团率因为要好处被赶走了，那些都是他的人，你也别跟谁都交心。”</p>
“真信得过的，就是一开始咱们一起进营的八个人，咱们八个在一块时间久了，大家都了解。”</p>
赵九命：“他们以前确实不跟我，可现在跟我了，咱们不能把人家当外人看，跟了我，都是好兄弟。”</p>
王草根：“你这样的要是混江湖，早晚得吃亏。”</p>
赵九命：“江湖中人，不是义气当先吗？”</p>
王草根笑了笑：“不花钱，不办事，喝酒吃肉吹牛逼的时候，那肯定义气当先。”</p>
赵九命摇头：“你的不对，江湖中人就该信任自己兄弟。”</p>
王草根不和他争，但是提醒他：“一会儿开了门，就开一条缝，别把人都放进来，你也别太靠前。”</p>
赵九命：“那不行，我得在最前边，万一有危险，我不能让你们在前边挡着。”</p>
王草根叹了口气：“你这样的混江湖，真的会吃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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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命笑：“那我就不混江湖。”</p>
就在这时候远处有个黑影过来，被当值的民勇给拦了。</p>
把人带过来到近处，原来是高尚去而复返。</p>
“九哥。”</p>
高尚一溜跑过来：“一会儿人应该就到了，约定好的是子时正，开了门你先把刘大头放进来，让兄弟们做好准备。”</p>
赵九命嗯了一声，他往远处看了看：“还有谁来了？”</p>
高尚：“就几个我的兄弟，夜里出门我怕不安全带了几个帮。”</p>
赵九命：“宵禁，你怎么过来的。“</p>
高尚笑了：“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那么死心眼？”</p>
赵九命心里一怒：“你不能坏了规矩！”</p>
高尚：“就这一回，要不是想帮你出气我也不敢随便坏规矩啊，你放心，以后天一黑我就不出门。”</p>
赵九命瞪了他一眼。</p>
他刚要让高尚回去，就听到城门外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p>
赵九命打了个势，王草根等兄弟连忙将里的木棒握紧。</p>
他们是民勇，尚未配备兵器。</p>
赵九命上前，贴在城门上问：“谁！”</p>
门外传来刘大头那带着乞求语气的回答声：“九命兄弟，是我。”</p>
赵九命担心这个家伙有诈，于是道：“你是谁，夜里敲门做什么。”</p>
刘大头连忙回答道：“九命兄弟，你要的八百两银子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把门打开，我先把银子给你。”</p>
赵九命随即回答道：“我把城门打开一条缝，你把银子递进来再。”</p>
他将城门拉开一条缝隙，然后用肩膀将城门顶住。</p>
以他的力量，别一个刘大头，就算是来十个八个的壮汉也未必能将城门推开。</p>
赵九命塌肩坠肘脚下发力，外边的人果然发力猛推却被他死死抵住。</p>
刘大头从门外塞进来一个包裹，哗啦哗啦响，听着确实是银锭碰撞的声音。</p>
“相信我了吧九命兄弟，以前是我不对，以后你就是我救命恩人，我一定报答你。”</p>
赵九命道：“只需你一个人进来。”</p>
他把城门稍微开的大了些，肩膀上顶着的力度也更大了些。</p>
就在这时候，他身后有个民勇忽然悄悄贴过来，从袖口里翻出来把匕首朝着赵九命的后腰刺过去。</p>
赵九命没有想到他的民勇兄弟会偷袭他，但王草根提防了。</p>
王草根刚才就让另外一个旧相识的兄弟站在赵九命身后，那民勇一动就被察觉。</p>
那兄弟喊了一声九哥心，回身一棒砸向那偷袭的人。</p>
没想到那人本事极强，避开木棒匕首连续几次捅进了那兄弟的心口。</p>
王草根看到了，才扑过去，后边两个民勇挥舞木棒将他拦住。</p>
二十几个民勇，除了王草根他们六个和赵九命是旧相识之外，其他人竟然全都动了。</p>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量，显然是有人抬着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的撞了上来。</p>
以赵九命的力气也不能抵挡，直接被撞的往后翻倒。</p>
“九哥！”</p>
高尚喊了一声，上前来搀扶赵九命，但他带来的几个人忽然动，从袖口里抽出匕首就往赵九命身上刺。</p>
高尚骂了一声：“你们他妈的疯了！”</p>
可他那几个酒肉朋友谁在乎他？</p>
高尚在这一刻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扑在赵九命身上。</p>
那几个亡命之徒疯了一样的乱捅，没片刻高尚就挨了几十刀。</p>
赵九命翻身起来的时候，高尚已经血葫芦一样倒在地上了。</p>
“九哥跑。”</p>
高尚嘴里往外溢血，断断续续的只着那几个字。</p>
赵九命怒极，一条木棒挥舞起来，没片刻就将那几个亡命之徒打翻在地。</p>
可他扶着高尚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那几个老兄弟都被困住了。</p>
他一只搀扶着高尚，一只挥舞木棒开路。</p>
仗着勇武，他将那些民勇尽数击倒。</p>
可此时城外冲进来的人比民勇更多，而且都拿着兵器！</p>
刘大头一进门就冷笑一声：“跟老子斗心眼？你算个几把毛！”</p>
他抬起用连弩瞄准了赵九命：“你也不想想，老子都到城门口了城墙上的巡游一个吱声的都没有是怎么回事。”</p>
他瞄准了赵九命，连弩顷刻之间就击发出数支弩箭。</p>
赵九命的一个兄弟喊了一声九哥心，往前疾冲的时候为赵九命挡了所有弩箭。</p>
噗噗噗的声音刺激着赵九命的脑海，那声音像是在他耳朵里响起似的。</p>
“九哥！走！”</p>
王草根往前一冲：“我能挡一阵！”</p>
他还在疾冲之中忽然往前一滑，以极为怪异的动作出。</p>
时而蹲着向前，时而在人群里翻滚，但下却极狠厉，别人伤不到他，他连着打伤了好几个。</p>
若他中的不是木棒而是匕首，指不定有多少人被他废了。</p>
这便是传之中的地躺刀，极少有人练成。</p>
“别自己去！”</p>
赵九命一脚踹飞面前的敌人，冲上去接应王草根。</p>
可外边来的人源源不断，根本就杀不清。</p>
“压回去！死也把他们压回去！”</p>
赵九命先把高尚放下，然后双推着那扇大门要关上。</p>
一群人都红了眼睛，外边的人发力里边的人发力。</p>
谁又能相信，凭借他们几个人的力量，竟然硬生生将冲进来的人给压了回去。</p>
“九哥！”</p>
一个兄弟回头看向赵九命：“对不住了没力了。”</p>
他歉然的了一声，身子软软倒了下去，这时候才发现，肚子都已经被人剖开了，肠子流了一地。</p>
其他几个兄弟陆续倒下，到最后只剩下了赵九命和王草根。</p>
“九哥对不起哈。”</p>
高尚靠在城门洞里，气若游丝：“我没想害你，对不起啊。”</p>
八个兄弟为了赵九命倒下去了六个，算上高尚倒下去了七个。</p>
而此时王草根的面前，是无数条从城门还开着的缝里捅进来的长矛。</p>
“九哥！”</p>
王草根喊了一声：“把门关好！”</p>
喊完往前一撞：“老子王草根，命贱人不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