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用我去救,一切都在他算计之中呢。”</p>
绯晚眼底都是隐忍的怒。</p>
马凤看热闹似的:“你也被他算计了?”</p>
“当然。”</p>
绯晚早就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是皇帝用来安抚太后的棋子。</p>
太后禁足解封,要她去接,去下跪,皇帝便让她去。</p>
太后要带她出宫,皇帝也让她去。</p>
太后背地里搞动作,皇帝背地里定然也在搞,明面上,母子两个却维持着虚假的和谐。</p>
她便是那个和谐的招牌。</p>
如同当初太后寿宴上,她是母子两个针锋相对的焦点一样。</p>
对于皇帝和太后来,她是好是歹、是高是低、是生是死都不重要,只有他们自己的利益和图谋才重要。</p>
“那你这个宠妃当的,有什么意思?”马凤戏谑地问。</p>
“当宠妃本来就没意思,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一直当宠妃。”</p>
“哦?你像老和尚一样勘破红尘了,早料着自己有失宠的一天?”</p>
绯晚望着远处厮杀中的兵卒们,望着秋日晴空下狼藉的城门内外,心情很是沉重。</p>
并无心情和马凤闲谈。</p>
不过还是淡淡回了一句:“得宠失宠只是一时,我看重的,是长远的来日。”</p>
“来日如何?”</p>
“起码,不要有今天这样无谓的厮杀,平白浪费人命!”</p>
绯晚盯着战场,翻身上马。</p>
身体虽然疲惫得很,新旧伤处也隐隐作痛,但短暂的歇息过后,她重新振作精神。</p>
今日之事,还远远没结束呢!</p>
她这个棋子,也不仅仅是棋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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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你妥当退位,哀家也出宫去,到西山别苑去颐养天年,咱们母子一场,到头来兵戎相见总是不妥。都是为了大梁江山,不如各退一步,另选一位新君来执掌大梁好了。”</p>
辰乾殿,太后和皇帝还在对峙中。</p>
太后的提议,让皇帝哑然失笑。</p>
“人可以无耻和糊涂到何等地步,朕今日算是领教了。”</p>
皇帝摇了摇头,不想再与太后争执什么,直接吩咐曹滨。</p>
“你来倒数,三数之内,请太后束就擒。”</p>
若是太后不肯呢?</p>
那明晃晃的钢叉,便可发动。</p>
皇帝起了杀心,曹滨凛然受命,不敢不应。</p>
朝太后拱了拱,他告声罪,便开始计数。</p>
“三——”</p>
“二——”</p>
“一”字尚未出口,太后已经喊停。</p>
“不要数了,哀家下令退兵便是!”</p>
她显然察觉到了皇帝的杀意。</p>
并且迅速估量出目前形势。</p>
若是不服软,皇帝真有可能即刻杀了她。到时候,便是十万大军掀翻了辰乾殿,剁碎了皇帝,对她来,那也一切都没有意义了。</p>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暂时低头换得性命,才有会后续翻盘。</p>
“皇帝,哀家还是那句话,母子一场,不要兵戎相见,很难看的。你将那凶险的东西收起来,哀家便出去传令退兵。”</p>
太后好言好语地商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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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点头微笑:“您老人家所言极是,母子一场,何必大动干戈。太后这便写书吧,朕派人拿了书和信物出去,叫他们退出城外。至于您,就好好留在这里,咱们母子两个促膝而谈,岂不快哉!”</p>
钢叉强弩,自然不会收起。</p>
没了这个,他就是猎物了。而现在,太后才是落入猎人陷阱里的自作聪明的老狐狸。</p>
曹滨拿了纸笔过去。</p>
刚才皇帝嫌浓嫌淡的墨汁,此时太后没有嫌弃的资格。她只能按照皇帝的要求,写书,命底下人退兵。</p>
而后掏出随身携带的慈云宫令牌,交给了皇帝的禁卫。</p>
最先解甲的,是太后身边的护卫们。</p>
皇帝许了他们留得性命,他们便也没有抵抗,放下刀枪,脱下铠甲,远离了太后,在墙根跪成两排。</p>
曹滨上去将他们全都捆了,反绑在身后。</p>
太后便成了孤身一人。</p>
皇帝的禁卫便拿着太后的书和慈云宫信物,直接出殿,先命殿外的叛军解甲。</p>
“濮将已死,全家抄斩!其余人等立刻解甲认罪,陛下不杀!太后信物在此,命尔等速速投降!”</p>
禁卫高声呼喊。</p>
忽然有惊涛一样群体呼喝的声音,由远及近。马蹄声,脚步声,整齐而震撼。</p>
原来,是一群数不清的御林卫从内宫冲出来。</p>
太后带进宫的兵马只是封锁了内宫的几道宫门,以为里头都是嫔妃宫人,不足为惧,事成之后再收拾她们不迟。</p>
根本没想到会有大批的御林卫藏在内宫。</p>
此时他们冲出来,潮水一样席卷辰乾殿内外,那些不肯解甲投降的叛军,便被就地格杀。</p>
太后身子一晃,忽然眼前发黑。</p>
噗通一声跌坐在地。</p>
“太后,您身体不舒服吗?”</p>
皇帝似笑非笑走上前来,温声关切。</p>
这声音听在太后耳中,那么刺耳,还带着回音,让她脑袋里嗡嗡乱响。</p>
她睁眼,用力睁眼,眼前的皇帝却有重影。</p>
“哀家没事!”</p>
她咬牙强撑。</p>
眼前的黑雾好半晌才散,却有点点金星徘徊不去。</p>
她站不起来。</p>
“太后,您怎么了?需要奴才扶您一把么?御前宫女都被叛军吓得躲起来,此时没人可以服侍您,真真儿委屈您老人家了。”</p>
曹滨站在皇帝身边,对太后嘲讽一句。</p>
今儿若是太后事成,陛下必死,他这个御前大太监也就只有死路一条。因此现在看到太后功败垂成,他别提多高兴。</p>
“得嘞,您不想用奴才,也得用了。”</p>
曹滨见太后还是自己挣扎不起来,便伸胳膊出去,抬她一把。</p>
太后晕晕乎乎扶着曹滨站起,只觉得胸口憋闷,血气上涌,头也开始疼起来。</p>
根本没精力再计较曹滨的无礼。</p>
“好,很好,皇帝,这次哀家棋差一着,你真是好样的!”</p>
她虚弱地咬牙切齿。</p>
皇帝含笑:“太后谬赞了,朕不过比您多</p>
谋算了一点点而已。但有时候,就是这一点点,决定了胜负。”</p>
太后再没什么,因为她忽然觉得胸口的恶心再也憋不住。</p>
哇一下,吐出来。</p>
吐了满地的污秽。</p>
那酸臭扑鼻的呕吐物中,竟然有许多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