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们的谈话总带着些许轻松，尤其是自家姊妹之间，把话开了，反倒更令人畅快。</p>
又坐着笑吃茶，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慧娘才起身离开。</p>
离去时，丹娘也给她回赠了不少东西。</p>
慧娘还要推辞，丹娘笑道：“这又不是给你的，是我那外甥的，还有你公婆各一份，他们是长辈，这也是应当的礼数，横竖不与你相干，你可张不开这个口拒了。”</p>
话都这么了，慧娘哑然失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往后我再过来多给你捎点好的就是。”</p>
姊妹二人别过，丹娘回到自己屋内。</p>
刚在榻上坐下，玉姐儿就从外头进来了，里还捏着一只蝴蝶。</p>
丫头在花园子与菜园子里来回跑，直玩得是满头大汗，脸红扑扑的，拿着蝴蝶就往母亲跟前凑。</p>
“娘亲，您看！”她献宝似的。</p>
月好跟在后头，也是追得气喘吁吁，刚到丹娘跟前站稳了，就忙不迭地福了福：“夫人，咱们姐可真是跑得太快了”</p>
望着又羞恼又尴尬的月好，丹娘笑了：“不妨事，孩子家家的，就是要这样活泼才好，没得整日懒懒的，反倒身子不好了。”</p>
月好心细，照顾玉姐儿也有段时日了，做得如何都被丹娘看在眼里。</p>
“是，奴婢先去给姐备热水，回头叫姐洗去一身汗气，也免得着凉。”</p>
“去吧。”</p>
丹娘应了一声，抱起玉姐儿，叫她放开里的蝴蝶，那蝴蝶便在屋子里飞了起来。</p>
屋内一隅摆着一只高脚红木雕花的花格架子，上头一盆正盛放的玉兰迎风轻颤，蝴蝶落在花枝上，这一幕动人雅致，生动有趣，瞧得母女俩都笑了。</p>
玉姐儿拍着，又扭头在丹娘的脸颊上亲了一口。</p>
二人抱着了一会儿话，丹娘又亲自牵着女儿去沐浴更衣，刚拾掇好了，屋内又摆晚饭了。</p>
沈寒天今日回来得比往常早了许多。</p>
母女二人刚在饭桌前坐好，这男人便大步流星地迈入，一身品级的官服还未换下，他张口道：“圣上已经有了决断，柳承易会被外放至肃州。”</p>
丹娘微微一惊：“那么远？”</p>
“本来还会更远，但圣上还是改了主意。”沈寒天抬轻抚妻子的脸，又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承哥儿今日如何？”</p>
“都好，能吃能睡的，今儿还晒了好一会儿的太阳，你赶紧换了衣裳就来，等你一道用饭。”</p>
“好。”</p>
不一会儿，已经换过常服的沈寒天一脸清爽地与妻儿坐在一处，夫妻二人的中间坐着玉姐儿，沈寒天的另外一边则是一只摇篮架子——承哥儿吃饱了奶，正一边吐着奶泡泡一边用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到处看。</p>
一家四口，温馨甜蜜，边吃边话。</p>
沈寒天尝了一口腌菜，赞道：“这味儿够劲！”</p>
“我让冯妈妈拿了去，用鸡油炒了，再用辣椒这么一拌，里头还搁了肉沫呢，自然好吃。”</p>
丹娘见他喜欢，不由得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着，“我也爱这味儿，若不是惦记着你也喜欢，怕是一点儿都不给你留呢。”</p>
他笑了：“这么来，我媳妇对我还真好。”</p>
“那可不。”</p>
她很骄傲地昂起下巴。</p>
夫妻二人又到了柳承易外放肃州一事。</p>
“旁的都好，就是肃州偏远贫瘠，怕是没那么好回来。”丹娘一语道破。</p>
沈寒天奇了：“你竟能猜到这一层？”</p>
“这有什么难猜的，皇帝陛下是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柳府这事儿虽，但也确实叫他很不快，这口气没出完呢，不得将柳承易发落得远远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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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娘罢，叹了一声，“也是他自己命该如此。”</p>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颇有一番理想抱负的年轻人会变得这么快呢</p>
肃州，距离圣京足有五六百里。</p>
且处在严寒之地，土地贫瘠不，一年中有大半的时日都泡在天寒地冻里，当地老百姓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艰难。</p>
从前朝开始，历代皇帝对肃州一地的援助就少不了。</p>
各个官员也是对这里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p>
气候糟糕，环境恶劣，又没有什么资源，就算当地的父母官再怎么有干劲有理想，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来也是难上加难。</p>
句大实话，在肃州，即便官员，能吃饱穿暖就算很不错了。</p>
丹娘一听就明白老皇帝的意思。</p>
柳承易想要有所建树，在数年内回返圣京，那圣上就给他一个很难出头的地方——会给了，柳承易要是没本事，那就一辈子窝在肃州好了。</p>
圣上的意思，沈寒天明白，丹娘明白，等明旨一发，柳府上下也都门清，心里跟明镜似的。</p>
想起今日慧娘脸上的笑容，丹娘还是有点唏嘘。</p>
思来想去，她来了句：“罢了，等他们出发那一日，我去好好送送，再多给四姐姐备些东西吧。”</p>
“你从前与她感情一般，怎么现如今倒是姊妹情深了？”沈寒天纳闷。</p>
丹娘摇摇头：“我帮她并非是为了什么姊妹情深，就像你为了连襟开口求情，也是必须要做的。圣上恐怕也不愿看到自己下的官员是冷心冷血的吧？”</p>
顿了顿，她又，“况且，若是柳承易来日真能返京，今日我们此举是雪中送炭。四姐姐再不好，也是宋家人，老太太嘴上不，但实际上还是心疼的”</p>
到底，丹娘也是基于各方面的考虑。</p>
其中最重要的，还是不愿叫老太太过于担心。</p>
宋老太太都一把年纪的人了，风雨不断，波折起伏，到了眼下最该享福的时候，丹娘不愿叫她为了慧娘一直悬心。</p>
沈寒天沉默片刻，抬眼间，眸光里一片动容的暖意：“要是我那不争气的二弟能有你一半就好了。”</p>
“沈瑞快要回来了？”丹娘心念一动。</p>
丈夫已经很久没有提及自己这个弟弟了。</p>
如今突然起，定然有缘故。</p>
“你这么聪明，倒让我一点秘密都没有的。”他笑着，就着几样好菜扒完了碗里的米饭，“你对了，他来了书信，是顶多还有半月就能回京。”</p>
“他知晓太太被送回云州了吗？”</p>
“目前不知。”</p>
丹娘垂眸，了然地笑了笑：“我瞧着古人留下的话也未必都对，常言道多事之秋，这事情真要赶在一处了，哪怕是春日里头也叫人忙得焦头烂额呢。”</p>
沈寒天：“夫人所言极是。”</p>
隔了两日，丹娘特地回了一趟娘家。</p>
沈寒天跟她的，她一五一十都告知了老太太。</p>
叫老人家安心，尤其是像老太太这样见多识广又睿智沉稳的长辈，隐瞒反而会适得其反。</p>
老太太听后，沉默良久。</p>
末了，她转着里的佛珠，长长地叹了一声：“肃州么是远了点。”</p>
丹娘坐在老太太身边，也不出什么宽慰的话。</p>
在残酷的事实面前，好像所有的宽慰都显得格外苍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