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皇家父子的温情对话，在沈寒天回来后戛然而止。</p>
显然，五皇子不太习惯老皇帝的关心。</p>
想想也是，这位五皇子被找回来之前都在民间野蛮生长，冷不丁冒出一个这么骇人听闻的身世，给谁都要消化好一阵子。</p>
更不要老皇帝如今还动了让他继承大统的念头。</p>
不过今日这一幕，倒是让丹娘看不明白了。</p>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p>
跪送了帝妃二人，丹娘回到燕堂才喘了口气，连灌了两盏茶水才缓过来：“真是累死我了，来就来了，连个招呼都不打。”</p>
“陛下打招呼，你就不累了？”沈寒天打趣。</p>
她翻了个白眼：“总比突然到访要好吧。”</p>
转念一想，她又无奈道，“不过圣上应该是故意这么来的，不就是想杀个措不及嘛。”</p>
一方面检查一下自己好大儿的功课，另一方面看看备受自己倚重的抚安王府，私底下到底是个什么光景。</p>
目前看来，老皇帝应该很满意。</p>
丹娘起了今日琼贵妃随行之事。</p>
她越越觉得心里毛毛的：“圣上怎么会同意让她陪着一起来，我瞧着帝妃二人很是和谐，圣上也没有处罚她的意思”</p>
这与他们夫妻二人之前的猜测大相径庭。</p>
沈寒天摇摇头：“今日圣上留了几桩要事，我们几人需要凑在一起拿主意，根本走不开。前朝后宫，虽牵一发动全身，但后宫之事我也不可能时时了解。”</p>
丹娘咬着下唇，细细思索一番。</p>
“我去找祖母几句话。”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往安福堂去了。</p>
老太太听完了丹娘的话，一阵出神：“你是要我们主动交出那份和离书？”</p>
“是。”丹娘轻轻颔首，“我瞧着今日圣上携琼贵妃来时的模样，不像是有嫌隙，更不像是要冷落她的样子您想想，若圣上只是为了来看五皇子，又何必带上琼贵妃呢？她可不是五皇子的母妃！”</p>
“言之有理。”</p>
“从前是我瞧了这琼贵妃，现在想想，人家底气足得很，又是贵妃又有太子傍身，前朝后宫实力非同一般，人家就算真失了圣心，那也得是圣上主动厌弃了她，这是皇上的家务事，咱们宋家在其中掺和一脚作甚？”</p>
丹娘分析得头头是道，“从前和离书在咱们里，那是一个把柄，一个拿捏，今日怕是要成为烫山芋了。”</p>
老太太有了主意，眉眼含笑地望着孙女：“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你还真是长大了。”</p>
“难不成在祖母眼中，孙女是个只晓得吃饭睡觉的蠢人不成？”</p>
她撒着娇，“不过这事儿要请爹爹出面吧？”</p>
老太太摇摇头：“不，我亲自去一趟。”</p>
丹娘吃惊：“诶？”</p>
老太太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加上与端肃太妃交好，虽不能时时进宫，但递了牌子，想见太妃也不是一件难事。</p>
“那我也要跟着”</p>
“不，明日一早我便去，快去快回，你呢就好好在府里，你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事情要打点，你哪里有空跟我一块？”</p>
丹娘再也没想到最后是老太太主动请缨。</p>
她还以为会是宋恪松出面。</p>
无论她怎么劝，老太太已经打定主意，谁来都不动摇。</p>
没法子，次日一早，丹娘陪着老太太用了早饭，又亲自送老太太到府门外，叮嘱了那些随行的厮婆子一遍又一遍。</p>
老太太不耐烦了：“我只是进一趟宫，又不是去狼窝虎穴，耳朵都快磨出老茧了，快别了，瞅见你就心烦。”</p>
丹娘：</p>
送走了老太太，沈寒天也出门了。</p>
这男人有些拈酸吃醋：“哎，我日日出门上朝，也不见你这般叮嘱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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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娘：</p>
被两个人同时嫌弃，她心里很不好受。</p>
毕竟是要进宫办隐秘至极的事情，丹娘自然更担心老太太。</p>
她扒着指算着时间，终于到了午后时分，老太太的马车才回来。</p>
忙活了大半日，即便老人家再精神再硬朗，这会子也难掩疲倦。</p>
回到安福堂歇下，热水洗漱完毕，又用了热汤饭菜，老太太一抬眼瞧见丹娘瞪圆了眼睛，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发笑：“别担心了，已经交出去了。”</p>
“啊那、那圣上怎么？”</p>
老太太：“这种事哪里能穿了的？”</p>
着，她埋怨似的瞪了一眼孙女，“大家都是明白人，那东西送到皇帝里，他自然比什么都清楚。”</p>
她叹了一声，“原本我也想着走一步看一步，没准那琼贵妃并未与皇帝交代清楚呢，多亏了今日走一趟还得是你鬼灵精，怎么就猜到这一层了”</p>
老太太轻笑着摇摇头，如释重负。</p>
原来，今日进宫老太太便听端肃太妃了，这两日琼贵妃整顿宫闱，好一番威风气势，阖宫上下没有不服的。</p>
琼贵妃当真一朝翻身，一时间风头无两。</p>
丹娘心有余悸。</p>
还好自己反应快，不用等老皇帝明示暗示就把这烫山芋给交了出去如若不然，还不知会有什么麻烦落到自己头上。</p>
关于这事儿，她也没有瞒着沈寒天。</p>
沈寒天赞叹妻子急中生智，乃常人所不能及。</p>
丹娘却忧心忡忡：“哪里就能安心了，还不知有没有后续哎，我现在算是明白圣心难测这四个字的意思了”</p>
巍巍皇权，即便特权阶层，稍不留意也是行将踏错，满盘皆输的。</p>
沈寒天却不在意：“等一段时日吧，自然会有旨意下来。”</p>
就在这惶惶不安中，端午刚过，两道圣旨下来，其中之一就关乎宋家。</p>
宋恪松被破格提拔，连升两级，直逼二品大员。</p>
消息传来，宋府上下几乎欢喜疯了。</p>
宋恪松难掩激动，眼眶一片猩红，将圣旨供入祠堂，日日香火不断，早晚敬叩跪拜。</p>
赵氏整个人仿佛都重新活了一遍，焕发无限生：“真没想到还有今日，真没想到”</p>
原本是笑着的，可着着就哽咽了。</p>
蒋妈妈忙宽慰：“太太这是高兴糊涂了，怎么还抹泪了，当心被咱们家的少爷奶奶们瞧了笑话。”</p>
“笑话什么！”赵氏忙擦了擦眼角，“如今老爷重获重用，笑话我也不怕只可惜，我杳儿命不好，没能等到这一日。”</p>
着，她又泪水涌出，好一阵伤感。</p>
蒋妈妈少不得又劝了一会儿。</p>
比起宋府这边的欢欣鼓舞，丹娘这头就镇定许多了。</p>
她知道，这应该就是沈寒天的圣意了</p>
老皇帝不会直接明了地给个回应，而是会在别的地方给予肯定——比如，给宋恪松升个官什么的，就算对宋家乖觉的褒奖。</p>
丹娘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p>
沈寒天宽慰：“五皇子还在咱们府里求学读书呢，圣上怎么都不会迁怒的，真要迁怒，哪里还轮得到咱们？”</p>
“原来你早就知晓，倒把我蒙在鼓里，瞒得好苦！！”丹娘狠狠拧了丈夫胳膊一下。</p>
五月底，六月初，又是数道明发谕旨。</p>
晋五皇子为衡王，册封东山公孙女夏予问为衡王正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