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娘子是个脑筋清爽，眼光独到的生意人。</p>
虽是女人，但利落大气，半点不输给那些常在生意场上跑的男人。</p>
商线这条路刚品出了点甜头，她上回来与丹娘一合计，就立马拿出了这一年的筹备，首先便是夏日里常用的物件。</p>
南朝国力远逊于大雍，从前商线未开时，双方还没那么多感触，这一打开，双方贸易往来，形势自然越发明朗。</p>
南朝那边有大雍想要的资源矿产，大雍有南朝想要的各种物件货品。</p>
双方一拍即合，不但充实了国库，也叫沿线的百姓狠狠赚了一笔。</p>
荷包丰盈，日子好过，却引来了匪乱。</p>
不巧的是，吴大娘子夏日前刚囤了一批货，打算运往南朝贩售，本来对面接的商家都已谈妥，只要货到便能结清银钱。</p>
结果匪乱一出，谁还敢出门？</p>
也就沿途短线的买卖还能继续，这样拉长路程的商队是一个不敢动了。</p>
远的不，就之前两家派了商队出门。</p>
一样安排了人，结果无人生还，连货物都被一劫而空。</p>
吴大娘子的商行自然不能再派人去。</p>
到时候人没了，货也没了，那才叫双重损失。</p>
可这一批夏日里常用的货物有时令性，不能一直放着，等到了来年又是烂在自己里的损失。</p>
吴大娘子思来想去，没法子，这才不辞辛苦跑了这一趟。</p>
听完了吴大娘子的话，丹娘眉眼沉沉。</p>
“这批货有多少？你点个数目出来，还有，需要多少车马，也一并写上。”她沉思片刻开口道。</p>
吴大娘子连连点头。</p>
一旁的尔雅上了笔墨，吴大娘子就在纸上飞快盘点起来。</p>
这批货困扰了她已经有些时日，可谓烂熟于心。</p>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写得完整明白，递到了丹娘的眼前。</p>
丹娘细细看了看，当看到最后涉及的银钱成本，她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足足十万两！！</p>
真要毁了这批货，损失就得吴家商行全部承担。</p>
到时候肯定要连累丹娘。</p>
她与吴大娘子合作至今，观感不错。</p>
实在是不想换人。</p>
这事儿要是得不到妥善解决，怕是吴家商行撑不过这一次的困境。</p>
“你先回去，最多两日，我给你回复。”</p>
见丹娘镇定如常，原本慌乱不已的吴大娘子也渐渐安下心来：“好，那我就恭候夫人吩咐了。”</p>
当晚，丹娘与沈寒天商量了自己的对策。</p>
“你要自己去？不成！”沈寒天立马拒绝了，“匪乱岂是儿戏？圣上已经派了周边的护卫军队过去剿匪，你不要自己冲上去，不就是一笔损失，我替你担了。”</p>
男人这话听得丹娘心头暖暖的。</p>
她果然没看错人。</p>
沈寒天确实值得人托付。</p>
定了定心神，她温柔却坚定道：“你别着急，你听我慢慢。”</p>
“你慢慢也不准去，这是伤及性命的大事，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与孩子们怎么办？”沈寒天眉间紧蹙。</p>
“商线周边匪乱四起，这本就是困扰圣上的国事，接连剿匪不利，并非是我大雍军马不够强，而是对方占据了天时地利。”</p>
丹娘轻柔道，“商线的舆图你也瞧过，周边不乏山区密林，人家土生土长在当地，无论气候还是地貌都比咱们熟得多。就算派了军队过去，一时镇压，人家大可以往深山老林里一躲，难不成圣上还想让军队一直沿线把守么？”</p>
沈寒天沉默了。</p>
这明显不切实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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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固然强大，但军队也是有自己的任务的。</p>
这条商线很长，跨越国境，与南朝乃至周边国都有贸易往来，真要加重军队的力量把守，又是另外一桩麻烦。</p>
“就算圣上愿意，也愿意投入军费，可时间不等人呀。”</p>
丹娘眸光微闪，“眼下人人都知晓匪乱，时间一长，别他国了，就连咱们大雍自己的商队怕也不敢去到时候有损国威，更坏了这条商线贸易，咱们若是连匪乱都平息不下去，人家凭什么与咱们贸易往来？”</p>
这话一针见血。</p>
沈寒天心中大为震撼。</p>
他一直都知道丹娘很聪明。</p>
这种聪明透着灵动敏，异于常人的圆滑开明。</p>
或许其他人瞧了会觉得丹娘不同于其他标准的内宅主母，但沈寒天却很欣赏这份能屈能伸，心思坦荡。</p>
如今看来，他的妻子远比他想得还要聪慧，还要有远见。</p>
“这件事若不尽快料理，怕是麻烦不断。”丹娘坐在丈夫的对面，目光真挚，“我知晓你担心我，不愿我以身涉险，我都明白的我就这么一条命，我还没活够呢，咱们家里夫妻恩爱，儿女成双，富足安稳，我怎么舍得放？”</p>
沈寒天凝视着她：“你心里有几分把握？”</p>
丹娘微微一笑：“我若十足的把握，你定然不信，那就九成九吧。你放心，就算事情办砸了，我全身而退的本事还是有的。”</p>
想起她曾经凌厉豪迈的身影，于阳昶河道风姿飒爽，力挽狂澜，他的心也渐渐平稳下来。</p>
“你意已决？”</p>
“我意已决。”</p>
“再无动摇？”</p>
“绝无动摇。”</p>
烛火下，她的双眸仿若盛满了漫天繁星，都沉溺在那一片淡然的深沉中，只在隐隐之处透出了跃跃欲试的火光，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他，唇边带着轻笑。</p>
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抱得很紧很紧。</p>
“那你就去吧。”他咬牙切齿，“记住，一定要平安回来，就算事情办砸了，我替你兜着！”</p>
“好。”</p>
她也伸紧紧抱着他，将鼻息埋入男人胸口，一片浓郁情深。</p>
翌日天不亮，沈寒天就出门了。</p>
午后，一道旨意惊动了整个圣京城。</p>
圣上命襄和夫人带领一支商队，前往南朝进行友好贸易，加深两国往来。</p>
旨意一出，众人议论纷纷。</p>
老太太最先得知这个消息，忙不迭叫来丹娘。</p>
她沉着脸：“可是真的？”</p>
丹娘无奈轻笑，有些歉意——她没有提前告诉祖母，就是怕她会担心。</p>
“是真的。”她顿了顿，“是我主动要求的。”</p>
“你、你”老太太一阵语塞，满脸都是茫然的难以置信。</p>
老太太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孙女的性子，但这一次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p>
祖孙二人大眼瞪眼对视了一会儿。</p>
丹娘刚想安慰两句，谁知老太太一沉气，转脸对奚嬷嬷道：“把我那莲花福寿的宝匣拿来。”</p>
沉甸甸的匣子摆在丹娘眼前，足有一尺长，上头是繁复的祥云纹金的花样子，伸触碰，一片冰凉，竟不似一般的木头。</p>
正纳闷呢，老太太打开宝匣，里头静静躺着一把宝刀。</p>
丹娘瞪圆了眼睛。</p>
“这是当初宫里赏下来的，是难得一见的好兵刃，你拿去傍身。”老太太拍了拍刀身，严肃又谨慎，“既决定了要去，那就要做好准备，风风光光地出门，平平安安地给我回来！”</p>
着，她一只握紧了丹娘的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