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来了句:“真没想到太太这般忠君,倒让我等晚辈自愧不如,我这封号诰命确实是圣上御笔亲封的,但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太太也不必这样拘礼,不然依着品阶高低,你还得给我下跪敬茶,这茶我是接还是不接呢?”</p>
沈夫人瞪大了眼睛:“你”</p>
丹娘也不搭理她,见礼后就款款落座,与身边的王氏攀谈起来。</p>
章氏见状也坐在一侧,妯娌三人有有笑,很快就将气氛活跃起来。</p>
只是,这其中没给沈夫人发挥的余地。</p>
丹娘没有空来,年礼备得很足,人人有份。</p>
沈夫人根本挑不出错来。</p>
或者,就算有错,她也没本事费这口舌点明。</p>
于是,憋闷了三日的气,重又咽了回去,憋得她面色更不好了。</p>
又坐了一会儿,沈迎安来了。</p>
沈迎安昨个儿刚来过,今日又来,是专程来见丹娘的。</p>
姑嫂几人一见面,顿时越发热闹。</p>
“我今日特地推了琐事,就为了来见大嫂子一面,也省的我再多跑一趟抚安王府。”沈迎安吃吃笑着,从袖兜里摸出两只红包塞给玉姐儿和承哥儿,“拿着吧,这是姑姑给的。”</p>
丹娘笑道:“你倒是会省事,就不打算去我那儿了?”</p>
“哪能呢,这不过是多添点由头,好跟大嫂子多见几面么,嫂子要是嫌我烦了,那我不去就是了。”</p>
话音刚落,王氏章氏一齐笑了。</p>
“嫌谁都不能嫌你呀。”王氏掩口道。</p>
“可不是,咱们家姑子最是勤快懂事的,回回来都不空,我呀旁的不爱,就爱收礼。”章氏也活泼起来。</p>
沈迎安涨红了脸:“好个嫂子,原来不是盼着我人来,而是盼着我的礼物来,好好好!回头你也要备上厚礼过来我家里,不然就不准走,叫二嫂子回来拿好东西赎你。”</p>
一时间,女眷们笑作一团。</p>
唯有沈夫人脸色阴沉,全然被排除在外。</p>
正经拜了年后,沈府摆饭。</p>
可惜吃饭的时候也一样,王氏章氏将丹娘围在当中,沈迎安更是妙语连珠,不给母亲半点会,只要沈夫人露出一点点开口的苗头,立马会被沈迎安挡了回去。</p>
更过分的是,在开饭之前,王氏还笑眯眯地来了句:“大嫂子尽管放心用,这些饭菜都是我亲自查验过的,保管无事。”</p>
沈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p>
沈迎安装作没听明白,拿着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细细品着。</p>
这会子倒是哑巴了。</p>
沈瑞也过来吃了两杯酒才走,整顿饭算得上和气一团。</p>
席间,三太太起了自家儿子的婚事。</p>
丹娘听了,忙问:“可是那位洪大人府上的千金?”</p>
三太太眼前一亮:“对对,就是她。”</p>
“这位姐生得好模样,端的是美人坯子,那会儿在长公主的宴席上我见过一回,文静端庄很是不错。”丹娘记忆力过人,仔细一回想就知道三太太的是谁。</p>
听了这话,三太太喜上眉梢:“有你这话我就安心了。”</p>
“婚事可有定下来了?”</p>
“刚刚下了定,婚期就定在了五月。”三太太嘴角不断上扬,“起来回头还要问问你,这京内官宦人家娶亲都有哪些规矩和忌讳,我这统共一个儿子,不懂的地方多了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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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然,婶婶只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p>
得了丹娘这话,三太太越发快活了。</p>
她儿子沈武大约是过了霉运,自从沈夫人离京后,不论仕途还是婚事都很顺遂。</p>
三太太也没别的指望,只想着儿子能成家立业,往后叫他们夫妻安心。</p>
起来,沈武能到这门亲,其实多少沾了抚安王府的光。</p>
人家一听这是沈寒天的堂弟,立马多了几分考量。</p>
三太太倒是个爽快人,当着众人的面对丹娘表达了感谢。</p>
丹娘却道:“还是武儿弟弟自己有本事,若本人不成,即便吹得天花乱坠,人家也未必肯将闺女许给你家。”</p>
三太太闻言,言谈间与丹娘越发亲近。</p>
一顿饭吃完,沈夫人没会开口。</p>
别看席面上都是自己人,但没有一个是站在她这边的。</p>
冷眼瞧着,越发心底忐忑。</p>
她是想过当初离开后,可能会失了沈府上下的权利,但也没想到会被架空至此。不但儿媳妇不听她的,就连儿子们也不管不问,要么上来就怼得他哑口无言,要么就是一问三不知,权当个甩掌柜。</p>
这顿饭吃得沈夫人胃疼心冷。</p>
散席后,她刚想命人去把丹娘叫来,又被自己的亲闺女拦下了。</p>
忍无可忍的沈夫人终于爆发了。</p>
“你到底是谁家闺女,就这样向着一个外人?!”沈夫人在自家地盘还未尝试过人情冷暖,这一爆发,自然收不住。</p>
没等沈迎安开口,她乱七八糟、铺天盖地地骂了一堆。</p>
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都自觉地退出屋子,将门窗紧闭。</p>
沈迎安耷拉着眼皮,面色未改,似乎已经习惯了母亲的失控。</p>
好一番发作,桌案上的茶具都被打碎在地,沈夫人终于用光了力气,懒懒地坐在榻上,胸口不断起伏着:“你、你如今翅膀也硬了,全向着你大嫂子!眼里没有我这个人了”</p>
沈迎安叹了一声:“娘,你可知晓你不在的这段时日里,大嫂子奉圣命护送皇商的车队离京,一直打通了那条有匪患的商线。”</p>
沈夫人闻言,眼睛闪了闪,没有吭声。</p>
显然,她多少是知情的。</p>
沈迎安抬眼,直视着母亲:“娘,我是你亲闺女,怎么可能不向着你?既然向着你,有些旁人不能的话,只能由我来。如今大嫂子一人风光,足以媲美大哥,光她一人都能在圣上跟前得上话。前段时日太妃薨逝,圣上竟允许她彻夜留在后宫,只为了给太妃侍疾,这番信任恩宠,可是旁人能及的?”</p>
沈夫人腮帮子紧了紧。</p>
“我知晓娘的心思,婆母嘛本就比儿媳尊贵的。可各家有各家的情况,咱们家这样你还想爬到大嫂子头上去拿捏么?你可别忘了,你当初是为何离京的!”</p>
沈迎安加重了语气,颇有些警告之意。</p>
“如今也就是大哥不在京内,他但凡要在,娘你的日子哪能这样轻松快活?若不趁着这个会与大嫂子缓和关系,你还准备被大哥送回老家不成?”</p>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要想清楚做明白就很难了。</p>
沈夫人喘着气,委屈又不甘:“你是不知道那女人是如何待我的她把我撵出抚安王府,叫你母亲硬生生在外头忍饥挨饿了好几日!!”</p>
沈迎安有些不耐了,秀气的眉尖轻轻蹙了蹙:“就不大哥,一直被娘偏心的二哥好了,你是怎么回来的,你心里没数么?翁姨娘一事,你真当二哥心里不气?”</p>
她凑到母亲身边,贴着对方的耳畔,“娘也该看清楚些,二哥这一趟回来待娘如何,与从前有无差别,还用得着女儿么?”</p>
霎时,沈夫人心头一凛,无数寒意从脚跟升腾而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