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玄好歹也是你们的同门，共事这么多年，多少应该有些情谊在吧？就算不是对，你们总该做点什么吧？难道难道连点兔死狐悲的感觉都没有？”</p>
李化德一看三人表情，顿时明白其内心想法，更加气不打一处来。</p>
他本意并非要求三人直接下山，去和韩易正面对上，给燕玄复仇。</p>
不是人家的对。</p>
去了也就是给人送菜。</p>
可打不过，不代表什么也做不了。</p>
想想办法，互相讨论一下，对方生平实力弱点。各抒胸臆，陈述下意见，发动人脉，该找人帮忙的就找找人。</p>
这一点总是能够做的吧。</p>
沉默。</p>
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p>
整座大殿冷冷清清，死死寂寂，只有塑像下放着的香炉，时不时有一团香灰落下，落在铜炉里，噗的一声发出轻响。</p>
“你们”</p>
李化德视线如同锋利刀，一一在曹玄真、刘玄威、杨玄铭三人脸上扫过。</p>
脸上瞬间变了颜色，脸色铁青，眼里的怒火仿佛下一瞬就会喷涌而出，将眼前三人吞噬干净。</p>
这三人。</p>
要么是低头不语，看不到表情。要么眉头紧皱，似在思索要事。或者干脆就直接闭上了眼，当作什么都没听到。</p>
“都一代不如一代，原本我还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成想”李化德眼里，怒火渐渐消退，转而带上了一抹失望，“你们在想什么，我心里清楚。可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们想躲，就能躲过去的。”</p>
他们那一代人，也少不了竞争，少不了利益间的龌龊。</p>
但无论如何，宗门间的荣誉感尚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p>
最起码在面对外敌的时候，会放下矛盾，不计较自身得失，一致对外。</p>
事随境迁。</p>
这么多年过去。</p>
因果因果，将因果二字挂在嘴边，自认为高高在上，将山上山下分为两个世界的元妙宗，此时终于迎来了反噬。</p>
无比重视因果的他们，害怕被燕玄牵连进去，无故引出一段因果。</p>
自身利益受损，还是事。</p>
关键是身家性命，万一受到影响</p>
所以，哪怕他们对燕玄，有几分同窗情谊在，对于韩易，也有同仇敌忾气概在，也想做些事情，出一口恶气。</p>
可表现出来的，就是自私自利，漠视感情。同窗惨死，依旧无动于衷，只想独善其身，各扫门前雪，免得溅一身血。</p>
失望。</p>
空落落。</p>
彻彻底底的死心。</p>
此时李化德终于明白。</p>
师兄杨化武当初为何，要费那么大的心血，那么大的力量，想要改变门风，执意做些实事。</p>
到了现在，他全明白了。</p>
越是真正亲身体会，就越能察觉。</p>
元妙宗这座庞大楼阁，表面上看似光鲜明亮，金光闪闪，实则内里不少细微角落，已经开始腐朽出现虫豸。</p>
“罢了也不指望你们”李化德长叹一声，彻底失望，“你们啊你们好自为之吧”</p>
他身体宛若镜子般片片破碎，一团白光炸开，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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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p>
曹玄真三人互相对视几眼，同样叹起气来。</p>
过了好半响，才有人幽幽开口。</p>
“首座什么都好就是嘴上得轻巧这等凶人我们就算想要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p>
话的人，面相柔和，一身黄黑道袍，头戴白色方冠，腰间挂着的一块黑色玉佩不时泛着密密麻麻细如蚊呐的闪光符文。</p>
此乃仁威院院首，在铭纹符文有极深造诣的杨玄铭。</p>
曹玄真和刘玄威两人，能够听出他话里隐隐透出的不满抱怨。</p>
或许有些大不敬。</p>
可两人都没有反驳，就相当于是默认了这个观点。</p>
谁叫这是燕玄自己犯下的因果，他们也无能为力。</p>
“玄真院首我记得那韩易之前是不是和你有些渊源据有些师兄弟情缘？”杨玄铭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看向曹玄真。</p>
曹玄真心中顿时一紧，自己在竭力掩盖，想要撇清干系的事情，终于有人跳出来提起了。</p>
好在，他以前做过准备，自有一番辞应付。</p>
“渊源？玄铭院首得有些夸大了。”曹玄真轻笑一声，也没否认。“不过是些许红尘琐事，早已化为尘烟散去。”</p>
“果真？你那段师生因果可不比寻常。”杨玄铭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有些狐疑，“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王云开教导过你的日子恐怕要以年计数。此等因果”</p>
他砸吧砸吧嘴唇，摇摇头，显然是有些不信。</p>
“有何困难可言？”曹玄真洒然一笑，“想起曾经的山下生活，无非就是一场磨砺，红尘滚滚，如风浪冲刷，而道心如磐石，永恒常存。</p>
那王云开，之前不过是仗着丰富阅历，巧舌如簧，蒙蔽年幼尚且无知的我，仅此而已。</p>
起来，我倒是有些感谢玄院首，要不是她随口一嘴，我还真有可能，就把那韩易收入门下，导致因果劫难缠身。”</p>
想当初，韩易此人，持老师王云开的推荐信，上山申请入门。</p>
按照规矩，按照区域划分，被划分给了剑府院。</p>
资料送到六位院首面前，结果燕玄嫌韩易根骨低劣，不愿收下，打算原路退回。</p>
王云开乃是府城东阳学院大儒，同样也是曹玄真的授业恩师。</p>
他自幼经受王云开教导，蒙受恩情颇多，不好驳了老师面子。</p>
退回去，自然会惹得老师不快，损伤感情。</p>
考虑到这层关系。</p>
曹玄真曾主动开过口，想要将韩易，拉进他清和院下。</p>
但刚有了这个念头，就被燕玄一番劝打消。</p>
无他，怕引火烧身，引来事端。</p>
王云开是他老师不假，但师徒两人一别十几年未见，理念观点早已产生了巨大分歧。</p>
特别是王云开毅然决然的站定立场，彻底倒向澹台家后。</p>
曹玄真为了在元妙宗站稳脚步，防止引来口舌，已经旗帜鲜明，彻底和昔日的老师划开界限，一刀两断。</p>
下六峰院首的身份，或许在元妙宗内，不算什么。</p>
可放在云州其他地界，已经是常人眼里难得一见的大人物了。</p>
要是因为凡俗事牵扯，引来他人攻讦，让地位名誉受损，损失自身利益，甚至是丢掉院首身份，得不偿失。</p>
所以，这事没成。</p>
成了的话，也不会有今日燕玄三人之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