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焰火失色（二）</p>
唐闻舒是接到老刘的电话后才知道季儒卿回来的，他从老刘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大概，一边赶路一边祈祷季儒卿别做傻事。</p>
他推开ktv的包厢，闻见了酒和烟都掩盖不住的血腥味，壮汉倒在茶几上，头上是玻璃碎片，身上插着啤酒瓶奄奄一息。</p>
完蛋了，最坏的结果还是上演了，人不会死了吧？唐闻舒忍着恶心查看他的情况，还好，还活着。</p>
他分开季儒卿和王语涵，要命，这个女生没有金钟罩铁布衫可经受不住季儒卿的怒火。</p>
“冷静点阿卿，消消气。”唐闻舒轻拍着她的背。</p>
“我没事。”季儒卿不意外他会过来，肯定是老刘给她家长打电话了。</p>
他扫了王语涵一眼，低头查看季儒卿的情况：“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p>
“我没事。”季儒卿反复强调，她真的没事，不过接下来有人会出事。</p>
“有本事你弄死我！”王语涵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挺起腰板和季儒卿抗争，“我告诉你季儒卿，我对你一次次的容忍已经够了！对我视而不见也就算了，现在居然为了姚相理敢和我撕破脸！”</p>
不要命了她啊？居然往枪口上撞，唐闻舒在思考待会季儒卿是会出拳还是出脚，他该怎么拦？算了，还是不拦了，自作孽不可活。</p>
然而都没有，季儒卿很平淡：“我对你也很容忍了，不然早在你第一次对我同桌下的时候我就会把你折断。”</p>
“回家吧。”她第二句话是对唐闻舒的。</p>
就这样解决了？唐闻舒想象中的局面没有出现：“哦好。”</p>
他能感觉到季儒卿在忍，但是要忍到什么时候呢。</p>
回去的路上两人相顾无言，季儒卿只是撑着脑袋对着车窗外面发呆，她的思绪飘向上空，和飞鸟一同遨游天际。</p>
尚城的雨停了，天色依旧雾蒙蒙，看不见一丝光亮，她的心里也添上了一层阴翳。</p>
“换个方向，我等会再回家。”季儒卿突然改变了主意。</p>
车子往城中村驶去，坑坑洼洼的路面积着黄泥巴水，路过时水花飞溅。</p>
季儒卿还没等他停稳后跳下车，朝面前的老旧区跑去。</p>
她轻车熟路敲响了姚相理的家门，换来的是姚妈妈的冷脸：“你来做什么？”</p>
“我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p>
“没了。”</p>
“我想见”</p>
“她都已经走了，还有必要纠缠不放吗？”姚妈妈关上门，“不要打扰她了，你们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当朋友。”</p>
“我很感谢你的付出，但这样的结果，我不想看见。”</p>
季儒卿被关在门外，举起的又放下，其实她想有没有日记本的消息，能不能给她。</p>
看来写在日记本私藏的秘密变得人尽皆知，季儒卿有些介怀，凭什么他们都知道了，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p>
季儒卿一步三回头走着，期待着姚妈妈会不会回心转意，把姚相理的消息告诉她。</p>
然而并没有，她甚至连姚相理在哪家医院，葬在哪里都不知道。</p>
“回家吧。”唐闻舒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整个人处在崩溃边缘。</p>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想离开。”季儒卿从长大的地方变得令她陌生，她在这里感受不到生活气息。</p>
“想去哪？”</p>
“去哪都行。”</p>
“好，我们回去商量。”</p>
在家里等待季儒卿的是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他们自称是季家的人，要把季儒卿带回去。</p>
他们的话也很难听，带回去对她进行审判。</p>
谁审判谁还不一定呢，唐闻舒拒绝了他们无理的要求，这是为了他们好。</p>
“外姓人没有插季家事务的权利。”男人不由分要把季儒卿带走。</p>
“去哪？”季儒卿问道。</p>
“回季家古宅。”</p>
“去干什么？”</p>
“到了你就知道。”</p>
“我不去。”</p>
男人搬出背后的人：“这是家主的命令。”</p>
什么东西？季儒卿不认识：“和我有什么关系。”</p>
“大胆，竟敢对家主不敬。”</p>
“我骂他了吗？”</p>
季儒卿只觉得季家的人都很莫名其妙，而且爱自自话，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当然她除外。</p>
“你必须去。”男人开始罗列她的罪责，“在校期间打人，参加竞赛与人发生争执，现如今又在ktv恶意伤人。”</p>
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那群人和他告状了？季儒卿很痛快承认这些事实：“所以呢？你要给我颁奖吗？”</p>
“简直冥顽不灵。”男人气的胸脯一鼓一鼓，像池塘里的蛤蟆。</p>
李伯好歹跟在季鸿恩身边多年，季家的规矩他多多少少懂点：“少主，还是去吧，闹下去季老先生难堪。”</p>
他能有什么难堪的？天天待在国外两耳不闻窗外事，季儒卿自从上了高中就是半散养状态。</p>
“无所谓，反正我没做错，爱怎么怎么。”只是苦了季儒卿，这两天啥也没干光两头跑了。</p>
男人只带走了季儒卿，按照他的法，只有季儒卿有资格进古宅。</p>
吴阿姨刚做好午饭，发现人又不见了：“怎么回事啊？饭也不吃吗？”</p>
唐闻舒看着窗外山雨欲来的天色：“希望不要有麻烦。”</p>
季儒卿和他颠簸了一路，从飞上下来后有人来接他们，随后往衔远山的方向疾驰。</p>
她坐在车上无动于衷，路过昌大时她眼睛亮了亮，只是一瞬，她看见了校门口的四个大字。</p>
随后她眸光又黯淡下来，整个人窝成一团。</p>
前面的男人还在提醒她见到家主后的注意事项，苍蝇似的嗡嗡作响，吵的她心烦意乱。</p>
“闭嘴。”季儒卿不耐烦打断他。</p>
“你！朽木不可雕也。”男人自从见到她之后快被气出结节。</p>
山腰是离亭书院，再往上到了季家古宅，季儒卿极不情愿被推搡着往前走。</p>
“别碰我。”这人好没礼貌，季儒卿最讨厌陌生人碰她。</p>
“走快点，全都在等你一个人。”男人恨不得扛起季儒卿跑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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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没让他们等我。”季儒卿皱眉，怎么，还要开家庭会议批斗她一个人啊？</p>
男人逐渐习惯她的出言不逊，他安慰自己别生气别生气，气坏身子无人替。</p>
季儒卿是被押过来的，面对正厅中的五个人，她感受到异样的气氛。</p>
中间的人看上去很年轻，和唐闻舒差不多的年纪，却坐在主座，此时端着一杯茶细细品尝。</p>
季儒卿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季儒卿，时不时交头接耳几句。</p>
“老季头的孙女？”</p>
“是吧，看上去挺像的，和她妈妈也像。”</p>
“话到底发生了啥大事把我们叫过来？”</p>
“不知道，华西主家你们来了我就来了。”</p>
“他家主召集的。”</p>
“结束之后去喝一杯啊，人难得这么齐。”</p>
“都行，正好去打麻将呗，不叫华西主家，这人输不起。”</p>
吵死了，季儒卿无心听他们的闲言碎语，心里只想着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p>
男人按住她的肩膀：“没规矩，见了家主要跪下。”</p>
跪他个头，季儒卿膝下有黄金，怎么可能轻易跪就跪：“我不跪。”</p>
她的话掷地有声，打断了他们的聊天，几个人顿时安静下来，等季离亭开口。</p>
“初来乍到不懂没关系，以后记得跪就行。”季离亭不紧不慢放下杯子。</p>
“我现在不跪以后也不会跪。”季儒卿直言不讳。一屋子封建残余开什么玩笑，当初辛亥革命爆发怎么没把这人拉出去枪毙。</p>
“你！”男人再次被她的言论震惊到，想要强迫她跪下道歉，“给家主道歉。”</p>
季儒卿的铁骨铮铮岂是能被他折断的，她肚子里憋着一股无名火无处释放，而这群人还等着看她的热闹，想到这季儒卿猛地拍开他的。</p>
“我跟你来不是在这里上演给别人下跪的戏码，有事事。”</p>
反了天了，男人也不知道季儒卿这么倔啊，早知道不接这活了，都怪季鸿恩，什么多帮着照顾季儒卿一点。</p>
注意事项他好心好意和季儒卿了，反而被她一顿凶。现在提醒她要遵守礼仪，季儒卿不但不遵守打响反封建第一枪。</p>
他管不了，爱咋地咋地吧。</p>
季离亭发现几个人都看着他，等待他给出态度，他能给什么态度？把季儒卿拉出去家法伺候以证威风吗，那多不好，毕竟人家第一次来就被打一顿不过去。</p>
“呃叫你来也不是什么别的事。”又不是季离亭叫来的，谁叫来的谁管，“华西主家吧。”</p>
那他可太有话了，华西主家等这天等太久了，抓不到季鸿恩的辫子就拿季儒卿出气。</p>
“各位都看见了，这就是季鸿恩教出来的，目无尊长没大没骄横跋扈以下犯上”还有很多他就不一一赘述了，“她甚至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在外面行凶作恶，把人打的半死不活。”</p>
原来她是这种人吗？男人更后悔接下这个活了，他还想着季鸿恩彬彬有礼教出的孩不会差，怎么看起来更像个混世大魔王。</p>
季鸿恩必要时候帮她话，他能什么？话全让季儒卿一个人了，人也让她得罪完了。</p>
华西主家把照片打印了几份传阅：“看看，至今还躺在床上插管子吃流食度日。”</p>
“还有这个后脑勺磕到了，导致颅骨骨折。”</p>
“还有这个身上都是玻璃瓶碎片，筋都被挑断了。”</p>
“还有她时候在离亭书院打架的事大家都知道。”</p>
很好，战绩可查，季儒卿不以为耻，明这是她历练的证明，从无败绩。</p>
华西主家指着她的鼻尖：“事到如今还不知错吗？”</p>
“我没错。”</p>
“孽障。”</p>
“老鸡贼。”</p>
“你什么？”</p>
华南主家轻笑了一声，又立即恢复原状。</p>
“家主，多无益，直接上家法吧。”华西主家向季离亭申请，“这竖子顽固不化。”</p>
季离亭开始踢皮球：“再怎么她也是华中家的人，要教训也得让季鸿恩定夺吧？”</p>
“她这副样子很明显就是季鸿恩不管不顾造成的，他不教有的是人教。”华西主家今天就要她脱层皮，“来人，把她拉出去跪在外面，若敢反抗杖责五十。”</p>
他都已经决定了还问那么多干什么，季离亭继续喝他的茶，作壁上观，美美当个吉祥物好了。</p>
男人慌了神，声对她道：“你道个歉服个软什么事都没有，何必呢。”</p>
季儒卿用惊天动地的大嗓门抗议：“我没错我凭什么要道歉？”她算是看出来了，华西主家也不是来主持公道的，纯粹是来找茬的。</p>
从门外进来两个人，男人拦住他们：“她再怎么样也是华中家的人，你们无权动她。”</p>
带不动啊带不动，季儒卿全身上下都是硬的，誓死反抗到底。</p>
“无权？家主在这，不需要过问季鸿恩。”华西主家越俎代庖，替季离亭做决定。</p>
“我也再最后一次，我没错。”季儒卿踹翻了面前的黄花梨木桌，上面的茶杯摇摇晃晃随着桌子一同倒塌。</p>
季离亭的心在滴血，那大明成化年制的皇家特供御窑就这样碎了碎了他的心也碎了，现在不管季儒卿错没错，她摔了杯子就是错。</p>
除华西主家之外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还能一起去打麻将吗，看上去一时半会走不了了。</p>
完蛋了，男人救不了她。</p>
“给我把她拿下！”华西主家指着季儒卿，却往季离亭身后退。</p>
“年轻人嘛，难免气性大。”华北主家站起来打圆场，“这其中不定有难言之隐呢？”</p>
“什么难言之隐，她有尊重我们这些长辈吗?”华西主家躲在季离亭身后大放厥词的模样可笑。</p>
“长辈？我喊你这老不死的长辈都嫌脏了我的嘴。”季儒卿举着照片一张一张甩在他脸上，“这个，往我鞋子里放玻璃渣后和我约架，我当时脚上的伤口把有一节指那么长，都能把他打趴下，这不是废物是什么？”</p>
“这个，他自己先挑事的，我不是故意推的，他先扯我头发而且对我进行人身攻击。”</p>
“这个，他用砖块砸断了我朋友的半只，间接性害我朋友跳楼自杀你哪里在乎真相，你根本就是在这里主持你自以为是的正义，彰显你所谓的高尚！！”</p>
季儒卿到最后沉不住气，将所有照片摔在华西主家脸上。她忍了好久，自己也不知道该忍到什么时候，只知道现在忍不了。</p>
再让他们共处一室，不定季儒卿会把华西主家的头拧下来，这孩情绪已经失控了。</p>
“好了好了，这样吧，你去祠堂罚跪思过。”季离亭选择两全其美的办法，“华西主家既然喜欢主持公道，就去把这些事完完整整调查一遍，然后慰问下受害者。”</p>
“不行。”华西主家明显对这个判决不服气，“不能就这么算了。”</p>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季离亭冷着脸，孩不懂事大人跟着凑什么热闹，“还是你能和华中家抗衡？”</p>
“你猜他为什么不出面，你以为是不作为吗？他的立场很明确了，让她大闹天宫，大不了背个管教无方的名声，好过在这里替季儒卿道歉，碍着她发泄。”</p>
季儒卿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要是孙悟空，早就拿着金箍棒把这破地方砸个稀巴烂了，懒得和他们废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