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把安息将军俘虏了！”</p>
堂邑父两眼冒光，压低声音道，</p>
“竟然是个女的！大美人！”</p>
张骞声音严肃，</p>
“你们没怎么样吧？”</p>
“没有，我们哪敢？知道规矩，就是将她关着，谁也没碰她一根指头。”</p>
“倒不如杀了。”张骞冷声道，“俘过来算什么，是给我找麻烦呢。”</p>
闻言，堂邑父也想明白了其中关节，死人就是比活人好摆弄，俘虏又是安息高层，又是女人，当时堂邑父没想那么多就俘来了，现在一看，确实是个麻烦，虽然大家不怕麻烦，可少一个总比多一个要强。</p>
“将军，我偷摸弄死她去，不叫旁人知道，全当此事没发生。”</p>
张骞想了想，</p>
“算了，反正已经和安息撕破脸了，大汉以和为贵，但断没有笑脸接别人巴掌的道理。先押着，等到时探探安息内部，此人有大用。”</p>
“是！”堂邑父眼睛一转，“我去把她藏起来，不叫别人知道。”</p>
“呵呵。”</p>
张骞赞许的看了堂邑父一眼，</p>
“你这一趟算是没白去。”</p>
堂邑父挠挠头，“我都这岁数了，若再没长进，不是跟不上将军您了吗？”</p>
“哈哈哈哈。”堂邑父给张骞逗得大笑。</p>
张骞大摆宴席，堂邑父首次出使开了个好头，再者儿单于能安全回来，还有收拢一帮西域精兵，三喜临门，宴会排场极大。大秦通使而来的宝物封存，留着上献陛下，张骞杀牛宰羊，弄来美酒美人犒劳三军。</p>
被俘虏的安东尼将军待遇也不错，是俘虏，其实是安置在一处屋内，风吹出不到雨淋不到，还有菜有肉。红色如瀑的头发垂下，卸下盔甲，果然是个女人，穿上盔甲时偏中性，现在看清楚了，</p>
安东尼本想冲阵击杀儿单于，也是看着儿单于虚弱，但没想到大秦兵突然截击，打她个措不及。</p>
看着周围的环境，安东尼眼神复杂，</p>
汉军如此凶残，本以为自己会被粗暴对待，她都做好了自尽的准备，却没想汉人什么都没对她做，</p>
冷静下来，她开始分析局势，</p>
显然，</p>
圣克伦愚蠢的一步，将原本和谐的局势完全走到死路，汉人与罗马人联合，这是最坏的结果，可，罗马又怎会和汉人不联合呢？如此大的商贸规模，难道不挣钱了？</p>
安息行动存着侥幸心理，以至于完全失去了客观判断。</p>
安息会被罗马割肉，还要随时准备好面对汉人的复仇，形势再严峻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两方都不会对安息赶尽杀绝，安息有临死反扑的能力，况且，安息的地理位置也足够重要，</p>
安息是一颗重要砝码，任这个砝码稍微挪动一点，整个局势都会失衡。</p>
想到这，安东尼心情好了不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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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p>
刘据的一天很忙，尽管再忙，仍然坚持每天挤出一个时辰，用在教育储君身上。从经义学来的很重要，会让太子明白做人做事的道理，</p>
但，身为未来的君王，这些还远远不够。</p>
君王是反人性的，也是反逻辑的。</p>
这些能力若没有人领进门，很难靠自己领悟，以皇帝为职业的人很多，主流观点是422位，若再加上特殊政权的，足有近500位，并非是所有皇帝都干得出色，或者，能做好的皇帝是极少的。</p>
太子进正襟危坐，显得很是紧张，脑中反复回忆最近读过的经义，可越是想记起，反而记不起，东一句西一句熬成了浆糊，接着就是大脑一片空白。</p>
见儿子如此紧张，刘据笑了笑，</p>
“牛儿，放松些，阿翁不是要考校你，就是要与你随便聊聊，别想太多。”</p>
“是，父皇。”</p>
刘据不还好，一太子更紧张了，他从懂事起，就被植入了一个想法，</p>
你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大汉皇帝，</p>
所以，太子进一直以储君来要求自己，只有一人能判定其是否有成为王的资格，那便是眼前的大汉天子，</p>
只有现存的王，才有指定下一任王的权力，</p>
太子进如何不紧张？</p>
“商人售卖，无非一事，低买高卖。”</p>
刘据淡淡开口。</p>
太子立刻竖起耳朵，可听过后，却有些茫然，先生曾言，商道无非是诡道、骗术，对其嗤之以鼻，</p>
见太子进面露询色，刘据立刻停住，</p>
“你有何不解？”</p>
太子进连忙摇头，</p>
“孩儿并无不解。”</p>
刘据笑道：“我都看出了，你心里想什么就什么，不然我与你的也没意义。”</p>
“是孩儿只是不解，父皇为何要从商道讲起。”</p>
“为何不能从商道讲起。”</p>
“只是只是”</p>
太子有些支吾。</p>
刘据道：“你是觉得，商人都是唯利是图之辈，一套做一套，行诡道得利，对吧。”</p>
太子进如实点头。</p>
“是，父皇。”</p>
“嗯”刘据想了想，“你为何会如此觉得？”</p>
“孩儿是听先生们得。”</p>
这回答倒是合理。</p>
刘进才多大，又没怎么出过宫，哪里和商人接触过，况且，就算接触到商人，那些商人也不会暴露本来面目，所以，刘进对商人的判断，是来自于其他人口中。</p>
“你觉得为何会重农抑商？”</p>
“因都去经营商业，就没旁人种地了。”</p>
“此是对世人的法，身为天子，就不该这么想了。”</p>
刘据对儿子的回答不满意，</p>
太子又陷入沉思，</p>
见太子冥思苦想，不得要领，刘据提点道，“重要的不是商道、农道，而是商人、农民。”</p>
太子进生性温良，从没想过这些，自难以突破这一步，试着给出几个答案都不得要领，只能丧气道，</p>
“父皇，孩儿愚钝，实在是想不出。”</p>
刘据并无责怪，揭晓答案，</p>
“商人狡猾，农民老实。”</p>
太子进愕然，这个答案，任他再想破脑袋都想不出。</p>
刘据继续道，</p>
“从国政的视角来看，重农抑商，是要鼓励农业，打压商业，大汉国土到处都是农地，重农是国政。</p>
然而，牛儿，你想过没有，重农和抑商其实并非黑白的关系，何以重农就一定要抑商？不能同时重农又重商吗？”</p>
太子进被父皇问住，</p>
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农和商为何一定成了敌对关系呢？</p>
从国策角度看不出来，找不到头绪，但是落在主体上就清晰了，</p>
“从帝王来看，重农抑商的本质是，”刘据坐姿端正道，</p>
“让百姓听话。”</p>
如雷贯耳！</p>
太子进怔在那。</p>
父皇的话打破他过往的认知。</p>
先生们教得是仁义礼正，仁者无敌，持重守节，都是些正能量的内容，而刘据所言就太真实了。</p>
这也是帝王家的不传之秘。</p>
光靠仁不够，仅靠威更不够，就像天有四时，日月轮转，合格的帝王有阳的一面，也要有阴的一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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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高瞻远瞩的视角，就是看别人所不能见，</p>
重农抑商的本质很简单，</p>
商人不听话，我打压，农民听话，我支持。</p>
从皇帝视角来看，</p>
这再合理不过了。</p>
至于国策的重农抑商而言，也是这层意思。</p>
维稳。</p>
如何维稳？</p>
众生听话。</p>
这是最简单、最易操作的答案。</p>
刘据盘坐，两随意搭在腿上，可在太子眼中，</p>
父皇比天都要高！</p>
震惊过后，太子进又是茫然，</p>
父皇的话，如此真实又冰冷，为何</p>
“父皇，为何孩儿还要读诸多经义，不若您直接教孩儿这些。”</p>
刘据淡淡道，</p>
“正奇相合，这些都不是你对世界的看法，而是你的段，就像面对虎豹，你可以攻，也可以逃，不过都是段罢了，</p>
要你读书是让你明辨是非，生出正心，一开始就教你这些，你就走上邪路了。”</p>
不是世界观，而是方法论，</p>
都是段！</p>
太子进屏住呼吸，</p>
一扇古老巨大的青铜门，正在他面前缓缓推开，</p>
“回到最开始我与你的，为何要从商道开始。是因你现在是农民，而不是商人，我要你随时可以是农民，也随时可以是商人，</p>
帝王，可以是任何人。”</p>
刘进脚发凉，下意识问道，</p>
“父皇，那孩儿如何为商人？”</p>
“答案已经告诉你了，”刘据揉了揉儿子的头发，“一套做一套。”</p>
一套，做一套？！</p>
父皇让我言行不一吗？！</p>
这又与先生们所教有极大的冲突！</p>
天子一诺千金，要为仁主正义，如何一套做一套？！</p>
此论刘据没多讲，而是要牛儿自己去慢慢看、慢慢想。</p>
刘据的辞不同于常理，可这是真的，</p>
帝王更要一套，做一套，</p>
如明时朱元璋早早就看出太监不能干政，更不许太监识字，明确直“内宦阉人，千百个里面能有一两个好的就不错了，其余都是坏种”，“内廷不许超过百人”，</p>
用世人的眼光看，从这几句话，朱元璋对太监深恶痛绝，还立下了祖制，内宦要是敢干政，斩立决！</p>
这条规矩，有人是从朱棣开始被破坏的，朱棣重用太监，把祖制抛到脑后，</p>
实则，朱元璋自己定下的这条规矩，他自己最先破坏，</p>
朱元璋还没有登基前，只吴国时的内宦就成千上万，早就超过了百数，二十四衙门无所不包，宦官在皇家的衣食住行上就取代了宗正，朱元璋自己不许太监干政，他却任用宦官去外地查茶马案，</p>
朱元璋对太监一事，所言和所行，是相反的。</p>
前文过，宦官权力是皇权的延展。</p>
加强中央集权，就是削弱官僚，那就只能用宦官呗。</p>
朱元璋边用边骂，越骂越用，</p>
为何朱允炆不适合做皇帝，其实从一事中，就能高下立判，</p>
朱元璋祖制不让用宦官对吧。</p>
朱允炆继位后，他真不用！</p>
不用也就算了，还听着朱元璋的遗嘱，疯狂打压内宦，实则在朱元璋一朝，内宫就离不开宦官了。以前的潜规则，朱允炆一概不认，把内宦收拾得要死要活，这些内宦受不了，在朱棣靖难时，纷纷投靠朱棣，把宫里的虚实透露了个干净，</p>
可以，朱棣还没进京呢，京内的各种情况，他早早知晓了。</p>
等到朱棣登基后，他也要听从祖制、打压宦官，实则却是重用，比朱元璋时期用得更猛。</p>
明白了吗？</p>
朱允炆距离合格的皇帝有多远。</p>
朱元璋、朱棣都会一套做一套，朱允炆不会，这娃太实诚了，</p>
皇爷爷宦官不好！</p>
我听皇爷爷的话！</p>
可朱允炆光听话了，没睁开眼，看朱元璋是怎么做得。</p>
一套，做一套，</p>
必须是皇帝的基本功。</p>
谁都能实诚，唯独皇帝不行。</p>
见儿子有些昏沉，刘据道，</p>
“与你讲得不少，你回去多想想，明日再来找我。”</p>
“是，父皇。”</p>
太子进恭恭敬敬行礼，起身，离开。</p>
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刘据叹气，</p>
“这孩子倒不像刘家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实诚了。”</p>
刘家人，主打的就是一个狡猾。</p>
什么时候从刘邦、刘彻口中听过真话？</p>
包不可能啊！</p>
刘据思考，“要是能让这孩子多与真正的大商贾接触一下就好了，可京中的大商贾都是官员，也知道太子身份，太子跟他们学不到真正的尔虞我诈，这个人选不好找啊。”</p>
“殿下！”</p>
等着太子进走出后，赵采风迎了上来，</p>
现在来看，刘据分别对赵采风和史复的处置也有意思，</p>
赵采风犯错，但他老实，</p>
刘据明罚暗赏。</p>
史复没犯错，但不老实，</p>
刘据明赏暗罚。</p>
帝王都不老实了，下还能再不老实吗？</p>
这些细节处极多，但太子进都没有感悟到父皇用心，现在给他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太子进也有意识的看这些事。</p>
“采风，你陪我走走吧。”</p>
“殿下，天凉了，您披上。”</p>
赵采风替刘进披上披风，</p>
刘进想道谢，又先止住，他想起来父皇的话，</p>
真心想道谢时，反而不道谢，</p>
心里不想道谢时，嘴上要道谢，</p>
刘进用这笨方法体悟父皇得话，</p>
沉默点了点头，抬脚就走，</p>
赵采风跟上，心中暗道，</p>
“殿下如何变了个人？好有威势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