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兵攥着打火的直抖，他在厂里向来是横着走的，今天低声下气求人反倒碰一鼻子灰。</p>
更窝火的是儿子当众挨揍，这对习惯骑在别人头上的爷俩哪受过这种气。</p>
“爸，二弟到底咋没的？”朱翔叼着烟卷猛吸一口。</p>
“还用问？准是周齐那兔崽子使的绊子！”</p>
朱海兵后槽牙咬得咯咯响。</p>
那天早上他还跟朱实亮商量着怎么弄死周齐，夜里就接到弟弟被卡车碾成肉泥的消息。</p>
“周齐这王八羔子害得咱们家支离破碎。二弟让他整没了命，连老太太都被关进了局子。</p>
这血海深仇不报，我朱翔怎么对得起冤死的老二和蹲班房的老娘！”</p>
朱翔着把烟头狠狠碾在掌心里。</p>
“祖宗，你转业前可别干傻事啊！”</p>
朱海兵急得直搓：“工作安置眼看就要下来了，这时候可经不起折腾。”</p>
家里如今能指望的，就剩这个在部队当连长的儿子了。</p>
“您老把心搁肚子里，收拾他们用不着我亲自动。”朱翔掏出火又点上一支烟。</p>
朱海兵抹着眼角叹气：“你弟就是太莽撞，非跟那周齐硬碰硬，结果”</p>
着话茬突然打住：“这回可得谋定后动，那姓周的可不是省油的灯。”</p>
“爸，我盘算好了，找几个道上兄弟帮帮忙！”朱翔话没完就被父亲拽住胳膊。</p>
“你打算咋整？”</p>
“您甭操心，赶紧歇着吧。办完这事我还得赶回营区，这次就请了七天假。”</p>
朱翔甩开父亲的：“只要周齐这顶梁柱倒了，剩下那些虾兵蟹将还不是到擒来？”</p>
“听那子最近捞了不少油水。”朱海兵压低嗓门。</p>
“他个破酒厂的能挣多少？”</p>
“少也有二十万！”</p>
朱海兵其实心里也没底，故意往高了。他哪知道这数目连周齐实际身家的零头都够不上。</p>
朱翔眉毛跳了跳：“好家伙，够肥的！这钱正好拿来给老二当安家费。”</p>
话音未落人已冲到院里。深更半夜的，一辆军绿吉普碾着山路直奔马陵山后头的王家村去了。</p>
这个村庄名叫兴民村，村里所有的居民都是从山东迁移过来的。</p>
在上世纪60到0年代间，因为自然灾害和人为原因，很多地方发生了饥荒，不少山东的农民便搬到了马陵山脚下定居。</p>
这些移民为了自我保护，形成了非常团结的社区。</p>
如果有一家人受到欺负，全村男女老少都会**协力反击，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p>
当地原住民对移民的强硬态度感到不满，双方经常发生冲突。</p>
从0年代到0年代末，两方之间的争斗几乎没有停止过。</p>
移民们不仅勇敢善战，而且几乎每家都有枪支，这让当地的村民逐渐不敢轻易挑衅他们。</p>
直到90年代初，国家开始大规模收缴民间枪支，情况才有所改变。</p>
一辆军用吉普车缓缓停在了一户移民家门口：“吱”的一声刹车声打破了村庄的宁静。</p>
在这个年代，汽车进村可是件稀罕事，引来了不少村民围观，大人孩都好奇地看着。</p>
这家主人很快从院子里走了出来。</p>
“找谁啊”</p>
一个穿着喇叭裤的年轻人问道，他留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光着膀子，胸口纹着一条龙。</p>
“就找你这个李山！”朱翔笑着扔过去一包“罗曼蒂克”香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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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翔！你这家伙怎么有空来找我了。”</p>
李山迅速跑过来搂住朱翔的脖子，轻轻打了他一拳。</p>
两人随即玩闹起来：“进去聊吧。”</p>
李山拉着朱翔进了屋。</p>
“吧，没事不会来找我的，你在部队这么多年都没来看我，今天突然来，肯定有事？”</p>
坐下后，李山直接问。</p>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老朋友吗？”</p>
朱翔回答道：“我现在休假一周，回家顺道看看你。不是挺好的嘛？”</p>
“你弟弟呢？上次喝酒他还陪我，怎么没一起来？那子酒量不错，喝完酒还带我去放松了一下，真的很周到！下次一定要带他一起来玩。”</p>
“老二他已经不在了。”</p>
到这里，朱翔忍不住流下了眼泪。</p>
李山瞧朱翔神色不对，伸推了推他肩膀：“啥情况？你这话里有话啊！”</p>
“我弟朱实亮他让人给害死了。”</p>
朱翔抹了把脸，指关节攥得发白。</p>
李山噌的站起身，还“哐当”一脚踹翻了板凳：“怎么回事？你兄弟是多实在的人呐，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事？”</p>
朱翔耷伤心的叹了口气道：“唉！你别问了？那人咱惹不起。”</p>
“放屁！”</p>
李山扯着嗓子喊：“咱们移民户哪个是软柿子？你今天不把话明白，往后甭进我家门！”</p>
“这人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家底少十几二十万。”朱翔偷瞄着对方反应。</p>
“有钱就能无法无天了？”</p>
李山抄起茶缸往地上砸：“姓甚名谁？住哪条街？做啥营生的？”</p>
“算了吧，人死不能复生”</p>
“放你娘的屁！你当兵时那股子血性喂狗了？”</p>
李山揪住朱翔领子：“痛快！”</p>
朱翔这才添油加醋编排起来，把朱实亮和黄四干的脏事全扣在周齐头上，得活灵活现。</p>
“就那个酒厂跑腿的周齐？”</p>
李山听完嗤笑：“老子倒要会会他！”</p>
“兄弟别急，咱得把算盘打好。”</p>
朱翔眼珠直转：“既要收拾人，更要捞票子。听那子存款不少，屋里还养着个天仙似的媳妇”</p>
李山舔了舔嘴唇：“这话在理！钱要拿，人更要搞！”</p>
当夜就喊来几个混混，酒瓶子堆了满桌商量对策。</p>
“先好，我还在部队挂着职，明面上不能掺和。”朱翔端着酒杯装正经。</p>
“懂！到时候钱和美人”李山挤眉弄眼，一屋子人笑得东倒西歪。</p>
天刚蒙蒙亮，周齐照例蹬着自行车往沈冰酒厂赶。</p>
八个销售组长带着伙计们干得热火朝天，天南海北的客商把仓库门槛都踏平了。</p>
兄弟俩忙得脚不沾地，日流水蹭蹭往五位数窜。</p>
刨去原料税款这些硬开销，毛利能剩六成多，再减去人工杂费，净赚四成不在话下。</p>
粗略估算下来，每天净利润就能超过两万多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