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p>
白大褂突然认出他来：“我儿子在你经销点干活！刘快拿洗胃器！”</p>
中年医生边开处方边扯着嗓子喊：“先救人！药费记我账上！”</p>
话间钢笔尖在处方笺上划出道蓝痕，两张单子甩给护士时还带着体温。</p>
周齐这才看清胸牌上的名字，王振明，突然想起酒铺里那个总念叨“我爸是大夫”的毛头子。</p>
护士跑着去药房拿药。</p>
“孩子没什么大问题，抱到病房吹着电扇休息就行。”</p>
周齐着，臂一托就把李江和妹妹抱起来，跟着王振明快步往病房赶。</p>
“辛苦王医生了。”</p>
周齐道谢时，余光瞥见走廊挂钟显示中午十二点一刻。</p>
王振明边掀病房门帘边摆：“能给周总帮忙是我的荣幸，这会午休时间，院里就我们几个值班的。”</p>
话音未落就带着护士们折返急救室。</p>
安顿好姑娘，周齐三步并两步追出来：“孩子妈喝的是605农药吧？听比敌敌畏还毒三分？”</p>
“您放心！”</p>
王振明正指挥护士调整洗胃：“咱们农村每年都有几十例，洗胃后挂两天水准没事。”</p>
正着，病房楼外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p>
李江和赤着脚冲进来，脚底板渗着血珠，在瓷砖地上踩出暗红脚印。</p>
“周总！我妈她们”少年话音发颤，沾着泥巴的脚趾无意识蜷缩着。</p>
“都救回来了！”</p>
周齐皱眉盯着他血迹斑斑的双脚：“快让护士处理伤口，感染了要出大事！”</p>
“这点伤”</p>
少年胡乱抹了把汗：“抓把干土捂上就行，哪用花那冤枉钱。”</p>
周**头一紧——眼前这个拿黄土当创可贴的少年，谁能想到二十年后会创立商业帝国？</p>
“你妹在3号病房吹电扇呢，你妈再挂半时水就能醒。”</p>
他特意加重语气：“王医生亲口的，各项指标都正常！”</p>
少年突然九十度鞠躬，后颈汗湿的衣领粘着草屑：“周总，这救命之恩我记心里了。往后”</p>
话没完就被拍着肩膀打断：“真想报答就考上好大学，毕业来我公司干，让你妈妹过上好日子！”</p>
走廊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响，急救室方向传出器具落地的动静，紧接着响起护士的惊呼。</p>
镇医院的环境格外简陋，门诊和病房就分散在三排老式平房里。</p>
这些青砖房其实名不副实——青砖只砌到齐腰高，上半截都是土坯墙，屋顶铺着现在难得一见的老式弧形瓦片。</p>
“出什么事了？”</p>
两个男人同时转身，看见个农村妇女踉跄着从病房冲出来，输液针头还扎在背上，血珠正顺着塑料管往外渗。</p>
李江和急得直跺脚：“妈您不好好躺着，把针头扯了多危险！”</p>
“败家玩意儿！”</p>
高桂珍扬就要打儿子：“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在这挂瓶水少糟蹋大几十块，你开学学费还没凑齐呢！”</p>
她刚恢复意识就急了，生怕医院要收钱。</p>
“妈您都中毒昏迷了，不来医院会出人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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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江和话没完，脸上就挨了结实的一巴掌。</p>
“我命硬得很！在地头躺会儿就能缓过来，非来这吸钱窟窿！”</p>
高桂珍扯着嗓子嚷嚷，追出来的护士急得直跳脚：“大姐您这身子不输液真会出事！”</p>
“出啥事？我这就回家打农药去！”</p>
她边边往外走：“医药费我认，剩下的针不打了！”</p>
周齐见状心里发酸，他没想到有人连命都舍不得治。</p>
赶紧上前：“大姐，是我送您来的医院。江和这孩子我看准了，打算供他上学，毕业来我公司上班。”</p>
“妈，周总毕业后每月能给一千块呢！”李江和刚完，后脑勺又挨了记锅贴。</p>
“穷疯了你？”</p>
高桂珍瞪圆眼睛：“城里干部才挣多少？”</p>
“他得保守了。”</p>
周齐笑着接话：“以江和的潜力，将来月薪几千几万都有可能。”</p>
见对方将信将疑，他掏出名片：“我是盛世酒业的周齐，孩子的学费生活费全包，您看这样安排成不成？”</p>
高桂珍这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粗布衣裳也盖不住通身的派头，心里顿时信了七八分。</p>
高桂珍听得两眼放光：“要真像您的给江和开千把块工资，可比国营厂吃公粮强多了！”</p>
王医生搓着凑过来：“老嫂子，这可是咱镇上首富周老板！您天天听大喇叭里‘盛世酒业’广告吧？人家钱多得拖拉都拉不完！”</p>
“那江和往后就跟着您讨生活了？”</p>
农妇局促地搓着衣角。周齐笑着摆：“您安心输液，医药费全记盛世酒业账上。”</p>
“江和快带周老板家去！”</p>
高桂珍推着儿子后背：“到二干河喊你爹收船，买两斤猪头肉打壶酒，我输完液就回去烧菜。”</p>
“使不得！”</p>
周齐赶忙拦住：“王大夫是您救命恩人，我做东在镇上饭馆摆一桌，正好请江和爹过来聚聚。”</p>
王振明摸着白大褂口袋笑：“我午班同事马上来换岗。再我家老二在周总下当经理，早该请您吃个饭呢。”</p>
李江和娘俩还在推辞，王医生低声劝：“能让周总瞧上是祖坟冒青烟！您就甭客气了，回头让江和好好表现比啥都强。”</p>
摩托车轰鸣声中，少年抓紧后座。</p>
河风裹着柴油味扑面而来，他忽然觉得怀里新买的运动鞋，似乎真能踏出条金光大道。</p>
镇上的街道上没几家像样的服装鞋店，周齐领着李江随便逛了逛，买了一双球鞋和两套夏天的衣服。</p>
鞋买好后，周齐让李江和换上新鞋，可他抱着鞋盒死活不肯拆**。</p>
“买鞋就是穿的，赶紧换上吧。”周齐把运动鞋往孩子跟前推。</p>
“现在穿糟蹋了，等开学再穿。”</p>
男孩缩了缩沾满泥血的脚丫：“再我这脚脏”</p>
“开学再买新的！”</p>
拗不过周齐的坚持，李江和终于套上新鞋。</p>
摩托车突突作响，载着两人朝二干河方向飞驰。</p>
这条大河少五六十米宽，像条银链子串起大运河和骆马湖，终年舟楫不绝。</p>
河面上运粮船吃水深重，沙船甲板堆成山，渔船舱里银鳞跳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