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就爬格子的速度而言，李秃子并不慢，大多数时间都摊在了调研数据和资料整理上面。</p>
不过现在有了主要研究农村社会和经济问题的大师姐帮忙，李乐能吃到不少现成的。</p>
依旧是那间办公室，依旧是一杯祁红，梅师姐用着依旧软糯酥绵的语调。</p>
“乡镇企业受到冲击也是一个承载失地农民就业生活的直观问题，从九十年代扩大开放的进程开始后，八十年代开始兴起的乡镇企业就开始显现出资金密集和吸纳就业能力减弱的趋势，公共基础设施建设和大量经济园区的征迁，加速了这一进程。”</p>
“乡镇企业承载的大量农转非劳动力集中下岗待业，过往的安置主渠道变窄甚至堵塞。”</p>
“还有就是市场就业为取向的劳动用工制度改革和以知识经济为基础的产业结构调整，对求职者的年龄、知识、技能和市场竞争意识要求较高。失地农民在就业方面明显处于劣势，制约了在就业市场上的竞争能力。”</p>
“这个是我在出国前在金陵和苏南地区，对乡镇企业倒闭潮调研收集的资料，你拿去。”</p>
完，梅苹胳膊肘底下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了李乐。</p>
“这个，不好吧？”</p>
“课题转向，我现在用不上这个了，再，都是些几年前的东西，时效性差了些，对你或许只有借鉴的意义。”</p>
“那，我就收着了？”李乐嘿嘿着，从梅苹里拿过袋子。</p>
“收着吧，不过你昨晚上偷鸡了？”</p>
“啥？偷鸡？”</p>
“笑的跟个黄鼠狼一样。”</p>
“”</p>
“没事了吧，到点了，我去上课了。”</p>
“对了，师姐，大师兄他下个礼拜来燕京，惠老师，等大师兄来，一起吃个饭。”</p>
“房冲锋要来？”梅苹眨眨眼。</p>
“嗯。”</p>
“行，知道了。”</p>
瞧见大师姐听到大师兄的名字，有那么短暂的眨眼间的磕巴，李厨子心中顿时激起一片涟漪。</p>
有事儿，这里面还有事儿，有大师兄的事儿。</p>
我上次见大师兄的时候，一起梅师姐，大师兄脸上就有种不自然的表情。</p>
诶？这里面不会是，三角？或者两副剃头挑子组成的羁绊？脑子里那本已经又换了名为“独茧抽丝之暗香如雪”的剧本，又开始添油加醋。</p>
“我锁门了，你走不走？”</p>
“啊，来了，走了。”</p>
两人下楼，李乐指了指自己那二八大杠，“师姐，远不远？弟送你一程？”</p>
梅苹瞧了眼那辆三道锁连环的自行车笑了笑，“这里比燕园的治安好得多，你不至于吧。”</p>
“这谁的准，心驶得万年船不是。”</p>
“行吧，光顾着给你话了，倒是得快点儿。”</p>
“得嘞。”李乐拧开车锁，单腿一跨，转身拍拍后座，“师姐请上e！”</p>
“你先骑，我蹦上去。”</p>
“嘿，瞧不起谁呢，三个你都能原地弹射起步，你上来便是。”</p>
“呵呵呵。”</p>
梅苹踩着后叉扒着车座子侧坐在了后座。</p>
“坐稳了？”</p>
“稳了。”</p>
“诶，走你！！”</p>
梅苹引着路，车子在人大的校园里穿梭。</p>
“师姐，这边看着可不如咱们那儿，横平竖直，四四方方，透着股关味儿。你咋想起到这来教学的。”</p>
“你以前没来过？”</p>
“来这边听过几次讲座，接触过一些人。”</p>
“比燕园和隔壁咋样？”</p>
李乐想了想，“不有话么，咱们那像娱乐会所，牛鬼蛇神一窝，这里像农贸市场，接地气懂生活，隔壁，别提，那就是个大集中营。咱们那出疯子，隔壁出傻子，这里出混子。”</p>
“混子？”</p>
“不是那种混。有一好比，燕大归儒，喜清流物议，嘴上功夫了得，啥都能喷上两句。隔壁属法，质朴实干，能耕善战，严于律己。人大似道，虽嘴上高蹈玄远，但骨子里极端务实。迷恋俗世，梦想着长生不老。”</p>
“再比，就是燕大有学术信仰，隔壁有现实信仰，这里有生活信仰。入体制是为了吃穿，做学问也是为了吃穿，勤工俭学，经商摆摊，补贴生活，远比燕园里为了理想整天喝西北风的实在的多。”</p>
“这里远比咱们和隔壁懂人情世故讲究的是过日子，都是识时务的俊杰。在这里师生见了领导都点头哈腰，特别懂事。哪像咱们那，丫谁啊？你算老几？所以咱们那，大都不团结、不抱团，大多是跑单帮的个体户，不像人这里出去的，互帮互助团结友爱天下一家亲啊。”</p>
“哈哈哈哈”梅苹笑得直抖肩膀，“照你这么，我也想起以前惠老师的，燕园里的人目空一切，隔壁目无一切，这里就是目有一切。”</p>
“咋？”</p>
“空不等于无，更不是有，而是超越于有无之上。目无一切就是骨子里什么也不相信，就信吃饭。目有一切就是什么都当作课程来解决。”</p>
“惠老师那么方正的一个人，也能出这话来？”李乐扭头瞧了眼大师姐。</p>
梅苹笑笑，话里却绕了过去，“疯子有理想，傻子老实肯干，混子能润滑整个社会，充满烟火和市侩气，掺在一起，就是现世的精神。可只有疯子才是灵魂。”</p>
“得，大师姐，您骨子里依旧是燕园人啊。”</p>
“生是燕园的人”</p>
“诶诶，别套用我的台词儿。”</p>
“骑你的吧！”梅苹一拍李乐后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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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前面的e，靠边靠边！大师姐驾到，通通闪开！”</p>
。。。。。。</p>
从人大回，去北门娘娘庙那边的地库换车开出来，李乐被保安拦住。</p>
“大哥，咋？”</p>
“年底了，上面让我问问，您这车，还办年卡不？”</p>
“办啊？”</p>
“那您想着点儿，去楼上的物业办公室交钱。”</p>
“诶，好。还是原价？”</p>
“涨了两百。”</p>
“两百？这么贵？”</p>
保安叩叩李乐的车门，“你还在乎这二百块钱？”</p>
“那也是一点一滴的血汗辛苦钱。办年卡诶，就不能优惠点儿？”</p>
“嘿，您和我不着，找楼上经理去。”</p>
“得，等着的，早晚我把这破楼给买了。”李乐嘀咕着。</p>
“就为省两百？”</p>
“我乐意！！”</p>
“敬礼，您慢走！”</p>
一脚油门，李乐带着股子怨气上了大街，一路向东，奔向酒仙桥的9。</p>
话，李乐找妈妈的效果立竿见影。</p>
两通电话，一声卢哥，给孩子帮个忙？一句吴老师，您当大爷的，给孩子把把关？就搞定了“京华烟云”的编剧和导演。</p>
卢伟的意思，给他俩月，和吴厂长一起打磨剧本。</p>
吴大爷则对这种带资进组，为醋包饺子的行为表示了一定程度的不满，可考虑到李乐答应摄制组用厂子里的人，并且保证除了女一二三，其他选角权还都是导演的，也就只“愤慨”了一下。</p>
毕竟，吴大爷相信自己调教演员的能力。姜军那种刺儿头，在他底下都能搓扁揉圆，变成想要的形状。</p>
攒的“草台班子”大架搭成，到李乐这里，就剩给钱，和脑子一热，要来的女二、三。</p>
找还是不找，这是个问题。</p>
9那片废弃厂房自打被一帮归国“艺术家”进驻、租下，改造成工作室、摄影棚、画廊之后，就成了千禧年之交那段时间，燕京乃至扩展至全国的文化、艺术圈里的牛鬼仙神、蛇虫鼠蚁的汇集之地，求名求财求艳遇。文人雅集，谈笑有衣冠，往来皆禽兽。</p>
宁乐宁姨评价这里是披了层艺术皮的嘈杂纷乱之地，文艺精神病人的乌托邦。</p>
李乐开进这里，看着路两边比上次来时，多出来的花里胡哨的墙面，奇形怪状的雕塑，以及各种特立独行的店名门头，心，早一天晚一天，哪怕是掺了水的艺术都会远离这里，这里，终将会变成商业味儿十足的景区。</p>
一直往里，看到一栋被长长的包了铁皮的管道缠绕的红砖旧厂房，再瞅瞅旁边一家挂着“收购油画”牌子的卖部，李乐知道来对了地方。</p>
停车锁车，下车时瞧了眼旁边的一辆宝马跑，一辆a6，加上自己的车，凑了一副奥奔宝。</p>
转了半圈，找到厂房的大门，李乐凑过去，推开门，刚瞅了眼里面。</p>
“诶，哥们儿，找谁？”一穿着军绿色棉夹克的哥走过来，里拎着一帕灯，出现在门后。看了眼李乐，犹豫一下，退后一步，操着口豫省口音问道。</p>
“啊，这位灯爷，这是好想谈恋爱？”</p>
“是，怎么了？”</p>
“我找人，呵呵呵。”</p>
“找人？找剧组的？”</p>
屋里有些暗，当李乐进了一步，看清这张脸，哥自然而然的想到。</p>
“你要是找剧组的，现在可不成了，这都快拍完了，不要人。”</p>
“不是，我找演戏的。曾离。”</p>
“哦，你找曾姐啊。”</p>
“是，现在方便？”李乐指了指里面一片灯光大作的地方。</p>
“不方便。”哥摇摇头，“不过，你等等，我给你叫她的助理过来。你站那，别进来啊。拍摄重地。”</p>
“好，我不动，你就李乐来找。”</p>
“k。”</p>
李乐背着，没等几分钟，就瞧见一个长得挺巧玲珑的姑娘，穿着一身羽绒服，毛毛虫一样的蛄蛹到了面前。</p>
“呀，好高。”</p>
“你好，你是曾离的助理？”</p>
“啊，是啊，你是李先生？”</p>
“是，贵姓？”</p>
“免贵，姓王，王腾腾。”</p>
“你好。”</p>
李乐借着光打量一下这姑娘，巴掌大的脸上，凑着的五官，瘦了吧唧的没几两肉，个子顶多也就一米六，也不知道这体格子，给演员当那种跑前跑后，提包拉行李的助理能不能成。</p>
这曾离的公司也是，咋给配了个土豆。</p>
王腾腾也瞧李乐，不自觉的直起腰，踮了踮脚尖。当助理时间长了，对俊男美女有了足够的免疫，可看到李乐这张脸，还是觉得，噫嘻，真好看。</p>
“那个，刚和曾姐了，她在补妆，让我带您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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