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和齐秀秀下了车,就瞧见对面,陆宁正在扶拄着拐的马闯从车上下来。</p>
“诶,你去干吗?”</p>
“帮忙啊。”</p>
“嘿,多余了不是?你瞧那几位,不都袖旁观着?”</p>
顺着齐仙女一指,李乐看到在一个一处台阶上,那家餐馆的玻璃门里,四张脸笑眯眯的望着门外陆一个人忙活。</p>
叹口气,“得,咱们也等等。不过,你也乐见其成?”</p>
“总比开盲盒的强。”</p>
“开盲盒?”</p>
“是啊,有目的的接近一个人,总会有些伪装在的。双方如同戴着精心雕琢的面具相遇,所有刻意展现的温柔体贴、风趣幽默或成熟稳重,都是吸引对方的光环。”</p>
齐秀秀笑道,“当然不是不好,这种自我修饰并非虚伪,但潮水退去才能看见礁石,缺点、弱点、笑点、泪点、观点,每一个点的暴露都是在试探和磨合双方的接受程度。”</p>
“本质上是亲密关系回归的必经之路。试探与伪装逐渐褪去的过程,实则是双方在反复确认,你能否接纳我的不完美?”</p>
李乐耸耸肩,“陆和马大姐就没了这个过程。毕竟,太熟悉了。”</p>
“所以,要考虑的是,对面这个太过于熟悉的人的不完美,会不会成为今后生活在一起的阻碍。显然,陆已经想好了,但马闯,还在衡量。”</p>
“呵,感情你才是那个午夜情话。”</p>
“其实是马闯比我们都理性。”</p>
“窜天母猴子一个,还理性。”李乐撇撇嘴。</p>
“所以,你学文科。”</p>
“你不也不是?”</p>
“你不是女人。”</p>
“两头堵呗。”</p>
“你也不是一根筋。”</p>
“行了,这俩进去了,走,吃饭,吃饭,饿了。”</p>
进饭店,门面很,几张桌子,大过年的,人却不少,幸好有个包间。</p>
一桌人围坐,桌上转盘摆着一张菜单,服务员瞧着这几位,都在那相着面,没人点菜。</p>
“嗯哼。”咳嗽一声,提醒道,“几位,吃什么?”</p>
“咋办?”就听田胖子道,“现在咱们面临的情况是,没人英勇的挺胸而出,这顿饭我请。”</p>
“那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郭铿笑道。</p>
“啥?”</p>
“转桌盘,转到谁就是谁。”</p>
“同意!”</p>
“+!”</p>
“+!”</p>
“+!”</p>
“那,开始吧。”</p>
“谁转?”</p>
“我来!”马大姐屁股往前垫了垫,一伸胳膊,腕一抖,转盘开始动。</p>
看到菜单在眼前划过,众人开始期待。</p>
忽忽悠悠,越转越慢,眼瞅着菜单,越过马闯,越过齐秀秀,最后在李乐面前停了下来。</p>
“艹!凭啥!马闯,你真臭!”</p>
“你不考虑一下,今天谁一人点了七次炮?”</p>
“就是,还有,谁让你比别人宽出一截儿,你要是北星这体型,不就是铿表哥了?”田胖子嚷道,“来来来,愿赌服输,乐哥,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点菜!”</p>
“行啊行吧。那什么,都有什么忌口的没?”李乐捏起菜单,先问道。</p>
“忌素!”一群人齐声。</p>
“什么人啊都是,服务员点菜。”</p>
“好嘞。”</p>
。。。。。。</p>
除了那两道招牌的温拌腰花和爆炒猪肝到了九分,其他的菜,在李乐的刁嘴里过了一遍之后,给出了个32的平均分,也算进了李厨子的长安必吃榜。</p>
都没喝酒,也就没了拉长“战斗时间”的借口。</p>
吃饱饭,李乐在一群人的“谢谢啊”中去结了账。</p>
“行了,你好好滴,做复健,在这儿是在哪个医院来着?”把马大姐拎进皮卡车后座,李乐关上门问道。</p>
“四军医大附院。”马闯趴在窗口,抓着绒线球,往上扯了扯毛线帽,露出宽阔的脑门儿来。</p>
“三月底回30复查是吧?”</p>
“对,到时候你还来接我?”</p>
“看吧。”</p>
“没诚意。”</p>
“我可能得去伦敦面试。”</p>
“国内读不开你了?”</p>
“这话你冲陆去。”</p>
“噫文理殊途。”</p>
“师夷长技以制夷。”</p>
“姨?姨?”</p>
李乐一瞅眼神,就知道这傻子想歪了,抬一拉马闯帽子,盖住半张脸。</p>
“啊,讨厌。”</p>
“坐好吧你,陆。”</p>
“啊,乐哥?”</p>
“真不用我们陪着送回家?”</p>
“不用,轮椅放门卫充电,到时候我扶她上楼。”</p>
“那什么,你多晚回去?”</p>
“这个”</p>
瞧见陆宁脸叒红,李乐窃笑,“行,明白了,你就好好伺候这猴子吧。”</p>
“嘿嘿。”</p>
“哦对了,这给你。”李乐从兜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陆。</p>
“啥?菜谱?”</p>
“你想当跟班儿,不得表现好点儿,都是各种营养汤,好好在家练练,有不明白的给我电话。”</p>
“嗯,谢谢乐哥。”</p>
“赶紧回吧,路上心点儿。”</p>
“诶。我们走了。”</p>
车发动,刚起步,后车窗探出个脑袋,“李秃咂,拜拜!!”</p>
“我尼玛”</p>
“哇嘎嘎嘎”</p>
“有戏唱啊。”田胖子凑过来,嘀咕一句。</p>
“但愿吧。”</p>
“你真明天就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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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点点头,“嗯,初八,上红丁。上完家谱我直接回燕京,家里还有孩子呢,在外面哪能呆住。您呢,几时回?”</p>
“过了十五,准备带北星去老家,看看我爷,还有我叔他们,正好,再看看社火。”</p>
“定日子了?”</p>
“没呢,两家的意思,学你,今年先领证。”</p>
“爹妈结婚,孩子放炮?”</p>
“你以为和你一样?过几年再。”</p>
“不等你姐先了?”</p>
田胖子瞅瞅正和郭铿站路边,一人一根烟嘬的烟雾缭绕的田有米,“哎咋办?你表哥,我姐,好像都不急。”</p>
“这事儿,让你爸妈和我大姑商议啊。两家一起使力,不就办成了?”李乐笑道。</p>
“也是哈。”</p>
“对了,我老丈人那边回信儿了,过几天,会有人和长铁精工联系,上门谈。抓住会。”</p>
“嗯,放心,来了长安了,还能不留下点儿什么就走?”</p>
“”</p>
听到这辆一胖一壮,站一起跟堵挡风墙一样的,笑出的奸诈声,郭铿喊了声,“你俩又算计谁呢?”</p>
“没谁。”</p>
“没谁?呵呵呵。”</p>
“田宇,北星,走了啊。”田有米扔掉烟头,拦了过路的出租。</p>
“哦,乐哥,走了,等娃百天酒,我和宋襄再去燕京。”</p>
“知道了。”</p>
“嘭嘭”。</p>
等三人都上了车。</p>
“行了,车都走了,还看。”李乐伸一揽郭铿。</p>
“你,凭啥?”</p>
“什么凭啥?”</p>
“凭啥平北星能住,我就不能住?”</p>
“废话么不是,北星没地方住,你有地方住,这几天你不都住我家的?再,北星能和有米姐一张床,你愿意和胖子挤?”</p>
“也是。”</p>
“从麟州回来,你不就和有米姐一起回沪海了?”</p>
“那也就几天,不还得回鹏城,赶紧滴,把公司搬沪海去,弄得我跟米儿牛郎织女的。”</p>
“噫嘻,还米儿,酸不酸。”</p>
“不过,真的,鹏城虽然离红空近,但论做财务金融,和沪海比,还是差点儿。”</p>
“我知道,再等等。”李乐想起了零七年的那场引发并改变了世界金融秩序的大事件。</p>
“对了,明天怎么去麟州?”</p>
“坐飞。”</p>
“飞?长安到麟州有飞?”</p>
“我也不清楚,钱总给安排的,他有。”</p>
。。。。。。。</p>
“不是,就这飞?”</p>
郭铿拎着包,排着队,看着眼前,准备坐上的,带着俩螺旋桨的飞,扭头看了眼李乐。</p>
“啊,是啊。这是运几来着?”</p>
“运七。”</p>
一旁一位大哥解释道。</p>
“是,运七。”</p>
“好么,国内支线我坐过冲八,坐过32,坐过庞巴迪,这带风扇的,还真没坐过。”</p>
“是吧,那你今天感受一下这空中拖拉。”大哥笑道。</p>
“拖拉?”</p>
“嗯,哒哒哒哒,噪音。”</p>
“不会那啥吧?”</p>
“放心,虽然老了点儿,坐着也不舒服,安全性绝对有保证,毕竟是西飞生产的。我都坐过几十趟了。”</p>
“哟,大哥,您是麟州人?”郭铿瞅了眼这大哥,微胖,圆脸,一脸络腮胡,一身黑色羊皮大衣,挨近点儿就能的闻到一股皮革特有的味道。</p>
“不是,我府州人。”</p>
“看您这派头,大老板?”</p>
“哪有,做点儿生意。”</p>
“方便?”</p>
“煤。”</p>
“哦,煤老板,有钱啊。这两年做煤炭的,都发了大财了,看老哥您这红光满面的,一准也是。”郭铿着,又看了眼边上的李乐,笑的鸡贼。</p>
“呵呵呵,一般一般,也就几个矿而已,托上面政策好。”络腮胡大哥的含蓄,可脸上还是带了股得意。</p>
“不过,这位大哥,这登牌上打的是雍州?雍州有场?”</p>
“有啊,在西沙,很,一礼拜五班来往长安雍州还有九原的飞。八五年就有了。”</p>
“行,比姑苏都强。”郭铿笑了笑。</p>
“诶,赶紧,上去了。”</p>
登上去一瞧,郭铿有些失望,如果不是知道这是飞,还以为是大巴车车厢,几十个两两分布的座位,中间狭窄只能容纳一人走动的通道。</p>
郭铿还好,李乐只能弯着腰往里走。</p>
座椅都是经典的蓝布套加白色头枕巾,一股子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气息扑面而来。</p>
气味也不怎么好闻,地板踩上去,嘎嘎作响。</p>
坐到座位上,正好和络腮胡大哥挨着。</p>
“诶,大哥,这座椅怎么?”</p>
“没事儿,就有点歪,你斜着点儿坐就是。”</p>
“呃,真保险?”</p>
“放心。”</p>
“行吧。”郭铿无奈道。</p>
“你们俩都是麟州的?”络腮胡大哥左右瞅瞅哥俩。</p>
“麟州是我姥爷家,是他爷爷家。”</p>
“你们表亲啊。瞧着可不像。”</p>
“我随我爸,他随她妈,这一下,就不像了。”</p>
“呵呵呵,回去过年?”</p>
“今儿都初七了。”</p>
“没出正月都是年么。”</p>
“他回去给孩子上族谱,我跟着凑热闹。”</p>
“麟州好啊,比我们府州可富多了。”</p>
“你们不都有煤么?”</p>
“可没有人家多啊。我在我们那儿算是民营的比较大的了,可跟人家那边一比可就差了。那边稍微上点规模的民营矿一年都是百万吨起步。更别提像万安这样的巨无霸了。”</p>
“万安?”边上,一直没话的李乐忽然开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