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打中）</p>
汉拿山半山腰的马场，盛夏里展开一片辽阔的碧色绒毯。与天际线相接处晕染着海天的湛蓝。</p>
李乐单推着婴儿车，草帽檐被济吹得歪歪斜斜。</p>
身前背带里的李笙突然蹬着肉嘟嘟的腿，指戳向栅栏方向，张着嘴“啊！啊！”嗓门清亮，飘出去老远。</p>
“嘿，叫什么叫呢？姑娘家家的一点儿矜持的劲儿都没，看看你弟，多老实。”</p>
“得了吧，这叫老实？”一旁抱着李椽的大姐用口水巾抹掉孩子下巴的口水，“这子就是懒，纯懒的那种，一天到晚都是省电模式。”</p>
李乐歪头瞄了眼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转着的李椽，在大姐的臂弯里团成个胖乎乎的感叹号，看着远处吃草的几匹矮脚马，连指都懒得动。</p>
“累了吧，把娃扔车里。”</p>
“不累，他这人儿，往车里一躺，肯定又得睡着。”</p>
“诶，一天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觉。”李乐捏捏胸前女儿的脚丫子，叹口气道，“现在可好，一个跟装了核动力似的，一个是随地大睡。作息时间都不一样，也就人多，看得过来。”</p>
“诶，别看镜头。”瞧见李乐扭头看一旁跟着，前后左右跟着跑来跑去的一队摄影师和助理，富姐提醒。</p>
“你这找的啥摄影师，人不都摆拍？”</p>
“那样不自然，现在就流行这种抓拍。”</p>
“噫，我还不如把那俩狗仔子找来呢，爬哪个垃圾箱边上，偷拍不比抓拍更自然？”</p>
“姓李的，你再多一句？人家是拍你的么？拍的是孩子，你只是背景板。”</p>
“行行行，拍孩子，我是背景，那另一块背景，</p>
“那边有马圈，去看看矮马。”</p>
“走！”</p>
“哐！”李乐一抬脚，踢开马场外圈木门，走到内栏前，捏了捏李笙的脸，抬一指，“闺女，看！马儿。”</p>
“呜呜，唔”</p>
李笙在李乐怀里突然挺直脊背，尿不湿在爸李乐肚皮上蹭出窸窣响动，瞪圆眼睛，藕节似的腿在背带里乱蹬，两只胳膊甩的跟八臂哪吒一样。</p>
瞧见栅栏里三匹正啃着草的矮马，李笙的兴奋程度更高，一双脚丫来回搓着，旋即，一婴儿鞋已经踢掉一只。</p>
“祖宗哎，你可消停点。”李乐忙脚乱按住扭成麻花的女儿，捡起鞋抓住乱扑腾的一只脚，给套上。</p>
可套上这只，眨眼间另一只又被蹭了下来。无奈，只能再次捡起，就这么反复几次之后，李李叹口气，干脆把两只鞋都给薅了下来，扔到推车里。</p>
低头一戳李笙的脸儿，“你就给我晾着吧。”</p>
“大姐？”牧场工作人员递来根削好的胡萝卜。</p>
“能行？”</p>
“没问题，知道您要来，就把马场里脾气最温顺的矮脚马给放到了这里。”</p>
“好。”大姐接过来，亲了亲李椽的胖脸，“咱们喂马好不好？”</p>
把胡萝卜塞在里，蹲下，顺势把娃调转方向，坐在自己膝盖上，捏着的胳膊，往栅栏里，三匹矮马的嘴边送。</p>
李笙也抓住根胡萝卜，兴奋地拍打着李乐的胳膊，那意思，别拦我，我去喂马。</p>
李秃子看着娃的表情，嘀咕一句，“从明天起，喂马，劈柴，周游世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啊。”</p>
“你嘟嘟的什么？”大姐听到，扭头问了句。</p>
“没啥，一个师兄的诗。写完这首诗，俩月，这师兄就卧轨了。”</p>
“能感觉出来，这人心不在世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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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人不能没有孩子，有了孩子，心就不空咯。”</p>
李乐着，把李笙举到木栅栏前，矮脚马温热的鼻息喷在娃背上，惊得她猛地缩回胳膊，胡萝卜咕噜噜滚进草丛。</p>
“哟，胆儿不挺肥多么？这就怕了？”李乐揽住娃，腾出一只，捡起胡萝卜，捧到马嘴边上，“嗟！来食！”</p>
等瞧见马吃了胡萝卜，李笙这才又伸出胳膊，终于摸到矮马鼻头时，整张脸都在放光，“哇啊啊，啊！”</p>
“瞧见没，聪明的很嘞。”大姐被李笙逗笑，咯咯咯的着。</p>
“你先别笑，先看看你儿子在干嘛？”</p>
“阿一古，这可不能吃，这是给马的。”大姐一低头，忙把马吃了一半，又被李椽塞自己嘴里的胡萝卜给里抠了出来。</p>
“哈哈哈，来吧，给我吧。”李乐解开背带，把李笙提溜出来。</p>
两人俩熟练地交换孩子。大姐刚接女儿，头发就被拽住，“力气随你。”她龇牙咧嘴的挑眉。</p>
只不过李乐正忙着掰开儿子攥紧的拳头，这不知什么时候顺走了饲养员的工牌。</p>
“你这够快的啊？”</p>
看着李乐把金属牌塞回人家口袋，李椽歪头盯着，突然伸出胖轻轻拍了两下，笑出声。矮马受惊似的甩了甩尾巴。</p>
那头李笙趁抓住一绺马毛。“撒！”</p>
“松！\"</p>
俩人异口同声。李笙咯咯笑着松开五指，掌心还粘着根栗色鬃毛。</p>
李椽在父亲臂弯里扭了扭，找个舒服姿势继续趴着，睫毛在肉嘟嘟的脸上投下月牙阴影。</p>
“晚上你哄睡。”富姐戳了戳女儿鼓囊囊的腮帮子。</p>
李乐低头看儿子模仿马的吐舌动作，“行啊，夜宵，你</p>
“你什么呢？”大姐脸一红，掐了李乐一下。</p>
“嘿嘿。”李乐搓着胳膊，笑道，“这俩要是能听明白，那得认识我白二十三哥。”</p>
“谁？”</p>
“没谁，你听错了。”</p>
李乐嘟囔一句，低头看看正咧嘴大嘴“嘎嘎嘎”的儿子，琢磨琢磨，举起面对面，声道，“哈基米？”</p>
“遥遥领先？”</p>
“一给我里g？”</p>
“合贼，曹先，牛逼，666？”</p>
瞧见李椽无辜的大眼，李乐收回怀里，一歪头，冲着正抓着马鬃毛的李笙也来了句，“爱你孤身走暗巷？”</p>
没反应。</p>
“你呀借那风越海峡，一路坎坷遇到他？”</p>
依旧没反应。</p>
“阿姨压一压？”</p>
继续没反应。</p>
李乐这才放下心，长舒口气。</p>
“你哼哼唧唧什么呢？”</p>
“没啥，没啥！诶，摄影师呢？来这边，捏两张我们俩单独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