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的差不多了，李青开始重整织造局。</p>
第一件事就是去户部衙门，申请拨款。</p>
“钦差要多少？”户部尚书问，“用来做什么？”</p>
“这你不用管，给钱就成。”李青取出朱祁镇的书，“这是皇上特允的，先来十万两银子。”</p>
你怎么不去抢？户部尚书直摇头，“这里不是京师，户部没那么多钱。”</p>
“呵呵，”李青嗤笑，“那成，我这就上奏皇上。”</p>
“等一下。”见李青一言不合就告状，这位老尚书一下就软了，讪讪道：“这么大的数目，户部一时也拿不出来，这样，先拨五万，后续本官再想办法。”</p>
跟我玩折中把戏李青直接道：“张尚书不必为难，我这就上奏皇上。”</p>
“好，给你。”户部尚书满脸黑线，“随本官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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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两银子李青也带不走，还是在户部存放。</p>
不过，银子已经从户部划归到了织造局账下，不用担心再扯皮，李青可以随用随取。</p>
钱的问题解决后，李青开始大刀阔斧地开展工作。</p>
当初，织造局就是李青一开办的，他对此驾轻就熟，整修织，招募工人，采买生丝有条不紊地进行。</p>
这么大的动作，瞒不了人，仅半个月光景，金陵上到官员，下到富绅已经人尽皆知。</p>
当李青和桑农、养蚕人谈合作的时候，这些个上层人士再也坐不住了。</p>
朝廷这是想做什么，他们哪会看不出来。</p>
显然，绝不是单纯的和日本贸易往来，看这架势，明显是为了重下西洋。</p>
自从朝廷放弃海洋贸易后，这些个大家大户大把大把地搂钱，这么大缺口全便宜了他们。</p>
朝中有人，他们有钱，下西洋的航线图，以及朝廷宝船的船匠工人，都被他们挖来做背书，现在的富绅，已经有能力远渡西洋做贸易。</p>
尤其是这两年，他们的资产突飞猛进，一年所得赶上之前十数年的积累，尝到了这么大的甜头，他们自然不会拱让出去。</p>
但李青是钦差，他们又不能如何。</p>
这些个富绅虽然贪婪，但脑子都还清醒，钦差可不是想动就能动，牵扯太大了。</p>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p>
很快，李青就遇到了阻力。</p>
之前还答应合作的桑农、养蚕人，清一色的变了卦，原因很简单，富绅出价更高。</p>
短短十余日光景，生丝价格硬生生抬高七成。</p>
跟坐火箭似的蹭蹭往上涨，涨的桑农、养蚕人心花怒放。</p>
百姓没那么高的觉悟，自然是谁出价高跟谁干。</p>
对此，李青也没有什么好办法。</p>
若不是当初朝廷实施摊丁入亩，这些百姓的田至少会有一半被富绅兼并，可李青又不好道德绑架百姓。</p>
人人都有追求利益，追求高品质生活的权力。</p>
幸赖，李青已经收购了一些生丝，能让织造局用上一阵子。</p>
好歹算是能开工了。</p>
不过这些生丝只能顶个把月，完事儿后就会面临原料枯竭，不得不停工的局面。</p>
“钦差大人，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司礼监随堂太监六子，“一群百姓而已，给他们脸了，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p>
锦衣卫百户插话道：“公公，万一闹出乱子咋弄？”</p>
“哎呀，笨，”六子道，“你们锦衣卫干嘛吃的，别看这群刁民咋呼的厉害，你一用段，他们立即就蔫了。”</p>
锦衣百户不再言语，看向李青。</p>
“此策万不可行。”李青断然道，“钦差代表的是皇上，我们如此做，损害的是皇上的名声，岂可陷皇上不义？”</p>
听李青这么，六子尽管不甘，却也悻悻闭了嘴，事关皇上脸面，他可不敢冒险。</p>
太监的权力来自皇帝，维护皇帝是他们的第一优先。</p>
不然，下场便是被一脚踢开。</p>
莫他一个随堂太监，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皇帝想弄他也是一句话的事儿。</p>
“那怎么办呀？”六子苦着脸道，“钦差大人你可得想想办法，皇上如此重用，咱们可不能让皇上失望啊！”</p>
你一个太监，事业心还挺重李青揉了揉眉头，“先让作坊开业吧，我再想想办法，去吧。”</p>
“哎，好。”六子怏怏点头，走了几步，又转过身道，“钦差大人，不能对百姓动，总可以对富绅动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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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笑问：“公公有何高见？”</p>
“这些个富绅，没一个好东西。”六子阴恻恻道，“找个由头弄他们，找不到就制造个由头。”</p>
“不可。”李青摇头。</p>
“大人，你是钦差，你怕什么呀？”六子不甘心道，“有皇上给你撑腰呢，他们不过一商人，还敢与官斗不成？”</p>
李青懒得跟他掰扯，看似是官商争斗，实际上是官官相斗，地方富绅和地方官俨然穿一条裤子，南直隶又不是寻常地方，一个不慎，又要闹起来。</p>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李青不想再起波澜。</p>
打破规则，固然能取一时之利，但终究不是上策，会带来强烈的反噬。</p>
在约定俗成的规则内打赢，才称得上真正的胜利。</p>
“打价格战”李青绞尽脑汁地想着破局之法，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招了招：“公公附耳过来。”</p>
六子疑惑着上前，听完李青的耳语，他惊诧道：“大人，这能行吗？”</p>
“照做就是，成功了，有你一部分功劳，失败了，我揽下所有过错。”李青严肃道，“不过，这事要严加保密，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p>
“咱家明白。”六子点点头，“可是这会不会太冒险了？”</p>
“不用你担责，你怕什么，按我的做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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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青命人四处散播消息，将生丝价格直接翻了两番。</p>
富绅一直紧着盯织造局东向，李青这边消息一放出去，那边各富绅立即跟进，并在李青的基础上，又加了三成。</p>
接着，李青再次涨价，将价格翻到三倍。</p>
一天涨三倍，如此迅猛的涨幅，却带来了一个罕见的现象。</p>
生丝没人卖了。</p>
原因很简单，都盼望着还能再涨涨。</p>
事实也正如他们期盼的那般，次日，生丝的价格已经涨到了原价格的四倍。</p>
这一来，百姓更不愿意卖了。</p>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以这个价格收购生丝，即便织出的丝绸销往海外，也没什么利润了。</p>
可李青不管不顾，依旧涨价，翻了五倍。</p>
原料价格翻五倍，撑死保本儿，弄不好还得往里面赔点儿，但富绅依旧跟进，没别的，他们就是赔点进去，也不能让织造局开起来。</p>
就这样，双方你追我赶，打起了价格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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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日过去，噱头足够了，六子也安排妥了。</p>
于是乎，大量的生丝运往织造局。</p>
富绅不甘心，继续跟进，他们一跟进，李青就又涨价。</p>
到头来，养蚕大户的生丝络绎不绝地送往铸造局。</p>
见此情况，富绅犯了难。</p>
现在已经不是不赚钱的事儿了，而是收的越多赔的越多，因为生丝已经涨到了原有价格的七倍。</p>
可若是不加码，织造局就开起来了。</p>
事实上，织造局已经开起来了，且富绅们虽然跟进价格，却一两蚕丝都没收。</p>
无他，这是个赔本的买卖。</p>
富绅也只是打嘴炮儿而已，个个嘴上叫的凶，却都想别人赔钱。</p>
眼见织造局的生丝越收越多，事态逐渐脱离掌控，这些个富绅聚在一起，开始商议反制办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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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首富，沈家。</p>
家主沈鑫，以及数十名富绅、官绅家族的掌舵人汇集于此，个个神色凝重。</p>
“诸位，必须得拿出个办法来了。”沈鑫团团一揖，“要是再这么下去，不用一个月，金陵一带的生丝，将进归织造局所有，届时，我们自己的作坊，都将面临停工的窘境。”</p>
一富绅咬牙切齿道：“他娘的，这个钦差是不要命了吗？这完全就是往外撒钱啊！”</p>
“谁不是呢。”另一富绅恨声道，“娘的，他如此败家，就不怕皇帝砍了他的头吗？”</p>
“这厮是在玩命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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