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末，尽兴之至，李雪儿让人撤下了酒菜碗碟，问：</p>
“大哥，接下来咱们做什么？”</p>
李浩瞅着外面院落，明媚的阳光夺目耀眼，哂然一笑，道：“上天垂青，可不能辜负了。”</p>
上天垂青李青循着瞧去。</p>
果然，上天垂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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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天大日散发着和煦能量，暖意融融，令人舒泰。</p>
躺椅在中央，数把太师椅在两旁，几人排成排，晒着暖阳，悠闲谈聊</p>
聊往昔，聊年少狷狂，聊意气风发，聊儿时糗事</p>
李浩眯缝着的眼睛空隙越来越，面朝日头，缓缓睡去。</p>
他放在腹上的双，紧紧攥着红包，明媚阳光下，鲜艳刺眼</p>
几人嘴上聊着轻松话题，面上也都是清闲惬意，可精神却都高度紧绷，且时刻观察着李浩。</p>
见大哥眼皮合上，李雪儿当即就要喊他醒来。</p>
可嘴巴刚张开，一道气流率先袭来，却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p>
李雪儿情急，</p>
又一股气流袭来，竟是动也动不了了。</p>
李青继续着话题</p>
朱厚照接上，与李青有有笑，面上却殊无笑意。</p>
李雪儿眼眶噙泪，珠泪滚滚。</p>
李青却铁石心肠。</p>
因为李青曾听闻，以前有个人，强行唤醒了弥留之际的欲睡之人，结果悔恨至极，几欲癫狂</p>
安逸的，平淡的就这么在睡梦中离去，是最体面的收场，也是最好的收场。</p>
处在生死之间的人，虽看不到，却还能听到，因此，李青继续着话题。</p>
朱厚照虽不太透彻李青的用意，却也猜到几分，所以也很配合。</p>
就这么一直聊着，当空大日逐渐偏西，变得不那么慷慨，逐渐吝啬</p>
许久许久</p>
李青蓦然停下，朱厚照也不再搭话，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李浩。</p>
李浩面容祥和，嘴角微微向上，牵起的弧度很，却很真实，神情定格。</p>
李青起身上前，解了李雪儿的禁制。</p>
李雪儿“哇”的哭出声，李青只好抱着她，轻轻拍着她后背，一遍又一遍的着：“没事的，没事的”</p>
朱厚照哀叹一声，缓缓坐起身，道：“我去通知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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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正主持会议的李信，带着一大家子人飞奔而来，得见老爷子静静入睡，竟是不敢哭出声来。</p>
不过，很快就有人嚎啕起来，破坏了这份静谧。</p>
虽知老爷子时日无多，可能也就这几日的功夫，不想，竟是大年初一都没熬过去</p>
哭声很快连成一片，令人焦心。</p>
唯有躺椅上的李浩，面容安详，一脸恬静，如睡着了一般。</p>
只是这一觉太长了。</p>
李青勉强稳住李雪儿的情绪，又见一大家子哭的肝肠寸断，心下乱七八糟，浑浑噩噩的逃了出来。</p>
刚出侯府，就碰见了朱厚照。</p>
“走走？”</p>
李青一言不发，径直走向一旁。</p>
朱厚照缓步跟上，走了一阵儿，突然开口：“他日我寿终正寝，你会不会也这般？”</p>
李青没答话，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p>
好久，</p>
才道：“习惯了都，都要走的。”</p>
朱厚照微微颔首，道：“去威武楼吧，李家虽大，时下却无你容身之地。”</p>
“啊，我的意思是，你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p>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青抬摆了摆，道，“钥匙给我，你去接你一家子吧，出了这事，也不好再住下去了。”</p>
朱厚照愕然。</p>
不想李青竟还能顾及到这点，心下放松许多。</p>
“成，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去找你。”朱厚照撂下一句，匆匆往回走</p>
夜幕很快降临，</p>
李青点燃一盏盏灯笼，驱散黑暗，托着下巴，愣怔出神。</p>
不多时，朱厚照就上来了，里还提着熟食，“不晚吧？”</p>
“挺快的。”</p>
“再等我下，我去楼下打酒。”朱厚照放下烧鸡、烤鸭、猪耳朵，又匆匆下了楼</p>
打好酒，朱厚照又去切肉食，好一阵儿，才总算忙活妥当。</p>
朱厚照一屁股坐在椅上，为李青倒上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灌了一大口，轻叹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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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虽都明白，可心里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明明都很好了，都不能再好了”</p>
李青放下酒碗，怔怔道：“别太往心里去，过去了，就过去了，没用的，无法挽回别太伤感。”</p>
朱厚照轻轻道：“我都明白，我只是比较担心你。”</p>
“犯不上担心我。”李青端起酒碗饮尽，又倒了一碗，“都经历了这么多，不能一点长进没有，我远没你想象的那般脆弱，过好你的日子就好，也不枉我对你破例一次。”</p>
“我”朱厚照愧然道，“对不起。”</p>
“都过去了，对起对不起没有意义。”李青淡淡道，“其实我也不想破例，只是怕逼死了你，我没你想的那么仁慈，我是不想局势更不可控。”</p>
朱厚照苦笑道：“纵有万般理由，错的终究是我。”</p>
“也还好吧，毕竟，你也干成了几件影响深远的大事，至少对得起在位十六年。”李青呼了口气，道，“犯不上矫情，矫情亦无法挽回什么，正德皇帝活不过来了。”</p>
朱厚照轻“嗯”了声，端起酒碗道：“今夜，我舍命陪君子。”</p>
“好生爱惜你的命。”李青，“人间美好，人间值得，好好活着。”</p>
“呃我就是一，哪能真把命搭上啊。”朱厚照干笑笑，“我身体挺好的，酒量也好。”</p>
李青与他碰碗，“喝酒不是为了喝酒，聊聊天，话，排解一下才是正经，喝了这碗就不要喝了。”</p>
“嗯，听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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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p>
李青幽幽醒来，发了阵儿呆，又去了永青侯府，不过并没进去，只在侯府门前徘徊。</p>
大门前，停放了好多轿子，有勋贵的，有官员的，有富绅的</p>
登门者极多，往后几日会更多。</p>
‘金陵李家’四个字的含金量，无需赘述，何况，这次是李家家主永青侯故逝，只有硬往上凑的，没有把关系走远的。</p>
李青也不认识谁是谁，便只远远瞧着</p>
半晌午，</p>
李雪儿走出门来，瞧见了不远处的李青，红着眼快步上前，却是无语凝噎。</p>
“去院儿吧。”李青。</p>
“嗯。”</p>
李雪儿是家中辈分最长的长辈，可她却没资格主持大哥的丧事，连接待宾客都用不着她，这些都是男人的事。</p>
除了守灵，她啥也干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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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儿，客堂。</p>
二人相对而坐，两两无言。</p>
许久，</p>
“你还好吗？”</p>
“你还好吗？”</p>
李青轻轻摇头：“我没事，这种事情都经历了好多次了，我没有太过感伤。”</p>
顿了下，温声道，“这里没外人，想哭就哭，想什么就什么，不要压抑自己。”</p>
李雪儿红着眼，微微摇头：“我也能接受，大哥他走的很安心，在睡梦中故去不能再好了。”</p>
“可明明昨日的现在，都还好好的，转过眼就，就没了，就跟做梦似的”李雪儿喃喃道，“我到现在都还感觉不真实，可却醒不过来”</p>
李青温声安慰：“总要有个习惯的过程，你很坚强了，慢慢就习惯了，时间造成的创伤，时间会治愈。”</p>
李雪儿不自觉泪流满面，“它创伤了你，可它有治愈你吗？”</p>
“不要与我共情！”</p>
李青轻声道，“你经历不够，与我共情，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两百年了，我活了两百年你才多大，承受不住的，会崩溃的”</p>
李青摊了摊，温和道：“我这不是也没如何嘛，好好生活，乐观、开朗、积极向上你爹娘，你大哥，在天有灵，不会希望他们的雪儿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p>
“道理我都明白都明白”李雪儿失落道，“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p>
李青理解，也不急于求成，只是道：“这是正常的，只要不主动去沉沦，慢慢就好了。”</p>
李雪儿吸了吸鼻子，点点头，“你是不是又要远走了？”</p>
“再过些时日吧，我要去一趟交趾，去接我的师弟们。”</p>
“之后呢？”</p>
“之后”李青想了想，“可能会去京师吧，总有事要做，也总要做事才行，人不能太闲，一闲下来就容易想些不该想的”</p>
李雪儿默然道：“你总也忙不完，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p>
“我的存在会影响它发展的时候。”李青。</p>
李雪儿惨笑，“这怎么可能？”</p>
“会的，一定会的。”李青认真且笃定，“终有一日，李青的存在会阻碍它的进步，终有一日，李青只能消失”</p>
见李雪儿震悚，李青忙安抚道：“我的意思是消失在世人面前，那时候，我就可以停下来，闲下来，告别劳碌命。”</p>
李雪儿一时憧憬，痴痴道，“那时候，你想做什么？”</p>
“不知道可能种种菜，看看书，扫扫道观什么的吧。”李青怔然道，“那时候，我还能做什么呢？”</p>
李雪儿怔怔无言。</p>
她突然觉得闲下来好像会更苦。</p>
良久，</p>
她，“还是忙点儿吧，忙点儿好。”</p>
李青：“这从不取决于我。”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