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圆圆穿着短袖,臂汗毛耸立,想起那件事还心有余悸。</p>
“发生动乱时,我把孩子放在家属院的幼儿园,</p>
我坐车去镇上找我爸妈,半路车子就被截停了,一个大娘掩护我离开,被打中头部当场死了,</p>
我一路跑向镇里,走路躲开那些人,遇到很多好心人帮忙,才跌跌撞撞来到镇上。”李圆圆双抓紧椅子,努力让自己冷静:</p>
“镇上很安静,好像所有人都逃走了,大道上时不时有火堆。</p>
我找到父母时,他们跪着紧抱在一起,眼睛瞪得大大的。”</p>
“后来救援的人来了,但镇的人却几乎没了。”</p>
“除了一些被父母塞进地窖的孩子,基本都”</p>
李圆圆眼泪又滑落下来,又继续:</p>
“一个月后,幼儿园的孩子同时都感染病毒,我的两个孩子也不例外,</p>
家属院的老人和孩子一直咳嗽,打抗生素,吃完都不管用。最后两个孩子也没了”</p>
“疯掉的那个婶子,家里三个孩子都没了,她男人出任务也没回来,她婆婆受不了打击,中风去世,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p>
“当时我还在想,张二蛋只是没了一只,已经算幸运的了。”</p>
“用别人的不幸衬托,心里总是不安,也很无耻,我觉得自己是个很烂的人,不该活着。”</p>
李圆圆指着腕的几处痕迹:“这里划开后又包扎,每次都觉得自己窝囊,懦弱,加上自责,所有的情绪叠加扑过来,我的心就痛得呼吸不过来。”</p>
苏白芷安静地听她完,这些她应该从没跟心理辅导医生过。</p>
甚至连张二蛋都不曾。</p>
李圆圆:“孩子离开后,我一次也没梦到他们,觉得他们肯定怪我没护住他们,半夜总会惊醒,</p>
张二蛋一到晚上就喊痛,后来我们就分床睡了,但我总能听到他的声音,天天晚上如此,天天失眠。</p>
精神逐渐恍惚,走路脚步都轻飘飘的。”</p>
她完,眼睛红红的,已经没有眼泪了。</p>
全部出来,好像卸掉了包袱,整个人轻松很多。</p>
苏白芷紧握着她冰凉的:“明天开始你跟着我,不仅要调节好情绪,还要食补,把身体的亏空补回来,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p>
李圆圆点头,跟着苏白芷她每天都会很充实,根本没空想其他。</p>
现在她顾不上张二蛋,得先把自己从那团吸人精血的漩涡情绪拉出来,只有她健康,才能照顾想照顾的人。</p>
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不会相互治愈对方,反而把感情磨没了,加重病情。</p>
另一边,</p>
陆北宴处理完公事没找到苏白芷,见岛上的心理医生秦云已经到医院,跟秦鸣一起再到安置西北伤员的楼层。</p>
为方便管理,市医院单独安排一层楼给这些伤员。</p>
秦云:“你媳妇呢?”</p>
“不知道,可能有事出去了。”陆北宴神色严肃,语气平淡。</p>
秦鸣眼角抽搐了一下,知道他心情不好,没趁调侃他。</p>
“我已经给京市的导师打电话,明天会有支援的心理医生过来,</p>
但我学的是心理辅导,不是慢性疼痛心理治疗,这两者不同,你媳妇学的更适合给有幻肢痛的病人治疗。</p>
我只能帮助他们疏导负面情绪。”秦云如实情况,不想他们对她抱太多希望。</p>
以前她还不知道有专门的慢性疼痛心理治疗学科,有次无意中看到苏白芷在看相关的书,她也想学却被孩子绊住了。</p>
孩子现在需要她辅导作业,她很难抽出连续的时间学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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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给孩子请辅导老师,都被她婆婆找各种借口辞退,光花钱不干活。</p>
人家老师来上课的,她想使唤别人打扫卫生煮饭菜,不做就直接辞退。</p>
走进病房,秦云把家里的糟糕事抛之脑后,先看几个情况没那么严重的病人。</p>
“你媳妇怎么有时间修慢性疼痛心理治疗?没见她去学校上课”秦鸣和陆北宴在走廊在等,忍不住问。</p>
陆北宴瞥他一眼:“时间都靠挤出来的,她让葛老帮忙找老师,休息时间辅修这门学科,到老师家上课,一周五节课。”</p>
“你们四个孩子不用辅导作业?”</p>
“不是还有我吗?”</p>
“你时间也不多比我还忙。”</p>
“他们四个人有不会解答的题目互相问就行,也没有多少不会的题,又不需要监督。”</p>
秦鸣想到四胞胎一直是年级前十的成绩,突然就噤声了。</p>
陆北宴:“我刚给笑笑找了一个化学补课老师,要不要让甜甜一起补?”</p>
“辅导两个学生,老师收费会低一些。”</p>
秦鸣:“我不知道她化学成绩,应该不用补吧”</p>
“啧,你是亲爸吗?甜甜的化学成绩和笑笑差不多,两人轮流排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陆北宴看秦鸣的目光带着审视。</p>
秦鸣:“”</p>
他就不该多嘴,早知道陆北宴会趁怼他。</p>
“你倒是不忙,孩子的事一点没操心,全推给阮医生了,难怪她忙得没时间进修,</p>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丧偶”</p>
秦鸣拳头硬了,抬脚踹陆北宴,但被他躲过去了。</p>
“行了,知道你是好爸爸了,但也没必要咒我死吧?”</p>
陆北宴刚想什么,见几个护士急匆匆跑下楼,抬脚就跟过去。</p>
刚才他扫了一眼病房,没看到张二蛋。</p>
楼下,</p>
张二蛋刚拿完药,就被一个女人撞了一下,他失去平衡,被撞倒在地。</p>
“一撞就倒,你是不是想讹人?”田蜜嫌弃地看着地上的人,不扶人也不道歉,反而倒打一耙。</p>
张二蛋单把身体撑起来,目光冷沉:“是你越线撞过来,谁想讹你了?”</p>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断了就在家里待着,别出来吓人!”田蜜骂早就要走,被张二蛋拦下。</p>
“道歉!”张二蛋眼眶都红了,难道他们用命守护的就是这样的人吗?</p>
太不值得了</p>
脑海有一个声音不断叫嚣,不值得,不值得,心底的郁气翻涌而来。</p>
田蜜后退一步:“大家快来评评理,这个男人想讹钱,哪个好心人帮我报警”</p>
张二蛋放下,用力握拳,压下要动揍人的冲动。</p>
“你别走!必须跪下给我道歉,不然我就报警你讹诈。”她压低声音,从包里拿出一叠钱,往张二蛋装药的袋子里塞。</p>
张二蛋用力推开她,把钱拿出来砸她脸上。</p>
“你个残废,不给我道歉不准走。”田蜜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拿起皮包猛地往张二蛋的断肢口砸。</p>
围观的人惊恐地散开,有人跑出去找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