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耀完上一炉烧出来的玻璃后，沈筝又开始吹石膏：“你们想想，整个屋墙，通体雪白，就连屋顶都能抹成白的！啧啧，特别是光线暗淡之时，点个灯或是蜡烛，事半功倍！”</p>
话音落后，并未迎来沈筝猜想中的赞同声。</p>
她微微转头看向梁复。</p>
怎么回事儿。</p>
捧哏呢？</p>
梁复捧着下巴，轻叹一口气：“试过了，沈大人。”</p>
“试过啥？”沈筝反应过来：“用石膏刷墙面啊？”</p>
梁复点头，“那不行，一下雨就掉渣。”</p>
世人最初发现石膏之时，最先想的便是——能否食用。</p>
但经过多番尝试过后，发现这玩意儿不太能吃，顶多用来点豆腐或是和面。</p>
这之后，人们便起了别的心思——排除食用，那能否用于建筑呢？</p>
然后便有人想到了沈筝所的——抹墙灰。</p>
这玩意儿洁白如雪，若能用作墙灰，那显得屋内多整洁啊！</p>
可事实也告诉了他们，这玩意儿抹不了墙，还不如草木灰——一下雨就潮，一潮就变色，干了还变脆，脆了就脱落。</p>
这般鸡肋，拿它何用？！</p>
“其实也有让它不掉渣的办法。”沈筝朝梁复眨眨眼，“待到往后，此法会逐渐普及的。但用石膏来抹墙灰吧，其实只是个不的搭头。石膏的大用，另在他处。”</p>
“还有用处？”余时章好奇起来。</p>
“可不。”沈筝随从怀中掏了张草纸出来，朝他们摇了摇。</p>
许主簿第一个反应过来，“大人可是想，石膏可用来制造纸张？”</p>
“对咯！”沈筝捻了捻中薄薄的草纸，“造纸过程中加入石膏，能增加纸张厚度与白度，还能让纸张更加平滑。本官估计如此造出来的纸，可能和青檀树皮纸差不多哦。”</p>
青檀树皮纸？</p>
众人瞳孔微缩。</p>
青檀树皮纸，可是被称为“纸中之王”的上好宣纸，放眼整个大周，压根儿没多少读书人舍得用青檀树皮纸书写。</p>
若用普通草木加上石膏，便能造出上等纸</p>
那谁还愿意用易透墨易破损的草纸书写啊！</p>
余时章沉默片刻，神色复杂地看向沈筝：“这般大事，你就在此处随口一？”</p>
这难道不得藏着掖着，再在县里偷摸搞个造纸作坊造纸吗！</p>
沈筝无奈，指了指燥热依旧的高炉房，“下官这不是忙吗。且咱们同安县，也不能什么都大包大揽嘛。就咱们县里的草木，其实就够百姓们烧柴煮米。若是都砍了造纸，那才是真的揭不开锅了。所以有些事，交给盟友去做便好。”</p>
盟友？</p>
余时章微怔。</p>
他们同安县啥时候有盟友了？难道是隔壁几个县？</p>
不对啊。</p>
隔壁草木也不见得比同安县多到哪儿去，也不足以支撑造纸。</p>
真正草木多的，还属旁边抚舟府，地广山多树也多。</p>
沈筝突然问道：“您觉得第五家如何？”</p>
“第五纳正？”余时章嘁了一声，微微撇嘴：“也就那样吧，还没他那孙女儿懂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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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看似贬第五纳正，实际是他也觉得，第五家是个合适的造纸盟友。</p>
“那就先暂定第五家。”沈筝拍板：“咱们过两日叫第五探微过来详谈。”</p>
余时章轻哼一声，却并未吱声。</p>
他心中也明白，现在第五家这只“蚂蚱”，可是在他们同安县船上绑得死死的。再由“造纸”加固双方联系，往后同安县指哪儿，第五家便只能打哪儿。</p>
嘿，余时章突然就开心了。</p>
——这么一想，其实还不赖。</p>
往后第五纳正那老贼，岂不是得乖乖听令于自己了？</p>
听了全程的莫轻晚坐在角落，努力降低着自己存在感。</p>
她不明白沈大人为何会叫自己过来，她只知道这几日在这边听过的话，一个字都不能出去。</p>
——琉璃、炼铁、炼钢、造纸</p>
随意拣一个出来，都是一件足以掀起动荡的大事儿，而此时这些事，却如大白菜一样，被摆在这印坊中任人挑选。</p>
正当她暗自告诫自己之时，沈筝唤到了她：“莫轻晚。”</p>
她一个激灵，立即站了起来，“女在！”</p>
“坐着啦。”沈筝笑着将她摁了回去，“方才本官的话你也听到了，你今日回去好好想想，咱们当如何与第五家合作造纸。重点便是，这个法子能给咱们印坊带来何等益处。”</p>
莫轻晚双眼骤亮，腰板忍不住挺得更直：“遵命！女今日回去便好生想想，定不会让咱、咱们印坊吃亏！”</p>
“好，本官等你消息。”沈筝拍了拍她肩膀。</p>
莫轻晚偷偷握拳。</p>
咱们印坊</p>
咱们</p>
嘿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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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气不错，有阳光但不刺眼，有风却不闹人。</p>
在夕阳沉没之前，印坊众人将立在坝中的晾纸架收了回去，整个过程他们心翼翼，生怕将架上晾晒的草纸荡到地上。</p>
高炉门口，沈筝得口干舌燥，接过许主簿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p>
“都听懂了吧。”她将茶盏递给许主簿，示意再来一杯。</p>
待她将第二盏茶饮入喉中后，沈行简默默举起了，“沈大人，本官有疑惑。”</p>
“非常好！”又到了沈筝最喜欢的提问环节。</p>
“那么接下来，便让沈行简沈大人提出疑惑，之后咱们共同探讨。”</p>
众人面上写满期待。</p>
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是傻的，但凡有人开口提出问题，那这个问题必定是难以解决的问题，只有出来才能集思广益。</p>
“好。”沈行简站起身来，“那本官便问了，还请诸位赐教。”</p>
“沈大人，您让那些布商选择自己的道路，要不拿出布料优势，与咱们的棉布比性价比。要不就做奢侈高端产品，专门赚有钱人的银钱。可沈大人，本官还是不明白，真正富裕之人就算买了奢侈品也穷不了，而与之对应的金钱，也落入了售卖商人中。”</p>
“如此一来，这笔银钱还是只在富人之间流动。那富有的，不永远都是同一批人吗？”</p>
“啪啪啪——”沈行简完后，沈筝真诚鼓掌，“很好，沈大人一下便提出了奢侈品主要问题所在。”</p>
她朝沈行简一笑，站起身在木板上写了一个字。</p>
——“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