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到来，原本一触即发的战火被泼了盆冷水。</p>
捕快面容硬朗，目光从屋内众人面上一一扫过。</p>
要干他们这行，识人辨人是基础，虽“面相”这一法，给人的感觉有些不清道不明。</p>
但他们就是能通过一个人的面容，从而判断此人性格与人品。</p>
譬如此时站在病榻边上的那位中年女子，颧骨突出，两颊凹陷，眼神飘忽，一看便是需要他们费口舌、花心思之人。</p>
再观旁边那位气质淡然的姑娘。</p>
嗯？</p>
孙捕快眼神停顿，神情微愣。</p>
这姑娘怎的如此眼熟？</p>
再看一眼——这哪里是眼熟，分明就是相识之人啊！</p>
那日他奉知府大人之命，带领车队前去码头帮同安县运棉花时，这位莫大姐不就在吗？</p>
后头这位莫大姐更是直接住进了同安县，听给沈大人办事儿去了！</p>
还有她旁边那男子</p>
不就是同安县商会会长，沈大人下一号得力干将吗？</p>
孙捕快悄声“嘶”了一声，恍惚片刻才确定——他确实是在柳阳府内，没去同安县。</p>
虽这话不太恰当，但孙捕快还是感觉——此时活像大水冲了龙王庙。</p>
若他真将沈大人的人带府衙审问，那知府大人定会第一个脱鞋揍他。</p>
“咳——”他轻咳一声，故意不看莫轻晚与王广进二人，肃声问道：“方才是谁要报官？”</p>
捕快准则第一条——处理事件时，莫要与相识之人寒暄，尽量要表现出不认识当事人的模样，不然无论事件处理结果如何，对方当事人都会觉得捕快有所偏袒。</p>
若此事真是莫姐与王会长之过，他也不敢肆意偏袒，只有如实上禀知府大人，看知府大人如何决断。</p>
但尽管他心有正义，但句实在话。</p>
打心眼儿里，他是相信同安县二人的。</p>
沈大人那般人，岂会纵容下横行霸道、欺辱百姓？</p>
王广进眸光微闪，顿时会意，恭敬上前行礼道：“官爷，是在下要报官。”</p>
“哦？”孙捕快假意打量一眼屋内，扶着铁尺问道：“何故报官？如实来。”</p>
话双方看天看地看他人，就是不看对方双眼。</p>
王广进走到那妇人身侧，看着她高声道：“官爷，我要告这妇人虐待孩子，诬陷好人，倒打一耙，恶意讹人钱财，其心可诛！”</p>
“你、你胡！官爷，您莫要听他”妇人面上慌乱片刻，立刻出言打断王广进。</p>
“啪——”孙捕快将铁尺拍在桌上，厉声道：“一个个！莫要打断他人述事！”</p>
妇人被吓得低下头去，一双吊梢眼却直往上翻，恨恨盯着孙捕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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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这些当官的平日都是八面威风，可一旦真遇着事儿了，谁还不是个见风使舵的种？</p>
不就是看她穿得差，身上又没戴金银首饰，所以故意偏袒这对狗男女！</p>
她越想越气，心中恨意更是如春日野草一般疯长。</p>
果然，天下当官的都一样坏！都是黑心眼儿的烂货！</p>
“你接着。”孙捕快对王广进。</p>
王广进点头，将事件详细叙述了一番。</p>
——宋巧疾奔自行摔倒、妇人出现动谩骂、蓝大夫前来看诊、众人合力将宋巧送至医馆，最后则是妇人那番“狮子大开口”。</p>
“诊费、药费、误时费、惊吓费。官爷，还不止如此。这人竟还要我二人将她好吃好喝供着，对宋巧下半辈子负责！”到最后，王广进还真有些委屈起来。</p>
开开心心来看铺子，就遇着这瘟神了！</p>
要柳阳府的老牌捕快经历过大风大浪呢——饶是事件如此离谱，孙捕快都不过震惊片刻，下一刻便敛起心神，照章办事。</p>
只见他问王广进：“可有人证？”</p>
“有！”原本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的屠夫闻言立刻有了精神，提着剔骨刀便上前两步：“官爷，事发之时人恰巧送肉经过，目睹了事件全过程，就是这位公子所这般。这疯婆子脑子不正常，故意讹人！”</p>
“你”孙捕快瞪了他一眼，“作证就作证，光天化日之下，将刀子收好！”</p>
妇人一见来了会，立刻抬头梗着脖子告状：“官爷，这屠夫方才想提刀砍死我，想将这事儿一了百了！他们就是一伙儿的！”</p>
“放你祖宗的屁！”屠夫一点就炸，指着王广进二人道：“我连他二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未可知，为何要偏袒他们！官爷，我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官爷如实判别！”</p>
“我自会秉公办事。”孙捕快瞧了他一眼，皱眉道：“刀子收好，咱们就事论事。还有，莫要再骂人。”</p>
他们捕快询案之时，也怕遇到屠夫这样的人。</p>
——五大三粗又豪迈仗义，心眼不坏但嘴上缺德。</p>
原本对自己有利的局面，被屠夫这种暴躁人吼叫上两嗓子，有理也变得理亏起来，甚至有人吼急了眼，还连带他们捕快一道骂进去！</p>
心头宽厚的捕快不会计较，但总有那么一两个爱拿官威之辈，判决事件之时便会有失偏颇。</p>
但眼前这个屠夫，心倒是不粗。</p>
只见他弯腰点头，立刻将剔骨刀放回了裤腰带，完事儿还悄悄瞪了妇人一眼，孙捕快权当没看见。</p>
“一个人证不够。”孙捕快看着屋内，“可还有人在现场的？”</p>
在门口观望许久的众人早已按捺不住，你挤我我挤你，身子贴身子挤了进来。</p>
“官爷，门板是我与这位公子一起拆的，他没撒谎！”</p>
“官爷，这姑娘是我们几个一同抬到医馆来的，我们也能给公子作证！”</p>
“官爷，我是亲眼看见那姑娘自己摔倒的，那公子与姑娘还好心替她叫了大夫，他们是好人呐官爷，您真不能让他们赔钱！”</p>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面庞都险些贴到了孙捕快脸上。</p>
孙捕快了解完证人证词后，心中已有了大致判定，但还是按照规制问了妇人：“你可还有话要？如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