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知韫面前茶水添过一轮后，面前两间试衣间同时打开。</p>
冤家路窄。</p>
霍夫人身穿墨绿掐腰裙，易夫人则着紫红高领裙，二人出来之时，第一眼看的，便是对方。</p>
都想看对方笑话。</p>
可这一眼过去，笑话没看成，反倒让二人同时生了一缕讶异。</p>
——这是那胖女人？</p>
——这是那瘦竹竿？</p>
——这般看起来倒也胖得不是很难看。</p>
——这般看起来倒也不是那般刻薄了。</p>
——不行！</p>
一个想法自二人心中“腾”地冒了出来。</p>
“不好看！”二人异口同声，拧着眉看向对方：“我你身上的不好看！”</p>
“镜子！”二人又异口同声，“将镜子拿来给本夫人瞧瞧！”</p>
好不好看，她们得自己看了才知道！</p>
得那么快，谁知道对方打得什么心思？</p>
庄知韫嘴角滑过一缕浅笑，对莫轻晚与晏巧道：“我看着就挺合适的，快将镜子给二位夫人瞧瞧。”</p>
莫轻晚二人对视一眼，笑着将镜子举到了二人面前，“夫人请看。”</p>
随着镜子越拉越远，霍夫人的嘴也越张越大。</p>
这是她？</p>
她肉呢？</p>
脖子露这么多在外面，怎的看不出有肉？</p>
还有腰！</p>
她之前哪里来的腰？</p>
不都是直愣愣竖着下去的吗？今天咋连腰线都有了？</p>
天知道，她因为没腰，平时只敢穿垂顺的衣裳，就怕衣服贴肉，别人一眼便能看出她没腰身。</p>
可今日这掐腰衣裳穿在身上，咋连腰身都给她挤出来了？</p>
“不对不对。”霍夫人伸了伸脖子，“莫掌柜，你再将镜子拿近点，我好看仔细些。”</p>
莫轻晚拿着镜子又向前几步，眼中全是夸赞，“夫人可真好看，像女菩萨。”</p>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p>
她不“夫人穿这身衣裳可真好看”，而是“夫人可真好看”，便会让人觉得霍夫人底子本来就好，而不是衣裳将人衬好看的。</p>
但作为当事人霍夫人，其实心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p>
如此一来人捧了，面子也给霍夫人留了。</p>
霍夫人果然被夸得心花怒放，一双眼直直地看着镜子，反倒还，“是衣裳合适，人才能变好看。”</p>
罢，她满脸笑意看向庄知韫，“余夫人，您家南姝的聪明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您看看我这、我这哎哟！我都不知道怎么夸了，我得将这身衣裳穿回去，给我家老爷看看！沅儿快，快去结账！”</p>
她面上那模样，好像生怕别人将衣裳抢走一般。</p>
莫轻晚笑着放下镜子，弯腰帮她理了理腰间，“夫人还有一身衣裳没试呢，可要再试试？若夫人乏了，女晚些派人到您府上，您喜欢便留下，不喜欢让人带回来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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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我这都高兴忘了！”霍夫人看着那身宝蓝衣裳，直接迈步向试衣间而去，“试一身是试，再试一身也是试。若不是你们今日限购两套成衣，本夫人都还想多试几套呢！”</p>
她这句话得，就很耐人寻味。</p>
——她是府官家眷，也是柳阳府有头有脸的夫人，但依旧愿意循同安布庄的规矩。</p>
庄知韫双交叠而坐，笑着道：“布庄又跑不了，喜欢下回再来便是，样式肯定是一日新过一日，常来常新。”</p>
“您得对，是这个理儿！”霍夫人跟着莫轻晚进了试衣间。</p>
另一边，易夫人都还在照镜子，“丫头，再把镜子拿高些，本夫人再看看。”</p>
晏巧双随着她的眼神上下移动，她已经来来回回照了通身好多次了。</p>
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她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问道丫鬟：“这身衣裳，是不是把本夫人衬得”</p>
丫鬟心领神会，凑上前附耳低声道：“夫人好生妩媚，就连府上的盛开海棠花，都不及您半分。”</p>
只有少许人知道，易夫人表面清高孤傲，像个刻板老太太似的，但实则她最喜欢的，便是那生得娇艳又优美的海棠花。</p>
她总海棠花丝细长，花朵随风摇曳，一副楚楚动人之姿。</p>
“贫嘴！”易夫人不自在地抚了抚胸前衣裳，又悄声问丫鬟：“本夫人怎的觉得，就连这”</p>
“大啦！”丫鬟捂着嘴，眼神飘忽，“奴婢方才便发现了，都不好意思看您”</p>
“胡八道，你这妮子嘴上都没个把门的，在哪儿学的！”易夫人轻斥丫鬟一声，但下意识挺起了胸口。</p>
也不知道胸背这一片是如何剪的，怎的就这么</p>
显大呢。</p>
她盈盈一握的腰，再加上这颇为傲人的</p>
别看她现在人还在布庄，实则心思早已飘回了易府上。</p>
“还不错吧。”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对晏巧抬了抬下巴，“丫头，再帮本夫人试试另一套。”</p>
“诶！”晏巧放下镜子，偷偷朝丫鬟投去了感激的目光。</p>
丫鬟朝她摇了摇头，比划了一下自己，用口型道：“真大啦——”</p>
罢，她又给晏巧比了个大拇指。</p>
晏巧抿唇一笑，跟着易夫人进了试衣间。</p>
庄知韫看着她们的背影，不知在想着什么。</p>
半刻后，试衣间的门又同时打开，二人又率先看向对方，而后不约而同别开目光，轻哼一声。</p>
“结账！”又是异口同声。</p>
莫轻晚与晏巧还在拿镜子，闻言微愣。</p>
这次连镜子都不照了？</p>
看来这二位夫人，是直接将对方的反应当成了“镜子”。</p>
若对方是夸，那这身衣裳必定不好看，若对方为讽，那就是妥妥的穿对了！</p>
丫鬟们利索地结了账，二人又同时看上了纯白棉布，“再拿两匹纯白的，回去给老爷做两套寝衣穿穿。”</p>
棉布到后，便是下楼梯，二人谁也不让谁。</p>
庄知韫与莫轻晚打过招呼，也朝楼梯走去，“看你们换衣裳，倒是将我也看乏了，换衣裳当真是个体力活儿。”</p>
二人同时让开身子，让庄知韫先走。</p>
到楼下之后，霍夫人顿住脚步，轻拍掌，“坏了，忘记给老爷选套成衣了！”</p>
咋试着试着，两套衣裳都归了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