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接到陆天明的电话后，如一阵风一样卷进来了办公室。</p>
他先去接了满满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之后，才眉开眼笑地问道：“陆县长，接到你的电话，我可一刻都没敢耽搁。”</p>
“这段时间在忙些什么啊？”陆天明笑着问他道：“老石，看你风风火火的样子，很忙吧？”</p>
石头咧开嘴笑，自嘲地道：“瞎忙。”</p>
“瞎忙？你好意思这种话？”陆天明批评他道：“山南县的社会治安都搞好了？”</p>
石头嘿嘿地笑道：“我们这段时间，主要是在做内部净化的工作。”</p>
“内部净化？”陆天明狐疑地问道：“什么意思？”</p>
石头突然叹口气道：“实不相瞒，陆县长，我们山南县的公安队伍啊，算是烂了。杨晨领导的这几年，公安队伍在群众中的形象被严重破坏了。老百姓都不叫我警察公安了，背后都叫我们‘土匪’啊。真心话，我很痛心。”</p>
陆天明眉头一皱道：“这是杨晨的问题吗？”</p>
石头讪讪道：“当然不能全怪他。但是，杨晨的问题，也不是问题。”</p>
陆天明请石头过来，并不是想知道公安队伍的建设问题。</p>
他把石头从苦水乡派出所直接安排到县公安局副局长的位子上，这是他在担任山南县长之后，做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提拔之举。</p>
陆天明深知，要想在山南推行自己的治理理念，他首先要把刀把子抓在自己里。</p>
公安关本身就是社会治理的暴力关。它的震慑作用，不仅影响到普通老百姓，对干部队伍同样有着效果。</p>
公安系统的头把交椅，坐在政法委书记秦长青的屁股之下。</p>
秦长青占着县委政法委书记位子，却一直抓着公安局长这个身份不放。</p>
尽管秦长青在陆天明看来，算得上是个富有正义感的同志。但是，他一个人身兼两职，显然不符合工作的需要。</p>
石头头上有个婆婆，他的脚就没办法施展开。</p>
让秦长青卸任公安局长，把位子传给石头，这段时间一直是压在陆天明心头的大事。</p>
秦长青已经担任山南公安局长达十几年了。他的全县担任局长时间最长的一个。</p>
尽管秦长青多次表示，他已经放开脚让石头去干了。但是，在余备的问题上，陆天明还是强烈地感觉到，秦长青并没有实现放开脚让石头去干的事实。</p>
“废话少。我问你，余备的案子，到了什么程度了？”陆天明严肃道：“这个案子已经拖了快两年了吧？”</p>
“两年还差十八天。”石头讪讪道：“人关着，钱没追回来。所以，一直拖着没公诉。”</p>
“如果钱一直追不回来，你们就一直拖着不公诉了？”</p>
石头苦笑道：“肯定不会是这样。问题是，余备骗走的贷款，是有希望追回来的啊。”</p>
“既然追得回来，为什么不去追？”陆天明的声音不觉提高了不少，“你们干事，就喜欢拖着不是？”</p>
“不是。”石头低声解释道：“主要是秦局没有指示。我们不好办啊。”</p>
“你告诉我，钱要如何追回来？”</p>
“很简单。只要余备配合，钱就可以追回来。”</p>
“现在，你带我去见他。”</p>
</p>
余备从山南农商银行一下骗走三个亿，差点让山南农商银行倒闭。</p>
山南农商银行原来是从山南农村信用社转变而来的。银行的股本，来自山南县发改委和城建投。农村信用社主要面对广大的农村，储户也基本是农户。</p>
农商银行名为银行，其实就是地方政府融资的主要平台。</p>
因此，要实力，农商银行是没有多少实力可言的。</p>
三个亿的损失，足以让山南农商银行一夜之间崩塌。</p>
余备骗贷案发生后，陆天明临危不惧。他决定用县财政出面来化解危，收到了显着的效果。</p>
但是，亏欠下来的窟窿，总得补上。否则，万一再次发生危，谁都无力回天。</p>
用“形容枯槁”来形容余备目前的状态，一点不为过。</p>
他的头发已经全部花白，脸上的皱纹甚至可以藏进去一只苍蝇。</p>
看到陆天明，余备明显有些激动。</p>
余备过去是不把陆天明放在眼里的。即便他被石头从燕京带回山南，他骄横的气焰也始终没能减低半分。</p>
在余备看来，他早晚都会出去。因为，他不出去，外面就会有人不安。</p>
他只要死咬着不松口，谁都拿他没办法。</p>
余备一直不承认自己是诈骗。他表示，他贷款的续都是合理合法的，而且，他从来就没拒绝还款。只是现在有困难，他还不了。</p>
余备的这种做法，是典型的耍赖。</p>
尽管他贷款的续合法合规，但他在贷款到之后，举家移民国外，这是他无法回避的问题，也是解释不清的问题。</p>
“别来无恙！”陆天明一开口，便笑着问余备。</p>
“有恙。”余备叹道：“可是有恙又怎么样呢？成王败寇而已。”</p>
陆天明摇摇头道：“就算你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你也成不了王。现在你失败了，当然算不得寇。”</p>
余备讪讪道：“在陆县长你的眼里，我余备就是一只臭虫？”</p>
“当然不是。”陆天明纠正他道：“实话，你余备还是很有一套的。一百人中，很难找出来一个像你这么聪明的人。”</p>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成了你的阶下囚。”</p>
“其实啊，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就不一样。”陆天明引导着他道：“余备，你的情况，我都掌握了。实话，我真为你感到不值啊。为了区区的几个亿，你不但失去了自由，而且还有可能为此付出生命。你想想看，值吗？”</p>
余备便笑，毫不在乎道：“人一辈子，有几个人能赚到一千万，一个亿的？我余备不认为自己不值。”</p>
“问题的，你认为这些钱你都拿得住？再一句你不喜欢听的话，你用自由和生命换来的这些钱，最终都会好了谁？你的亲人？你的挚爱？他们拿着你的钱，活得逍遥自在，而你，每天关在这阴冷潮湿的监牢里，暗无天日。”</p>
余备便把头垂了下去。</p>
过了好一会，他猛地抬起头问道：“如果我把这些钱都吐出来，能换来自由吗？”</p>
石头在一边忍不住训斥他道：“余备，你做梦！”</p>
陆天明看了他一眼道：“余备，我可以保证，至少你不会吃很多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