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圆是真的欣赏谢玉琰。</p>
一个人最厉害的段就是能将阴谋变成阳谋。</p>
将想要做的事，光明正大地摆出来，即便与人面对面的对峙，也能立住自己的道理，让对方哑口无言。</p>
至于算计那就更为寻常了。</p>
就似慈宁宫的那位，她的一举一动关乎于许多人的性命，想要在生死相搏之中有一席之地，即便多些算计又有什么错？</p>
但是却要有底线。</p>
不贩卖朝廷禁卖的货物，就是谢玉琰商队的底线。</p>
必然也会有人没有底线。</p>
他们会用私盐、茶叶来换取相当的利益，收买边民和盗匪。</p>
边疆和边民有他们自己的规矩，朝廷律法无法约束到的地方，如何要求一支商队安分守己，恪守律法？若是有商队这样做，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人财两空，要么被吓破了胆，从此不敢再踏入路途。</p>
净圆道：“娘子就这般有信心？仅仅比旁人多守一份底线，就能立于不败之地？”</p>
净圆的底线与常人不同，她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心思，即便穿着僧袍，也不是对谁都满怀怜爱，更不会无缘无故去帮人。</p>
似她这种人，见过太多腌臜事，早已与寻常人不同。在为慈宁宫做事的时候，她的底线是不能输。所以任何可能会让慈宁宫被人诟病的段，她都不会用。</p>
所以她本质上并非是一个肯守礼数、律法之人，谢大娘子若是想用大梁朝廷、礼数大义来打动她，未免用错了力气。</p>
净圆不认为谢大娘子与她这些，是与她志趣相投。</p>
白了，无非是想要她为此事出力。她不在乎自己付出多少，又能得到些什么，她只在意她要帮的人，是个什么模样。</p>
她的心思和段，不会用在一个纯善、志向过于高远，难行于当世的人。</p>
不但不合她的性情，日后可能还会带来无尽的麻烦。</p>
谢玉琰并没有被净圆问住，她开口道：“主持可以看做，这底线是为那些人设下的”</p>
“因为只要他们越过这条底线，就会将他们送到能惩戒他们的人面前。”</p>
“那一天就是他们的死期。”</p>
净圆的眼睛忽然紧缩，这一瞬间她分明从谢玉琰那淡然的目光中，看到了一抹杀气，那杀气虽然隐匿于无形之中，却也能随时随地取人性命。</p>
净圆抿了一口茶，然后看向谢玉琰：“既然谢大娘子已经想好要捐赠药材，也不用等到商路打开。”</p>
“榷场开了之后，僧录司遣僧人前往边疆，向边民传播佛法，大娘子不如在那时候，就让他们带走药丸，等僧人和边民用过药丸之后，方能知晓它的好处，到时候自然也会期盼商队前去。”</p>
谢玉琰颔首，却还是看着净圆师太。</p>
净圆师太微微皱眉：“谢善人还觉得不够？”</p>
谢玉琰略微有些腼腆：“其实我对药石了解并不多，也不知晓汴京有哪位圣擅长做药？”</p>
“还不知道边民到底需要什么样的药丸？”</p>
“那药丸不能多，两三样为佳，多了就有贩卖之嫌，且边民不懂得用药，难免混淆用法，反而酿成祸事。”</p>
净圆师太深吸一口气：“谢善人想要的是否太多了些？”</p>
谢玉琰摇头：“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其余的我都备好了，唯有这一样”</p>
这是一样？</p>
分明就是许多样。</p>
谢玉琰继续道：“还请住持师太多多帮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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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圆师太忽然想起宝德寺刚到的那位住持，看来住持都不是好当的。</p>
“药材不能少了，”净圆师太道，“我可以帮你寻人，但银钱要你来花。”这是她唯一的底线。</p>
绝不可能又搭人又搭钱。</p>
谢玉琰颔首：“师太放心，药材已经运到了南城码头，随时都能送过来。”</p>
净圆师太盯着谢玉琰。</p>
谢玉琰道：“是跟着染布用的药材一同来的，刚好能用得上。”</p>
净圆师太微微阖眼，这话她能信？</p>
“那就运去宝德寺吧，”净圆师太道，“既然是借着慧真大师的名头，在那里更好。”</p>
其实是眼不见为净。</p>
谢玉琰起身：“那我现在就去宝德寺与智远大师商议此事。”</p>
净圆师太捻动中的佛珠，轻轻挥了挥。</p>
等到净蘅进门的时候，发现净圆弯着腰在内室里寻找着什么，净蘅刚要发问，就瞧见净圆回过神，里多了一只铜箍锁。</p>
这只锁净蘅很熟悉，这是净圆师太从前的喜爱之物，只有将六个铜箍都转到合适的位置，这锁才能打开。</p>
不过这锁做的时候就有些瑕疵，时灵时不灵，但净圆就喜欢与它较劲。</p>
净蘅道：“你不是这锁丢了吗？”</p>
净圆师太很是随意：“方才不心找到了。”</p>
净蘅自然不信，反正找没找到都是她了算。</p>
谢玉琰的马车从慈云庵到宝德寺，不过用了两刻功夫。但宝德寺的禅房却让她格外放松，因为里面的物什都是于妈妈一布置的。</p>
如果智远大师不来，谢玉琰甚至想要开始看里的账目。</p>
智远大师进了门，立即闻到了谢玉琰身上的佛香味道，不过那与宝德寺的不太一样。他有所耳闻，谢大娘子又看上了慈云庵。</p>
这位娘子怎么一心在佛堂中转悠？</p>
谢玉琰与智远大师见了佛礼，就将药丸的事娓娓道来。</p>
智远睁大眼睛：“这”</p>
“是好事，”谢玉琰道，“边疆缺医少药，若是寺中能多备些救急的药丸，定能救治许多人。”</p>
“再也是慧真大师的遗愿。”</p>
是否是慧真的遗愿智远不知晓，但他清楚，药丸到了谢施主中，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事来。</p>
这个路数他很熟悉。</p>
“只怕没那么容易，”智远道，“就算做出了药丸，想要送去边疆的寺庙也没那么容易。”</p>
谢玉琰道：“若是僧录司将宝德寺的药丸纳入丛林共济之中呢？”</p>
“这，”智远觉得自己要的话，被堵住了一半，“那我们也没有会制药的人，这也得仔细”</p>
谢玉琰道：“慧真大师的遗愿，委实不好实施，可若是太医局的人肯帮忙，那就顺理成章了。”</p>
智远到了汴京之后，经历了许多，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禅心寂定了一些，可现在又开始波动起来。他望着眼前的谢玉琰，所以谢施主这又哄骗了谁？</p>
今晚还有的。</p>